淮月还没来得及做出表情,跟他一起的工作人员率先惊叫出声。
“别怕别怕,它不会伤人的”
迟来一步的牛主人连忙上前,他一边出声安抚众人,一边拽着绳子想把牛带走,牛却站在原地,不愿意离开。
这边正在僵持,另一头牛也溜达过来,挤开了淮月身边的工作人员,围在他身边。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事情的走向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刚被凌彻连累被牛扬了一脸水的工作人员一脸“我完了”的表情跑过来,见淮月没出事才松了口气。
他焦急又恼火地看着牛主人“它们怎么回事啊”
牛主人有些尴尬“这两头牛之前一直是我儿子在放,和他感情很好,这位小哥的身形穿着和我儿子有些像,它们大概是认错了。”
工作人员“”
不然你再说一遍呢我好像没有听懂。
凌彻的直播间里,弹幕已经从之前对节目组的讨伐变成了满屏的哈哈哈。
给节目组道歉,原来牛牛是无辜的,它们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我哥
刚从隔壁直播间回来,工作人员那个表情我能笑一年哈哈哈哈哈哈哈。
开了眼了,原来动物世界也有替身梗。
我相信施导说的没有剧本了,剧本应该也写不出来这种奇葩的走向。
我笑疯了哈哈哈哈哈,综艺名场面预定。
淮月从头到尾都还算冷静,他听了牛主人的话,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围着自己的两头牛,两头牛果然高兴地轻轻顶他的手,很是温顺的模样。
他抬头看向一身狼狈的工作人员,有些疑惑“凌老师的任务做得不顺利吗”
工作人员神情复杂,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委婉道“出了一点小意外。”
淮月很快就知道了这点“小意外”是指什么。
他转头看着随着凌彻靠近扭着屁股往他身后躲的两头牛,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凌彻在距离淮月两米远的地方站定,他看着躲在淮月身后的牛,眼神成谜“你们之前认识”
淮月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牛主人先接过话,说起了之前的渊源。
他怕凌彻和节目组怪他的牛不好,拖欠尾款,趁此机会连忙找补道
“有些人就是天生不招这些牲畜喜欢,我们村里有个叫万老三的,长相凶恶,什么动物都不愿意搭理他,整日里猫嫌狗厌的,还有个于阿大”
眼见着牛主人越说越远,凌彻的脸色也越来越黑,淮月的声音适时插进来,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那你觉得,把我的衣服换给凌老师有用吗”
牛主人看了看淮月,又看了看凌彻,为难道“这我可说不准。”
背后的牛咬着淮月的袖子把他往河边拽,淮月看向工作人员“嘉宾之间可以互相帮忙完成任务吗”
凌彻抬了抬眼,视线掠过淮月,没有说话。
工作人员满脑袋的汗,闻言连忙摇头“不行的淮月老师,今天的任务只能由嘉宾自己完成。”
最终这场闹剧由牛主人拿着草料把两头牛带走结束,淮月也终于得以脱身,回到山上继续自己的任务。
太阳西斜,劳作了一下午的嘉宾们陆续返回小院。
夕阳笼罩下的小山村温暖祥和,嘉宾们却都一脸疲惫,无心欣赏。
出乎所有人预料,最终完成任务的竟然只有徐抒泉和喻清。
淮月和凌彻两边都各有意外,而崔建风则是因为玩小游戏上头,输到任务翻倍,手都编麻了也没能完成。
任务失败的三人被分到旧木屋居住,晚饭也需要自己准备。
旧木屋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老房子,一直没有翻新,不仅从外面看上去十分简陋,屋里也不遑多让。
家具老旧,几乎看不到现代电器,屋子里若隐若现一股旧木头的味道,卧房也小得可怜。
厨房单独建在院子里,自然也是没有什么现代化设备的,用的甚至还是土灶。
崔建风在过来的路上就问清楚其他两人都不会做饭,大包大揽地表示他来就好,现下看到这个灶台也犯了难。
他还在琢磨能不能找节目组求助,就听跟进来帮忙的淮月道“崔老师,我负责烧火吧”
崔建风一愣,他看着淮月精致漂亮的脸,有些意外道“你会烧这种土灶”
淮月点了点头“以前烧过。”
他应得有些含糊,崔建风没有细究,而是高兴地一撸袖子“真是天助我们,既然这样,我必须得好好给你们露一手了”
累了一天都饥肠辘辘,为了能早点吃上饭,三人热气腾腾地忙了起来。
暮色渐渐降临,小院的厨房里透出一抹温暖的亮光。
厨房里香味弥漫,崔建风锅铲挥得虎虎生风,凌彻站在一旁,负责帮忙端菜递东西。
崔建风炒完料,往锅里加了碗水,说了声火小一点,便盖上盖子开始焖煮。
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有些受不住地往后退开了些。
如今本就是夏季,天气炎热,厨房里烧着灶,温度更高,在一旁拍摄的工作人员都热得满头大汗,更别说围着灶台干活的人。
淮月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守着火,听到崔建风的指令,他用火钳把柴火撤到一旁,减小火力。
灶膛里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把脸侧蹭上的灰都照得分明。
他鼻尖额头都冒着汗,下巴上有汗珠划下,倏尔掉在地上。
崔建风注意到淮月热得通红的脸,连忙道“小淮你出去歇会儿,火我顾着,你看你都热成什么样了,待会儿再中暑了。”
淮月摇了摇头“我没事,还是我看着吧。”
他用手背抹了把滑落到睫毛上的汗珠,太久没烧过火,他也没有以前那么耐热了。
睁开眼时身侧突然笼罩下一片阴影,淮月扭头看去,眼睛里映出凌彻蹲下的身影。
手里的火钳紧接着被人接过,凌彻用火钳扒拉了一下火堆“我来看着,你出去吧。”
崔建风也适时插进话来“只剩一道菜没炒了,很快就好,小淮你先出去吹吹风。”
他笑着逗趣道“你要是倒下我的饭可就白做了。”
淮月咽下原本想说的话,终是点头应了。
他让出灶门前的位置,小声叮嘱“凌老师,小心烫伤。”
凌彻动作一顿,点了点头。
淮月走出厨房,在院子里的水龙头旁洗过脸,脸上被火烤出的温度才消下去。
天已经黑了,没有了太阳的炙烤,山里的温度降得很快,风吹过来很是凉爽。
身上的热汗被风一吹就干,带着凉意,他来到堂屋,把吃饭的桌椅摆好。
崔建风动作麻利,没多一会儿就吆喝着开饭了。
这顿晚饭每个人都吃得很香,拍完吃饭后,一天的直播终于结束。
工作人员准备收工,嘉宾们也准备回房休息了。
木屋有两层,一共三间卧房,崔建风选了楼下的一间,淮月和凌彻便在楼上,一人一间。
淮月洗完澡回房时,院子里的工作人员都已经撤走,四周也安静下来。
手机信号不好,上面只有几条冯平之前发来的消息,没有什么紧急的事,他看过之后便放到了一旁。
山里的夏夜凉爽,他躺在硬床板上,听着窗外的虫鸣鸟叫,白日里劳作带来的疲倦感层层涌上,他闭上眼,很快便睡着了。
只是或许是因为换了陌生的环境,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闪过的画面似乎很远,连声音都像隔了层纱。
一会儿是在高大的府宅里,成群的仆从追着他,他的视角很低,跑得却很快,他抓住前面男子的衣角,嗓音仍带着稚气“父亲,你说好了要听我弹琴的。”
男子脚步一顿,转头看着他,高高的身影像一座山“为父要出门办事,下次回来再听。”
他努力仰着头,想看清男子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清。
画面倏尔一转,视线变暗,他缩在冷硬的地上,饿得眼前发昏,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低下头,看到细瘦手臂上被烫出的一大片血泡。
“还当自己是少爷呢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班主买你回来是吃干饭的”
站在他面前的妇人膀大腰圆,逆着光看不清面目,正嗓音粗哑地大声辱骂他,凶得像是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咬人。
他脸上挂满泪水,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小口小口地给手上的伤口呼气,却一点也止不了疼。
他甚至不敢细看手上的伤口,眼前的光被妇人挡住,他只觉得自己痛得马上就要死了。
一声嘶哑凄厉的猫叫像是在耳边炸开,淮月猛然睁开眼,耳边是咚咚的心跳声,跳得极快。
他胸口起伏,下意识伸手摸向左侧手臂。
猫叫声再次响起,像是就在门外,离得极近,淮月回过神,看向房门的方向。
想到住在同一层的凌彻,他从床上坐起身来。
月光透过窄窄的窗户洒进了一点银白,淮月摸黑穿上鞋,借着这点微弱的光轻手轻脚地向门外走去。
木屋年头太久,走动时能听到木板的咯吱声,他打开房门,往猫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正好和露台上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的人对上眼神。
凌彻手里拿着烟,烟头明灭,燃烧出细细的一缕烟,他偏了偏头,示意露台外树林的方向“已经跑了。”
淮月下意识看向屋外的大树,树冠摇动,却不见猫的踪影。
等他收回目光,凌彻已经转回身,倚在栏杆上看着露台外的茫茫夜色。
他犹豫了一下,合上门往露台走去。
“凌老师,虽然之前请经纪人转达过,但我还是想当面向您道谢,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淮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凌彻并不感到意外。
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明亮,清凌凌地洒在地上,让人心生宁静,淮月的声音浸在月色里,像山间的清泉,悦耳动听。
他转过头看向淮月。
月色笼在淮月身上,在他的眼眸里投下微光,那双初见时溢满绝望的眸子此时一片澄澈,倒映出他的身影。
淮月直视着他的眼睛,承诺道“我会报答你的。”
凌彻听过许多比这漂亮动听的话,也见过更为逼真情切的表演,他向来都是一句“不用”打发掉。
他做事随性而为,不需要回报,更不想沾上打着报答的幌子蹭上来的糟心事。
但或许是月色太美,也或许是淮月的眼神太过认真。
因此他只是挑了挑眉,道“随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