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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下午还剩一节自习。

    司遥捧着水杯,空出只手做英语单选真题,张承宜去了走廊背范文。

    周慕臣拿了本数学习题鸠占鹊巢,不断怂恿她晚自习请假,两人一起庆祝假期去吃顿火锅看电影。

    “不行。”她心无旁骛,认真勾选着答案。

    “就拿你要去练琴当理由,你良心过不去,大不了我们先去趟琴房,再吃饭。”他还真仔细给她筹划上了。

    司遥划下最后一题的答案,搁笔,认真看着周慕臣“你自己不上晚修,别拉我下水。”

    周慕臣只得作罢,心道明天照样得聚餐,不急于朝夕。

    他也没再换位置,就坐在司遥旁边写卷子,两人不时交谈两句,说的都是没营养的闲话,跟做题无关。

    那个劲爆的消息被他们默契地吞进了肚子里在周慕臣话音落下的那刹,简寻的身影出现在前门。

    张承宜做贼心虚,动静颇大地回正身,埋头看书,支起胳膊挡住半边脸。

    吴迪和周慕臣一个转笔,一个低头看手机。

    司遥怔怔地看着简寻,心底复杂而充满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并不能采纳周慕臣嘴里传出的绯闻。

    简寻虽然落拓沉默,可他周身蕴藏着不容亵玩的清冽,几乎无法将他跟风花雪月挂上钩。

    何况,初中生而已,乳臭未干的年纪,至于么

    直到简寻把水杯放在她面前,她才慢慢缓过神,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没说话,径直越过了她和周慕臣,回到原本的座位。

    下课铃响,司遥被张承宜拖着去了饭堂。周慕臣没去打球,跟两个女生一起在饭堂吃了顿饭,然后等司机接回家。

    饭后张承宜还打算去对面商场逛逛,买杯奶茶庆祝假期。

    司遥吃饭前就有些不舒服,怀疑来了大姨妈,当着周慕臣的面不好开口,悄悄跟张承宜咬耳朵,于是冰柠乐变成了桂圆红枣奶茶,张承宜帮她带回来。

    三人在饭堂外边分道扬镳。

    司遥独自返回教学楼,挪着疲惫的步子上阶梯,有些无精打采。到了班级所在的楼层,却见简寻塞着耳机,臂弯里夹着本书,神色疏淡地往楼顶走。

    两人一高一低,视线相逢,不约而同停下了步子。

    司遥对他扬腮轻笑,只是唇色稍显苍白,表情也不太好。

    简寻摘下一边耳机,眼神扫过,“生病了”

    司遥一怔,诧异他瞧出了她的不适,忙摇摇头“有些不舒服而已,我回教室坐会儿就好。”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眼眸稍垂,别过脸,准备把耳机塞回去。

    司遥问“你去哪呀”

    任课老师的办公室都在同一层,而顶楼都是文科班,她一时想不到他的去向。

    简寻的动作顿了顿,他像在认真思索,过了一会儿,时间足够让司遥泛起更强烈的好奇。

    他回过身,把耳机都摘了下来,慢慢收拢在掌间。

    “要一起么”

    司遥一怔。

    夜幕渐沉,远处的夕阳已彻底瞧不见影子,余留几抹霞光与白日告别。

    为了防止意外,又或是覆水难收的恶性事件,学校顶楼天台一般是锁闭的,可不知为何,简寻带着司遥如入无人之境。

    她木着一张俏脸,呆愣愣地望着简寻,语气里的震惊和怀疑掩盖不住。

    “你你你,你”

    简寻轻轻将门拉上,扫了她一眼,“门锁本来就是坏的,没人来过,也就没人发现。”

    他兀自往前走,也没管司遥敢不敢跟上来。

    声音随风往后刮“你要是担心就回去,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停在半人高的围栏边,将书搁在一旁,远眺着逐渐染上夜色的天幕。脚下灯火灿烂,一簇簇亮光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由远及近,朝四面八方奔涌,很快,这座城市的霓虹就要将黑夜蚕食,仿佛也要将简寻孤单的背影吞没。

    司遥慢吞吞地挨近,朝楼下瞥了眼。

    临近上课铃响,无数学生回潮,三三两两黑黢黢的脑袋,就像成群结队的蚂蚁涌进教学楼。

    “你怎么想到躲这里来”司遥止住了心中的澎湃,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

    “够安静。”

    司遥一时没说话。

    从常规角度来说,她觉得滑稽而奇妙,电影里都是不学无术的坏男孩,偷偷拐跑品学兼优的乖乖女,两人在秘密基地纵情叛逆,谱写一段浪漫青春。

    她能算得上是乖乖女,可简寻却并不是爱情片里固定搭配的男主角。他非但出类拔萃,更没有一丝半点与“坏男孩”沾边的特质。

    他虽沉默寡言,却克制礼貌,他转学不久,大家偶尔也会与他来往。到后来,有不少同学试探着跟他讨教,他来者不拒,知无不言。

    慢慢地,开始有更多同学课后与他讨论习题,过后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他在同学堆里人缘并不差。

    而于任课老师来说,虚心向学又资质出众的学生,他们从来偏爱。

    所以,司遥莫名冲动地跟他来了天台,可他只是享受着夜风撩人,寂寥而沉默。

    起风了,那本搁在围栏的书最先知晓。

    哗啦啦地被风撩拨出动静,被迫翻卷着,敞开,躁动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最后一缕幽光沉下之际,风止,书页被掀开到某一页,那缕光逐渐收拢着,就像电影里遁入黑暗前的光引,不断聚焦。

    司遥认出来,仍旧是那本雪莱诗选,流畅而优美的英文字符跃然纸上。

    她垂眸,被那页诗吸引,努力辨认着。

    简寻低哑地嗓音在耳畔嗡响,裹挟着凛风那般,干净而剧烈。

    “y na is ozyandias,kg of kgsook on y orks,ye ighty,and desair1”

    他说英文并不拿腔拿调,也没有不入流的中式腔,传统应试教育下的美式发音,流畅又抑扬顿挫得恰到好处,只是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

    风再度扑上天台,卷走了衣梢鬓发,仿佛他就是那万王之王,站在群山之巅,脚下匍匐着他千千万万的臣民,他在自颂他的丰功伟业,振臂高呼。

    司遥默默低喃,仿佛有无形的魔爪,勾出她的声音“nothg beside reas round the decay2”

    简寻回眸看了她一眼,眼梢似有极隐蔽的笑意,带了稍稍意外。

    司遥在这瞬间有刹那的怀疑,简寻真的需要英语帮扶么一点点不解被风带走,被简寻的话吞没。

    “中秋前月亮不出来,星星就会变得特别耀眼。”

    他仰头望天,无边无际,不再有盘根错节的电线,也不再有弥漫白雾的建筑切割,只剩自由、宽阔的天幕,点缀着繁星,数不清,无需惦记,视线去到哪里,由天空决定。

    司遥怔了怔,随他一起仰望着星幕,感受这时常被她忽略的美景。

    “夜越黑的时候星星最清晰,不过在你们城市里总是看不清。”简寻沉缓地说着,抬指,按住那随风飘摆的书页。

    指尖格外用力,那书挣扎着,却抵不过人类的力量。

    他像在跟自然风较劲,那书页当猎物,司遥察觉他似乎有心事。

    她小声问“南禺那边是不是空气特别好”

    简寻没答话,轻轻点了点头。

    司遥又问“明天中秋节,你要回家吗”

    他声音骤冷“不回。”

    司遥怔了怔,难免想到下午听来的传言,可这明显越距的问题不可能再说出口。

    上课预备铃响,悠扬的钟声回荡在猎猎夜风中,简寻握着书,往后退了两步,阒黑的眼仁望着司遥。

    她心底陡然一坠,他已大步离开。

    “走吧,好学生。”他话里竟噙着一丝笑意。

    司遥“咦”了一声,总觉得他在讽刺什么,又找不出切实的证据,只得跟上前,嘀咕“你不也是好学生”

    简寻闻言轻嗤,不置可否,推开天台的门,让出半个位置,让司遥先钻回楼梯间。

    两人像无事发生那般踩着铃声同时回了教室。

    动静引来吴迪回头,他瞪着眼,好像捕获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目光一直盯着司遥,不住朝她挤眉弄眼。

    她稍稍乜他,无奈地撇撇嘴,决定不予理会。

    今夜照旧做同桌。

    司遥遇到不懂的知识点,会先自己想一遍,实在不理解,便稍稍挺身,先侧脸观察简寻的动作,他一般都在沉默思考,写字的时候不疾不徐,总是从容不迫又效率惊人。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简寻的上臂,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温度传递到指腹,低声说一句“简寻,这题我不懂。”

    简寻转眸觑她,剑眉稍扬,这时便把笔搁下,从未拒绝过司遥。

    这晚的自习结束,简寻没有拖延时间,两人按时放学。

    张承宜在座位上等,两人许久没再放学同行,不免有些想念。

    司遥背起书袋,笑意盈盈“拜拜简寻,中秋快乐”

    简寻眼眸稍垂,没看她,低声说“祝你快乐。”

    而这个中秋假期,司遥并不算太快乐。

    临近十月,国际赛的时间越来越近,她要分出更多精力到钢琴指导老师那边参加练习,包括彩排、服装造型,最终选曲,这些都得要她花心思认真对待。

    与此同时,学业任务越来越重,虽帮扶小组有成效,可更多时候,她还是得靠自己努力刷题总结,用简寻指导的方式融会贯通。

    她上午把部分作业写完,午休片刻,赶到琴房抓紧练习。

    琴房是司嘉年出资给女儿买下的私人产业,开在毗邻二中的某个艺术中心,是一个小单间,隔音很好。房间用的是密码锁,仅限个人使用,钢琴也是单独添置的,跟家里那台同款,调弦和手感一致,方便司遥练习。

    琴房里隔开了一个小小的休息室,有桌椅和一张单人床,帘子拉上就可以休息,平时她练琴累了又不想来回奔波,会顺便在琴房做习题或稍稍休息。

    这算是司遥的小小乐园,鲜少有人来打扰。

    今天假期,老师陪练一个半小时,她再单独练习两个小时。

    等到她十指麻木,五线谱都快在脑子里打架,周慕臣拨来电话,特地让司机来接她去家宴。

    转头收到田悦的微信,说的也是同一件事,她跟老爸先去酒店,周大公子甘愿鞍前马后。

    两家长辈都知晓他们感情好,来往甚密,小时候还开过玩笑打趣,就结个娃娃亲。

    等到孩子青春期,这种敏感话题再没说过,高知家庭默契的共识,许多玩笑不宜多开,嘴上一万句,不如实际行动表明。

    更何况,他们正在高三,关键时期不容掉链子。

    晚饭又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三代人,三处话茬子,同龄人各有话题,一顿饭其乐融融。

    期间,周父提起升学规划,周慕臣于出国深造与否摇摆不定,话题遂又波及到司遥,她在饭桌上糊弄了过去。

    回家的路上,司嘉年也问“考虑走艺术路线,出国深造么去欧洲,可以让外公联系相关的老同事,帮你写封推荐信,也不必留在国内卷。”

    司遥沉默了半晌,摇摇头“还是想好好高考,努力考去京大。”

    田悦在副驾驶噼里啪啦回复节日祝福“你随女儿心意啦,从小到大就捧在手心怕摔了,恨不得挂你身上。在哪都一样,开心就好。”

    司嘉年笑笑没再说话,从来也不勉强。

    这晚人月团圆,四人小组在群里胡吹海聊,分享彼此生活。

    司遥心情很好,她早早洗漱,半躺在床上刷朋友圈。

    在一众自拍、聚餐和出游照狂轰滥炸里,简寻的那条朋友圈格外显眼。

    只是一小段英文,仍是他们那晚在天台说起的雪莱。

    连配图也没有,可司遥就是一眼瞧见了这条讯息。

    她轻轻咬唇,点开他的头像,好像是某部电影的手稿。

    司遥翻了翻他们的对话,永远都是简短的约定,没有延伸到任何一个涉及真实本我的话题。

    她犹豫了半晌,轻敲屏幕。

    中秋快乐,你吃月饼了么

    对面许久都没动静,司遥那颗心像被轻轻吊了起来,她尚且没有过这样的惴惴。

    她觉着自己有些失态,一直盯着安静诡异的屏幕,好像要把手机看穿那般。

    她深深呼了口气,也许,简寻只是在忙着功课,毕竟学神的世界别人猜不透。她有些怏怏地退出微信,打算看一集美剧将这点愁思扯远。

    手机微微震动,发出轻响。

    去窗边,抬头。

    司遥一怔,一种毫无缘由的冲劲促使她掀被子跳下床,她扑到飘窗,猛地扯开纱帘,仰头远眺。

    夜空中明月高悬,稀淡的星点缀在天幕,明明是十年如一日的月圆之夜,此际却令她怦然跃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