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你是”文暖尴尬又诧异地后退了半步。
她直觉眼前异常美丽的青年有些面熟,但目光中的惊艳很快被急迫盖过。
实在有要紧事,她等不及林雪河开口自我介绍,就接着问,“请问陆崇在吗我找他有事商量。”
“他不在,去片场准备拍摄了。”林雪河不着痕迹地打量她,露出激动的笑容,“文暖老师,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我是看您的电影长大的。”
刚到剧组时,他还围观过陆崇和她的对手戏。只不过他那时候身高还没现在腿长。
今天文暖算是第一次见他,虽然莫名其妙觉得眼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一块儿去。再说还有自己的事要急,“谢谢,那他是刚走,还是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林雪河说,“他离开好一会儿了呢,估计已经在工作了。”
这样就不好把人叫回来了。文暖为难地攥紧了浴袍带子,隔着他瞥向屋内,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
察觉她的目光,林雪河大大方方地让到一边,“或者,您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也可以进来亲自看一看。”
“我不是那个意思。”
文暖察觉自己失礼,连忙道歉,虽然年龄比他大了两轮,自身咖位也并不算低,与后辈相处总是谦卑和善的,“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是陆崇的助理吗,还是他的朋友”
“林雪河。”他说完,转身回房间拿了一件长外套,披在身上,拿起靠在门口的黑色遮阳伞。
“别急,我陪你一起去剧组找他。”
即使不知道什么情况,温柔的安慰总是有利无害。文暖脸色稍好了些,点点头说,“好,多谢你。”
在酒店闲着也是闲着,林雪河蹭她的保姆车去剧组。
车窗外,天色越来越阴沉。他在这种天气里反而更舒服,靠在车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文暖聊天。
之前在剧组里听过她的八卦,跟本人聊天还是第一次。和他原本的印象很不一样。
传闻中她有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丈夫,姐弟恋里,姐姐多半是女强人形象。但林雪河觉得,她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干练自信,言谈间反而透露出些许小女人气质。
连同车里的香水气味也是,甜美的花香沉得她整个人越发温柔似水。
聊到半路,她说加个微信以后也可以联系。林雪河于是拿出了自己的智能手表。
文暖看到就笑了,落在手表上的眼神充满爱意,“我儿子也有一个。他今年该上小学二年级。”
她有需要照顾的孩子和家庭,还跟陆崇一样在剧组里昼夜颠倒地熬大夜工作。林雪河说,“那你生活一定很辛苦。”
“还好,活着哪有不辛苦的。”她知足道,“比起别人,我已经算是过得顺利的了。”
今日天公不作美。他们到片场时,淅淅沥沥有小雨落下,还没等找到陆崇就越下越大。现场一片忙碌,场工在着急把器材往棚里撤。
看这情形,拍摄是要被打断了。她正好去休息室找陆崇说事。
看她先前的表现,有旁人在恐怕不好开口,林雪河就没跟去,独自站在门外屋檐下,无所事事地往外看。
他讨厌水,倒不讨厌下雨天。比起阳光明媚的晴朗天气,还是这黑云压城的氛围让他更有安全感。
暴雨如注。
被地面弹射起来的雨珠很快溅湿了他的拖鞋,他后退几步,看着冒雨跑来跑去的剧组工作人员,又想起文暖那句“活着哪有不辛苦的”。说得挺对。
他不是听到这种话才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从前觉得辛苦时,倒是真的试过用神谕诅咒地球爆炸。
可惜他再睁开眼睛时地球还是好好的,只是把自己搞得气若游丝差点顺便自杀。可见再厉害的伴生能力也是有上限的,他并不能真的和神明比肩。
他从小到大帮家里干了不少坏事,早有预感,自己会死在某一次谋杀里。事实也在验证他的预感,出来没几天就遇上了,只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死成。
现在想想,每次遇事陆崇都在他身边。
房间里的谈话声逐渐停息。他听见文暖往外走的脚步声,转过身对上一双平和的眼睛。
文暖朝他笑时,脸色好看了许多,“你们忙吧,我也先去准备拍摄。”
陆崇后脚走出来。他问,“怎么样”
反正他也知道得差不多了。陆崇言简意赅,“找我借抑制剂的。”
林雪河恍然,回味起来时她车上暖暖的花香味,“她是oga吧。”
oga信息素的气味果然和aha大不相同,温柔进骨子里。
“嗯。”
“你们早就互相知道”
“今天之前还是我单方面知道她。”陆崇说,“我分化晚,又习惯把抑制剂和阻断剂一起用,她估计也不能确定我是不是狼族,所以刚才遮遮掩掩地试探。”
林雪河说,“把抑制剂借给她,对你隐藏身份没有好处。”
“能帮就帮了。”他轻描淡写道。“她和人类结合,发情期只能靠抑制剂硬撑。那玩意儿没有aha的信息素标记好用,估计煎熬得很辛苦。”
林雪河看着他问,“你呢”
“我”陆崇愣了一下,才明白是在问发情期的事。
他没想到林雪河居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支吾了一下回答道,“我现在还年轻,没什么感觉,大不了多冲几次冷水澡。以后不知道,以后再说。”
“今天雨可真大,天气预报提都没提,准确率太低了。”不等林雪河回答,他就擅自切换话题,“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怎么耳朵边红红的。
基于他快速地跳过了发情期的话题,林雪河有理由认为他是在害羞。
还没有习惯自己是狼族,今后都逃不开发情期的事实
挺纯情的嘛。
其实狼族的aha并不像oga那样拥有稳定且频繁的发情期。大多数aha都是在接收到处于发情期的oga信息素之后,才被动发情的。
陆崇为了隐藏身份药打得很足,几乎不会受影响。
明明想的是狼族,林雪河却满脑子都是那只圆滚滚的可爱小狗。
除了应付发情期,陆崇打那么多药,也是为了掩盖自己每个月有一天会变成可爱小狗的致命弱点。
这点倒是和他很像,都有回归幼年体,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
但他起码还有手。
小狼爪能干什么呢一定软软热热的,只能被揉捏吧。
林雪河心情不错地想,下次到月圆之夜时,可以把他逮来捏捏试试。
还是得出来多见见世面啊。
这种乐子可不是待在家里能遇到的。
雨一直不停地下。午饭时他待在片场,陆崇让人开来的新房车正好也到了,关上门打开空调,里面温度适宜,潮湿的水汽都被隔绝在车外。
开始吃午饭前,陆崇和小助理打赌,赌雨停的时间。
陆崇赌吃完午饭雨就会停,显而易见地输了五百块钱。第二次赌半小时内雨会停,又输了五百块。
好像玩上了头,他们第三次追加赌注,筹码也来到了一千块。
林雪河看出他比起想赢,其实更想雨停,尽快恢复工作。
“要我帮你作弊吗”
趁小助理去上厕所的功夫,林雪河抛出诱饵。
陆崇果然露出一脸没见过世面的震惊表情,“你还能让天放晴你一句话的事”
林雪河点了点头。
他讨厌晴天,所以可以。
“你总不会白白帮我吧。”陆崇狐疑道。“我猜,还要两百”
林雪河伸出两根手指,翻了又翻,“四百。我没吃午饭呢。”
“”
工作要紧。
陆崇咬紧牙关,“成交。”
协议达成,他和小助理被冒雨赶下了车。
新车里面东西不全。除了林雪河专用,车上只剩一把伞。
两人并排走。小助理厚着脸皮哥俩好地挽陆崇胳膊上,被滂沱大雨浇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个事呢哥。”
“你马上得把一千块钱还我。”陆崇淡定道,“就是这么个事。”
话音刚落,雨势瞬间变小了。不过眨眼的功夫,雨滴打击伞面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
天色明显亮了好几个度,连脚下技术的地面都反光了。小助理把脑袋从伞底下伸出去,抬头看到一片蔚蓝的晴朗天空,那叫一个万里无云,阳光普照。
“哥你真神了这舌头开过光还是怎么的。”他瞠目结舌。
陆崇心想,神的可不是我。
他转头朝房车的方向看,每一扇车窗的遮光帘都拉得很严实。
都爱说为自己的作品付出多少心血,他这也算是实打实的献血了。
不过,付出四百毫升能换来这么个不耽误事儿的大晴天,也算是超值了。陆崇说,“晚上回去给我煮点红枣汤啥的。我得补补。”
小助理稀里糊涂地记住“喔。”
这个下午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
看先前的天气,导演已经把工作安排取消了大半,准备调整先拍室内的戏。谁成想一转眼天又晴好了,这不就是老天爷给的吉兆大家一鼓作气,状态都很猛。
夜幕降临时,陆崇收工回到了房车上。一打开车门,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面不改色地把门拉上,转头说,“去买枣,我自己开车回酒店。”
小助理莫名其妙地被支走“喔。”
陆崇目送助理走远,确认四周无人,才表情凝重地上了车,反锁车门。
“林雪河”他一边往后面走,一边试探着问。
回应他的只有两声没睡醒似的闷哼。
他的心立刻揪紧了,鼻尖萦绕的血腥味也越发浓重。直走到卡座,才看见那里缩着一团血迹斑驳的毯子。
毯子底下覆盖的身体微微发抖,幼小而脆弱。
几乎是在看到的一瞬间,陆崇心里就后悔了。
他没想到这次使用神谕会耗尽林雪河的力量。
可林雪河说话时那样轻松,和他打赌说赌五百块时的语气没有什么区别。
“雨停了吗”
细小的手指从毯子边缘露出来,一根两根,抓住毯子犹豫再三,才不情不愿地掀开,露出半个脑袋,困得眼睛睁不开,“好冷”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刚使用完神谕的时候,很可能是过度透支晕倒,直接昏迷到了现在。
陆崇把车里空调开到最大,拿出所有的毯子裹在他身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林雪河在使用伴生能力之前,把他们都先赶下了车。当时没多想,现在才发现,他早就知道这么做会透支自己。
就为四百毫升太不值了。
“我不知道啊。”林雪河慢吞吞地坐起身,被他左一层右一层缠成了球,头发乱糟糟的蓬了一半在外面,鼓起脸颊,像朵过分美丽的小蒲公英。
“我想,如果只有片场的雨停了,似乎有点奇怪。”他用染血的嘴唇说,“所以我把整座城市的雨都赶走了。这样比较合理。”
“”
陆崇心情过于复杂,以至于不知道能说什么,“你真是,你”
他看到林雪河躺过的地方还有凝固的血块。血迹顺着真皮沙发的纹路细细密密地蔓延,有些已经干涸,有些还半湿润着。
那些细细密密的血迹仿佛透过眼底,藤蔓般爬满他的心脏。
平时那么讲究爱干净的吸血鬼,就算咳血也要咳一口漱一口,怎么会容忍自己躺在这一片狼藉上,连脸颊上沾到的血迹都没有擦掉。只可能是在昏迷时,无意识地吐出来的。
陆崇如鲠在喉,几乎不忍再看。
“要回去吗回去吧我想在床上睡。”他半阖着眼,身体软绵绵地又想往下倒。
“先别睡。”
陆崇扶住他的肩膀靠在抱枕上,另一只手解自己衣领上的纽扣。
“我身体里流着狼族的血,咬别的地方不行。”
狼族的皮肤坚韧难以咬破,几乎覆盖全身。只有分泌和释放信息素的腺体所在位置是弱点。
戏服纽扣设计得太复杂。他着急蛮横地要扯开衣领,想起明天拍摄要穿才及时克制住了,于是单手攥住衣摆兜头脱掉,露出结实精壮的上半身。
他俯下去,把自己的颈窝贴近林雪河嘴边,低声说,“要咬就咬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