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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道“受罪受什么罪”说着狠狠一抽袖子,那薄薄的秋香色杭绸呲溜一声,破了。

    锦鱼往后一仰,却听人叫了声“小心”,下一瞬身后多了一堵墙。

    锦鱼靠在江凌的怀里,眼圈一红。

    替她娘觉得委屈。半世夫妻,她爹却是一点不懂她娘。

    “你说,你说,受什么罪你们母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受罪当初你姨娘左一封信右一封信求着回来,我还当她终于知错了,原来错的是我你们母女没心没肺好很好滚,今日就滚,现在就滚从今往后,再不许踏入景阳侯府一步。”说着脚步如雷霆般震震有声冲了出去。

    却见一道墨绿色的身影追了过去,锦鱼一惊,上前一把抓住秦氏。

    这一拦阻,景阳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紫竹斋通往望燕楼的月洞门里。

    秦氏急得直掉泪,道“他要磋磨我也就罢了。怎么竟迁怒到你跟姑爷身上若是姑爷的差事因此丢了,可如何是好”

    锦鱼却目光熠熠,欢喜道“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上回她见她爹跟许夫人吵架,最后就是一怒上头,做出些有违本意的决定来。因此刚才才故意说了那些难听的话来刺激他,不想竟真的一击即中。

    等他爹回过神来,老太太再出面强压不许,再要离开却怕是难上百倍。

    幽菊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来,急劝道“姨娘再不走,怕就来不及了。”

    秦氏红唇颤抖,泫然欲泪,似乎十分为难,可也不过犹豫了片刻,便顿顿脚,道“好的,你进去拿了东西,我们这就跟着五姑奶奶走。”

    幽菊奔进内室,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左右肩各背了一个大包袱出来。显然是早收拾好了的。

    晴烟双手一张,姿态呆板得像个门神,道“就算要走,也要先去回过夫人。”

    锦鱼瞥了她一眼,冷道“相公,你跟幽菊陪着姨娘先走。我跟晴烟去见见夫人就来。”

    晴烟迟疑片刻,没有反对。

    不想到了古香堂,却见明晃晃的秋阳下,院子里竟站了七八个婆子丫头,都甚是面熟。

    她正不明所以,晴烟却拉住其中一个红黄脸皮的婆子问“四姑奶奶回来了在里头”

    那红黄脸皮的婆子瞥了锦鱼一眼,正要回话,就听得里头有人尖声骂道“这也欺人太甚了,走,娘带你去跟她们评评理去”

    却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半天有人哽咽道“若是叫她们知道我回家告状,日后还不知道怎么磋磨我呢”

    虽不真切,可锦鱼倒还认得,果然是锦心的声音。

    “那难道就叫他们白欺负了不成不过是几个通房丫头体面的人家,成亲前就早早打发嫁了出去,哪里还会留下来给你添堵如今你都跟他们提出来了,还舍不得打发了,真当咱们景阳侯府好欺负不成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娘”

    锦心哭得很是凄惨。

    原来锦心真的过得不好呀。

    锦鱼站在原地有些呆滞。不想就叫人推了一把,她毫无防备,一个趔趄,旁边晴烟不但手快,扶了她一把,还回手也推得那婆子一个趔趄,原是那黄红脸皮的婆子,勉强站住身子,陪笑道“五姑奶奶有什么话,改日再来吧”

    锦鱼也懒得计较她的失礼,巴不得地拖了晴烟就想走。

    晴烟的脚下却生了根一样。她本身力气不小,可晴烟竟跟长在地上的木桩子一般纹丝不动。

    锦鱼无奈,只好劝道“夫人这会子哪有工夫管别的事先让我娘到庄子上去冷静冷静,想到府里的好处,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

    她猜晴烟也是了解她爹的脾气,知道她爹一时说出那样的话来,没准这会儿就后悔了。所以想让许夫人拦一拦,没准景阳侯就反悔了。

    想想晴烟本是景阳侯的心腹,怎么肯跟她娘到庄上去又补充道“你便留在府里替姨娘看屋子吧。”

    晴烟却仍不为所动,锦鱼正着急,就听脚步杂沓,有人喊“夫人出来了。”

    她下意识地忙往晴烟身后一藏。这种情况下,锦心要是看见她,不知道又会发什么疯。

    晴烟似乎也有些意外,往前一站,将她护在了身后。

    就听得人声杂乱,气势汹汹,一窝蜂似地,十来人五颜六色地从她们前面过去了。

    锦鱼不由大感庆幸。

    又有些好奇,不知道许夫人这样冲到敬国公府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再好奇也没有秦氏的事重要,当下趁乱便扯着晴烟退了出来。

    府里乱糟糟的,也没人管她们。

    出了景阳侯府,她与江凌便一路护着秦氏去了洛阳庄,见了梅姨,自然免不了一番痛哭流涕,诉说曲折。

    锦鱼自从离开洛阳庄,算算也有一年多了,还是头一回回来,本就不想走,又见天色已经晚了,便跟江凌商量,索性就在洛阳庄住下了。

    第二日一早,锦鱼便特意起了个大早,去看了看她的花儿,吃过早饭,这才跟江凌回城。

    九月初的天气,正是秋高气爽,坐在马车里十分惬意,锦鱼不免有些睏倦,半眯着眼,睡了一会儿,猛地想起一事。

    为了她娘,她算是彻底得罪了景阳侯。

    江凌在户部的好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到头了

    她只顾着救她娘出景阳侯府,倒忘了江凌的前途。

    这样一想,不觉睏意全消,见回城还有一段路途,便忍不住掀了帘子往外头张望。

    外头正是秋黄叶落地季节,道边的枫树、松树、槭树、白杨树、堆出斑斓的黄白绿青红紫,慢慢地移动着,像一道徐徐展开的画卷,画卷上的美少年,穿着素蓝织锦缎的箭袖,系着玉色雪缎披风,坐下枣红马,与这卷不完的画儿一样,就展开在她的马车边。

    她也不出声,就把秀气的下颌搁在窗子下框上,任由透明的秋风爽朗地轻拂她额前的碎发。

    她的郎君可真好看。而且应该也没生气吧,他还是骑马走到她的马车边。

    可惜张了不过片刻,江凌便发现了,偏过头来问“娘子有事么”

    锦鱼翘了翘嘴角,问“相公想不想进来坐坐”

    豆绿便知趣地掀了帘子出来,坐在车辕上。

    锦鱼等江凌进来坐稳当了,便主动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相公,我为了我娘,得罪了我爹,你怪不怪我生不生气”

    江家娶她,本是想攀附景阳侯。

    她们母女这样一闹,与景阳侯决裂了,江家的盘算也就落了空。

    她倒不在乎日后江家怎么看她,可她与江凌到底是不同的,若是江凌也怪她,她定是会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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