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从街角对面开了过来,在孟行之身后停下。
孟坤拉开车门,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看一眼何嘉泽后,恭敬的将目光重新放到孟行之身上。
“先生,怎么处理”
孟行之垂眸看向望着自己发呆的沈晗黛,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沈晗黛听懂了孟先生这声笑的含义,双颊霎时烧了起来。
刚才她借孟先生的名号在何嘉泽面前大放厥词,说了一堆胆大包天的话狐假虎威,肯定被孟先生全部听见了。
而且现在他们两人的姿势太过不雅,她整个人被孟先生单臂拖抱着,都快贴在他怀里坐到他大腿上,就好像真印了她刚才那句“孟生离了她不行”一样。
沈晗黛脸颊瞬间红的更厉害,连忙从孟行之的拖抱中站起来,立在一旁规矩的站好。
何嘉泽看着沈晗黛一脸含羞带怯的和孟行之如此亲密,心中妒火烧的更旺。
他猛的冲上前,想将沈晗黛从孟行之身边带走,孟坤伸手挡住他前路,他推搡孟坤的手臂想要动手,“孟行之,你仗势欺人抢我未婚妻”
孟行之目无波澜的从头到脚审视一眼何嘉泽,倏尔笑道“你要是有本事,尽管抢回去。”
男人语气里满是不以为意,但字里行间却充斥着势在必得的底气。
何嘉泽面目都狰狞,孟氏家族盘踞澳区多年,自上个世纪开始便游走在澳圈最顶端,其背景之深,权势财力之雄厚,普通人要想动摇其根基无疑是蜉蝣撼树,更遑论是一个被孟氏收购了公司的何嘉泽。
他抢不赢,也根本没有抢的资格,高低现在就立见。
可何嘉泽不甘心,他前半生所拥有的全部东西都被孟行之抢走,愤怒怨恨占据了他所有思考,“孟行之,你敢不敢和我赌一场”
“你如果能赢,我保证不再见晗黛可是你要是输了,你就要把我何家的东西全都还给我”
沈晗黛听的蹙眉,她以前还觉得何嘉泽至少人品端正,可现在看来他就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这场赌局的赌注,不管是输还是赢,都对何嘉泽没有一点坏处,他就是想借机拿她做幌子,故意拉孟先生下水,向孟先生空手套白狼,要回他何家的产业。
这么低端的手段,沈晗黛都能看出来,孟先生肯定也能一眼洞悉。
孟行之却答“好。”
沈晗黛惊讶的看向孟行之,要劝阻的话都到了嘴边,孟行之却像是预料到她的举动,目不斜视的拉了她的手,继续同何嘉泽不紧不慢的讲“再加一个条件。你输了,命留在澳区。”
他说完,便感觉掌中女孩的细嫩手指僵住,显然是被他要的赌注吓到了。
孟行之食指轻拂过女孩的指腹,带着安慰的意味,琥珀绿眸中却难得有了几分兴致,瞥着何嘉泽惨白的脸。
男人轻笑一声“怎么,不敢吗”
何嘉泽额头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与其庸庸碌碌,在圈子里被谁都能踩上一脚的窝囊活着,不如搏一搏这一线生机,拿回他的一切
“好”何嘉泽谨慎,“但是地方要由我挑选”
孟行之无所谓的抬了抬手,示意孟坤“让人带他去他挑的地方。”
“是。”
两分钟后,派车抵达,何嘉泽上车先行。
沈晗黛抓着孟行之的手,不愿意让他上车,“unce,你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和他赌”
孟行之感受着她回握自己的力度,心情颇好的反问她“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沈晗黛的确看不出来,这个赌局对孟先生来说百害无一利,孟先生行事从来妥帖稳重,她看不懂他究竟为什么要答应,而且还有孟先生下的那个赌注也让她心惊胆颤。
沈晗黛头一次这么执着的握着男人的手不放,“我不想你去。”
孟行之淡笑“是觉得我会输”
沈晗黛不假思索,“你当然不会输”
“为什么”
“因为你是孟行之。”
自坐上孟家话事人位置开始,已经鲜少有人称呼孟行之全名,大多尊称他为孟先生。
而沈晗黛更是第一次唤孟行之的全名,女孩声线温柔,语气里满是对他无原则的信赖,也是第一次有人把孟行之的名字叫的如此情意绵绵,柔情似水。
孟行之拉过她手放在掌心,“既然知道我是孟行之,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信任我。”
明明沈晗黛心里还有疑虑和惧怕没解开,可听完孟先生的这句话,她心底的那些担忧竟神奇的被抚慰了下去。
孟先生的存在和孟先生的话,让沈晗黛有一种超乎她心底认知的安全感。
孟谦习今夜无事,原本打算从会所打道回府,却突然从手底下的人得知新葡京那间常年难得一开的厅竟然打开了。
虽然难得,但孟谦习也不是会对此事好奇的人,只是手底下的人却说那间厅,似乎是为一位姓孟的先生开的。
澳区姓孟,又有能力能让那间不接待普通人的开门待客的,不用想就是他们孟家的人。到这里才真的勾起了孟谦习的好奇心,他让司机开了车送他到新葡京,里面的大堂经理识得他,直接引他上电梯进厅。
守在厅门口的两名黑衣保镖,见到孟谦习后,恭敬的点头叫“四公子。”
孟谦习知道他们是谁身边的人,但却有些不敢相信,保镖为他推开两扇门,他迫不及待的走进去。
长形牌桌前,孟行之坐面对门的主位,神色淡漠,他双手搭在牌桌上,姿态从容不动如山,面前高垒着一堆筹码,而左手边却放着一把手枪。
察觉到有人进入,孟行之抬眸瞥一眼,见是孟谦习,没说话,只抬起左手,食指中指并着漫不经心往右侧一指。
孟谦习立刻会意,安静的走向右边的沙发,见沈晗黛也坐在这里,只是她双手紧捏着衣裙,眉心也蹙着,
看上去十分不安。
孟谦习走到沈晗黛身旁坐下,压低声音道“沈小姐放心,我大佬不会输。”
沈晗黛紧张的都没察觉到孟谦习来,听见孟谦习的劝慰,她捏着衣裙的指尖更加克制不住的用力,视线都被孟先生手边的那把手枪夺去了注意力。
信任孟先生是一回事,可真的见到他把手枪明目张胆的带上牌桌后,沈晗黛知道孟先生是要动真格的。
她既担心孟先生输,又怕孟先生赢,沈晗黛心慌意乱的不行。
而看上去比她更加慌乱的,显然是坐在牌桌上和孟行之正面交锋的何嘉泽。
他早年在港城听说过孟行之的传言,都传他行事手段雷厉风行,当年在争夺孟家话事人一事上更是放了命做赌注,吓的孟家所有嫡出旁支连赌桌都不敢上。
这无疑是疯子行径,何嘉泽听过后也只当是传闻越传越假,没往心里去,但直到此时此刻进入这间厅,孟行之让人把手枪放到牌桌上的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真是愚昧了。
孟行之,的的确确就是个疯子。
他是真的打算赢了之后,要他的命。
对局尚未开始,何嘉泽的衣衫已经被背上冒出的汗全部浸湿。
孟行之和他面对面,云淡风轻的抬手示意一旁的荷官,“开始。”
荷官点头,熟练的拿起桌前的扑克牌,洗牌、发牌。
何嘉泽低头看向发到他手边的三张牌,想要拿起看牌,专注力却控制不住的向孟行之看去。
孟行之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单手将面前高垒的筹码全部推进池子里,语调缓缓“你要是能赢,我不仅把何家的全部产业还你,这4个亿,我白送你。”
何嘉泽咽了咽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钱利的欲望刺激的他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颤抖着拿起面前的三张牌“你说到做到”
三张梅花的jqk,同色的顺金同花顺,是幅好牌,也不算小。
何嘉泽眼睛一亮,看过后很快将牌放回原位,再去观察孟行之,见他只是单手掀起牌角看了一眼后便很快放下,随即左手拿起手枪,右手拿出一块墨绿方巾,慢条斯理的擦拭枪口。
他这幅样子,显然是胜券在握,只能结果公布来取他的命。
何嘉泽开始忍不住质疑自己拿到的这手顺金牌,能让孟行之这么胸有成竹,他一定拿到的是好牌。不,不止是好牌,大到让孟行之提前开始庆祝胜利,肯定是豹子。
顺金赢不了豹子,他必须也要拿到豹子,还要是最大的豹子才能压过他
何嘉泽再次拿起桌上的三张牌,还好场地是他提前来挑的,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借着手掌和牌遮掩,将藏在袖子里的三张牌谨慎的替换出来,眼看就要替换成功,与他交锋的男人却突然轻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的肩膀突然被人用力按住,疼的他两只手瞬间失力,手里的牌拿不住全部掉在了牌桌上。
荷官道“孟先生
,他在出千。”
“放开我”何嘉泽怒吼。
孟坤钳制住何嘉泽的肩膀,将他的头按进面前的牌堆里,何嘉泽挣扎间,看见了孟行之的眼神。
里面没有轻蔑,也没有嘲讽,只有意料之中的轻笑。
就好像是久坐高位的上位者,将下位者那些自以为缜密的想法洞悉的清清楚楚,自以为聪明绝顶,实则不过是在他眼中充当跳梁小丑。
何嘉泽一瞬间便明白过来了整件事,气的咆哮“孟行之,你阴我”
哪有什么稳操胜券的好牌,孟行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对赢充满渴望,从而开始怀疑自己手中的牌,逼的他不得不出千。
他实在滴水不漏,将牌桌上赌徒的心理揣摩的一清二楚,如此城府如此手段如此缜密的头脑,对人心的掌控到了极致,何嘉泽怎么可能玩的过他。
孟行之放下拭枪的手帕,淡声询问何嘉泽“知道在我的牌桌上出千,会有什么下场吗”
他说完便单手拉了保险栓,将手枪上膛。
何嘉泽惊恐的睁大眼,“不、不我是金顺,我肯定能赢你的是你逼我出千的,我没输,你不能杀我”
孟行之只笑不语,把枪换到左手,刚一抬起,便被一人抱住。
柔媚甜香沁入男人鼻息,孟行之侧目,看见沈晗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睛,“unce别开枪”
一场牌局,沈晗黛在旁边看的心惊胆颤,见孟行之在何嘉泽出千后毫不犹豫的选择开枪,她再也坐不住。
沈晗黛紧抱着孟行之的手臂不松,那双潋滟狐狸眼里此刻雾气氤氲,看起来极为惹人怜惜。
孟行之没放枪,盯着沈晗黛将哭不哭的眼,语气似笑非笑,眼眸里却没半点笑意,“我倒是现在才知,你对他还余情未了。”
沈晗黛细声哽咽“谁会对他余情未了啊我是不想unce去坐牢”
孟行之闻言微怔,他右手边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
孟行之余光往旁边斜了一眼,孟谦习连忙捂住嘴憋了笑,把头转过去。
沈晗黛的注意力全被孟行之手里的枪和何嘉泽恐慌的咆哮夺走,根本没注意到这声笑。
但孟行之却好像根本不打算放过何嘉泽,他将手枪换到右手,左手揽过女孩纤腰拖住,以一种拥女孩入怀的姿势抱着她,而后将枪放到她面前。
孟行之压低嗓音,贴在沈晗黛耳后问“愿意和我一起坐牢吗”
沈晗黛怔愣,手却被男人拉着拿起了那把枪,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她这才明白他这句问话是什么意思。
孟行之把手指放在沈晗黛的手指上,两手的手指下是扳机,只需轻轻一按,便能射出子弹。
但男人没听到回答,于是执着的再追问女孩“愿意吗”
耳边是孟先生醇厚磁性的嗓音,语气是沈晗黛更难以招架的温柔缠绵,她觉得自己好像着了孟先生的魔,脑海里竟荒诞的回响起愿意。
女孩在男人的视野中轻轻点了一下头,孟行之见状,唇瓣勾出上翘弧度。
“那就开枪吧。”
枪口对准何嘉泽的额头,沈晗黛怕的泪如雨下,手却被孟行之包裹着,轻轻按动扳机。
只听磅的一声,沈晗黛吓的闭上眼哭出了声,头顶上方却传来男人的低笑。
沈晗黛哭着睁开眼,泪眼模糊的看见何嘉泽大声喘着粗气,一粒黄色的塑料弹在牌桌上弹起又下坠。
孟行之丢了她手里的枪,指腹勾掉她泪,“乖女,bb弹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