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苏宜丹都做好了和这姓楚的拼命的准备,却没想到被人轻而易举化解了危机。
她懵懵地抬头,只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穿过垂花门,踏进了内院。
正是新帝萧寂言。
萧寂言后方跟着林公公、卫昌,以及几个宫人侍卫。
还有她爹。
苏父手里做了个拜的动作,示意她赶紧行礼。
苏宜丹这才反应过来,提着裙摆跪下去,前额触及冰冷石板,她才算有了些实感。
萧寂言行至院中,背着手扫视院子里的人,垂首对脆桃道“扶你家小姐起来。”
脆桃忙去搀扶一旁的苏宜丹。
跪在近处的楚厘悄悄抬头,谁知却猛地对上一双凌厉沉凝的黑色凤眼。
新帝面色冷淡,心思城府却深不可测,连他爹都警示他面对这位时要多加谨慎。
他谄媚一笑“陛下,怎么来这里了”
“你问朕”萧寂言噙着笑,“朕更想知道,楚四郎不在宣平侯府待着,怎么跑到苏寺丞家里了”
他看向几个壮硕的府卫,嗤笑一声“还带着这么多人,怎么,嫌宣平侯府小,要连寺丞府一起侵占了去”
“不敢不敢”楚厘连连否认,小心翼翼道,“只是与苏小姐是故交,所以邀她去玩。”
“你胡说。”
一旁的苏宜丹冷不丁开口,也实在是被楚厘逼急了,一点不想留面子,“我与你根本不熟,怎么会邀你上门,分明是你硬闯。”
“如果不是陛下恰巧过来,你是不是还打算打我”
苏父脸色一变,当即便震惊道“楚公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一想到女儿说的情形他便直冒冷汗,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侯府公子会做出这种强盗行径。
本来苏宜丹还强忍着,父亲一开口,她就有些忍不住了,眨眨眼将泪水憋回去。
垂下去的睫羽颤了颤,瞧着好生可怜。
楚厘急道“苏妹妹,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对你是真心的,许是我这人鲁莽,不小心有所冒犯,也不必说得这么难听吧”
苏宜丹没有理他,只蹙着眉,心里百转千回。
半晌,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男人,欲言又止地咬了下唇。
虽然事发突然,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方晴就在她身后跪着,只要让她出来面圣,将冤情申诉明白,楚厘便少不得背两个杀人的罪名,再也不能出来祸害人了。
但楚厘毕竟是正三品宣平侯最宠爱的嫡幼子,方晴是普通百姓之女,她只不过是六品小寺丞的女儿。
新帝会帮她们吗
察觉到她的视线,萧寂言微微侧目,瞧向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女子。
霁蓝色腰带拢着女子纤细的腰肢,轻盈又窈窕,尤其一双眼,含着朦胧的水雾望来,明晃晃的有委屈要说。
他开口道
“这么看着朕,可是有什么委屈要朕主持公道”
有他这话,苏宜丹立即心一横,跪到方晴身边“回陛下,不是臣女,是这位叫方晴的姑娘”
方晴也是个胆大的,苏宜丹这么一引荐,她立即磕了个头,道“小女方晴,见过陛下。小女要状告宣平侯第四子楚厘杀我父母、强抢民女还请陛下做主”
她立即将先前与苏宜丹说的话又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用词精准,绝不拖泥带水,连给楚厘申辩的缝隙都没有。
等到她都说完了,楚厘才涨红脸,苍白无力地争辩“绝无此事你这是污蔑你知道污蔑我是什么下场吗”
“是否污蔑,楚公子心里有数。”方晴一点也不畏惧,虽伏着身子,却字字铿锵有力。
楚厘见争辩不过,恍了下神,忙往前爬行几步,仰头看向那位左右生杀大权的新帝,殷切道“陛下陛下您相信我,我怎么会杀她父母呢我根本没见过她父母”
“是非黑白,朕自有定夺。”萧寂言冷冷道,“来人,把楚厘剥去服饰、压入刑部大牢,朕要亲自审问。”
“你们几个。”他又看向跪在一处、梗着脖子不敢出声的侯府府卫们,“为虎作伥,拖出去各打三十板子,就当朕替宣平侯教训下人。”
不知从哪里出来一队银刀卫,将几个高喊饶命的壮汉愣是拖了出去。
楚厘脸色惨白,疯狂朝萧寂言磕头,害怕道“陛下陛下我不想坐牢我不想坐牢啊”
见那位新帝完全不为所动,他又慌不择路地爬向苏宜丹,哭喊着“苏小姐是我色胆包天是我做错了事我不是人苏小姐您帮我求求情吧苏小姐”
卫昌直接上前单手扭住楚厘,将他头压在地上,而后将人拽起“走吧,楚公子。”
耳边还传来楚厘声嘶力竭的呼喊哭诉,似杀猪一般难听。
正巧这时院子里的人陆续起身,方晴也从匍匐的姿势跪坐起来。
长发束起之后,露出一张清秀冷冽的女子的脸。
极淡的眉眼看不出丝毫状告侯府公子的紧张与忐忑,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一声不响地跪在那里,仿佛四周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如同一汪沉默的清冷山泉。
楚厘瞳孔骤然紧缩,像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等等,那人根本不是方晴不是方晴啊他根本不认识那个人
他当场就要喊出来,可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从卫昌袖中滑出,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脖间。
“楚公子,慎言。”
喉咙被卡住,只要他开口,便会被划破喉管。
于是连哭喊都成了不可能的事。
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苏宜丹还有些不敢相信,脑子昏昏的。
一只宽厚的大手伸到面前,向上的掌心还带着薄茧。
她抬头,看到新帝冷峻的脸,正垂着眼看她,明
明没有表情,却莫名令人感到几分温和。
起来吧,总是动不动就跪下。”
苏宜丹迟疑了下,才将手放进他手里。
对方没有握住她的手,只是虚虚拢着,好借力让她站起。
萧寂言看向自己手掌中那只白皙玲珑的手,线条流畅、指尖纤细,与他骨节突出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尤其微微用力时,女子娇嫩的指尖便不自觉勾着他手心,酥酥痒痒的。
一起身,苏宜丹便收回手,拢入广袖之中,拘谨道“多谢陛下。”
苏父赶紧上前,若不是碍着新帝还在场,他现在肯定已经一箩筐问题念了出来。
他安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这才做了个请的姿势“陛下,宫宴的事到臣书房去说吧。”
萧寂言微微颔首,随苏父进屋去了。
原来陛下是正好来找他爹商量公务。
真是谢天谢地。
苏宜丹长长地松了口气,忙将方晴扶起来,开心道“这下好了楚厘被陛下亲手送进刑部大牢,就算能出来也要脱一层皮,日后再不会出来祸害一方了”
脆桃那天在街上被楚家的府卫扭在地上,现下看到楚厘也被扭送出去,自然更觉得扬眉吐气,叉着腰无声大笑。
“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收”
主仆二人说了几句话,方晴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直无声地站在那里。
苏宜丹愣了愣,问“怎么这个表情,是伤口还疼吗说起来二狗买药也快回来了吧。”
方晴摇摇头。
“那是怎么了”
方晴又看她一眼,似是下定决心,又扑通跪下“父母遇害,我也没有别的亲人,身如浮萍、不知归处,还望苏小姐能收留我,小女愿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你这是干什么”苏宜丹一惊,赶紧和脆桃一起把她拉起来。
末了她看着面前的女子,一时也陷入沉思。
这么一说也是。
方晴如今父母双亡,没有别的依靠了。就算自己出去立女户,那也需要一定资产保证、要给朝廷交户税的。
瞧她性情沉稳、处变不惊的,要养活自己倒不难,难的是如何一个人安安稳稳活下去。
楚厘虽入狱,但这世上张厘赵厘数不胜数,再被纠缠又该怎么办
同为女子,苏宜丹明白如今这世道,年轻貌美的女子孤零零一个是很难清静过日子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宜丹纠结着,方晴便抬眼看她,目光平静又坦然“今日得苏小姐庇护已是万幸,若不方便就算了。”
这么一说,苏宜丹的心肠就软了,她拍拍脆桃“也好,脆桃一直让我给她找个伴呢,你若不嫌弃,就留在我家包吃包住、月钱四百,有什么好东西我都留一些给你和脆桃,你可愿意”
脆桃的月钱是六百,毕竟伺候的年头久些,涨过几次。
方晴一瞬都没
有犹豫,立即又要跪下,被脆桃一把拉住。
脆桃双手搭在身前,说“你别总是下跪了,你看我,像我这样行礼就行。不过咱家里规矩不严,偶尔忘了也不打紧小姐不会在意的”
方晴微微屈膝,有些迟疑地行了一个万福礼。
她的动作看起来颇为生疏,许是寻常百姓家不讲究这些礼仪,不习惯倒也正常。
苏宜丹道“等我娘回来,我带你去见她,把。她大概会问你些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我娘人很好,不会为难你的。”
其实从她十五岁及笄起,苏母就念叨着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太少了。
万一有什么急事都分身乏术,所以早就打算给女儿再多添个丫鬟。
只不过苏宜丹觉得脆桃够用,再多有些浪费。
但经历了楚厘的事,好像身边再多个人,是要有安全感一点。
脆桃便拿出前辈的气势,去与方晴讲一讲在苏家做事的注意事项。
譬如家里地位最高的是夫人、不要对厨娘做的饭挑挑拣拣、门房小陈是个碎嘴之类的。
苏宜丹想起什么“你有没有小名”
一般丫鬟进了主人家都是要随主子喜好改名的,脆桃原先也不叫脆桃。
但方晴看着有十八九岁,直接改名难免有些别扭,倒不如拿个小名喊着。
方晴想了想,长久沉静的眼里终于划过一丝异色“回小姐,我春日出生,又恰逢三月三。”
“所以家里人都叫我春三。”
“春三”苏宜丹念了一声,“好别致的小名。”
她不由想起先前见过的夏七和冬六,随口道“你知道银刀卫吗”
春三神色平静“不知道。”
苏宜丹倒不意外“银刀卫都是这种名字,春夏秋冬以数排号,与你的小名很像。说起来银刀卫中应该也有叫春三的不过我没见过。”
春三静静听着,没有作声。
苏宜丹最后又认真问了一遍“为人奴婢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你真的确定要留在我这里你如果要走,我可以给你一些钱,让你回家安置。”
春三垂下眼行礼,语气清冷毫无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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