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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太子 大义灭亲的狠人太子
    沈舒听到这个称呼, 一时间都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好奇地朝着门外看去。

    她终于能见到传闻中的太子长什么样子了

    太子又会有什么反应

    她有些期待呢。

    倒是袁皇后笑着对雍帝道“太子关心生母和妹妹,来得倒是快呢, 比陛下也慢步了不少。”

    雍帝是她去请的,太子在东宫却能来的那么快,和雍帝前后脚。

    果然雍帝眼中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沈舒她从母这眼药上的, 绝了

    果然宫斗这东西,不止要和妃嫔斗,更重要的是和继子斗吗

    “让太子进来吧。”雍帝脸上还是温和的,他对太子始终看重。

    袁皇后也不认为自己一两句就能改变雍帝对太子的态度,维持着一国之母端庄的笑意,眼中露出慈爱, 好像之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

    帝后气氛微妙, 孙贵嫔和六皇女却像是听到了救星一般,脸上都是笑容和得意。

    看着孙贵嫔和六皇女的样子, 沈舒对太子的印象一降再降。

    可等她真的看到太子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为何太子能赢得整个朝堂的称赞了。

    一个大冠高履, 褒衣博带的青年走进殿内, 脊背如松,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倒是让沈舒想起时下士人赞太子如嵇叔夜在世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只这一副好样貌, 在看脸的南雍, 就能被世人格外优待了。

    沈舒觉得即便自己和太子积怨已深,也很难对这样清风朗月般的青年讨厌起来。

    “阿耶,阿娘。”太子恭敬地对雍帝和袁皇后肃拜。

    见太子对袁皇后口称阿娘,雍帝的脸色好了不少, 脸上也越发温和,让太子起了身。

    等起身后,太子才对着孙贵嫔微微拱手,口称“阿姨。”

    沈舒看着孙贵嫔越来越青白的脸色,一时间不知是该为孙贵嫔默哀,还是该为袁皇后有这么一个劲敌发愁。

    “大郎。”孙贵嫔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回应太子。

    “大郎求见所为何事”雍帝问道。

    太子听后跪倒在地“本是和相公们定下了令君之选,想来回禀阿耶,却不想刚入宫中就听到这事,所以特地赶来为阿姨和阿妹请罪。”

    还不待雍帝问话,太子就直接道“阿妹所犯之错有五。不该无视律法国礼,在内宫动用私刑,此为其罪一也;其二不该以皇女之身对臣女处以黥刑,辱及功臣之后,寒臣子之心;嫡庶有别,尊卑有度,六妹认妃嫔为母,不敬嫡母,置国母于卑位,此为其罪三也。”

    “彭城县君行劝谏之责,阿妹不听,身为君者不纳臣谏,反而私行报复,此为其罪四也;六妹以皇女之身对县君行凶,致使县君自戕以自保,以无爵犯有爵者,以卑欺尊,以上犯下,此为其罪五也。”

    “此上五条罪数,还请阿耶严惩。”

    这话说完后,全场寂静。

    沈舒都睁大了眼睛,太子这是大义灭亲她都没给六皇女整出五条大罪来。

    可是太子似乎还嫌不够,接着道“阿姨身为生母,有教导训诫阿妹之责,却没有规劝阿妹,也应一并治罪。”

    “臣身为人子兄长,未尽人子之责规劝生母,教导阿妹,请阿耶阿娘一起惩戒于臣。”

    沈舒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子,和一旁如遭雷劈的孙贵嫔和六皇女,深吸一口气。

    这位太子,是个狠人

    显然太子这一手震惊的不只是她,连上首的雍帝和袁皇后都有些怔愣。

    见太子如此正义凌然,一副不严惩孙贵嫔和六皇女就不罢休的样子,捎带着自己一起治罪,雍帝都有些犹豫了。

    袁皇后抿了抿唇,握紧了沈舒的手。

    沈舒感觉到袁皇后的愤怒和压抑。

    太子的到来,让原本形势大好的她们一下子处于劣势,袁皇后如何不怒

    她瞬间明白了,孙贵嫔能在后宫屹立不倒,不是因为能生,也不是因为雍帝宠爱,只是因为有太子这样的儿子

    袁皇后这些年一直斗得也不是孙贵嫔,而是太子。

    只见一次面,就让沈舒明白为何袁充那样的老狐狸对太子会头痛不已。

    只怕今日太子所言传出去,朝臣对太子会更加赞誉吧。

    就在沈舒想着应对之法的时候,却突然见袁皇后松开了自己的手,也起身跪倒在地。

    “陛下,妾也有罪,请陛下一并治罪。”袁皇后道,“妾身为嫡母,未尽到教养皇女之责,管教宫妃之职,请陛下治妾失职之罪。”

    不就是请罪吗谁不会呢

    沈舒却觉得袁皇后这话一出口,雍帝不仅没高兴,反而有些不悦。

    她明白,比起太子的请罪,袁皇后的话更像是火上浇油的敷衍。毕竟在雍帝看来太子是真心,袁皇后却是别有用心,或者是说被逼不得已的赌气。

    太子请罪是为安抚袁家和沈家,是做给天下臣民堪的,是给雍帝梯子下,是雍帝乐意看到的。

    袁皇后的请罪则是把这梯子又撤了回去,让雍帝再次悬在空中,上下不能。

    她姑母这步棋走错了。

    沈舒低眉,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雍帝,再看看跪倒在地的袁皇后,随后直接哭了出来。

    “呜呜呜”女童的哽咽声在殿内响起,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袁皇后见状也顾不得请罪,赶紧要转身去抱沈舒,可是却被雍帝抢先一步。

    将沈舒抱起后,雍帝又接过内侍低上的帕子给沈舒温柔地擦了擦泪水问道“阿贞哭什么”

    “儿、儿不想从母受罚。”沈舒一边哭一边道

    有了梯子,雍帝赶紧笑着道“谁说要罚你从母了”

    “本就不该罚从母,此事是儿和六皇女的事,要罚也是要罚我们,关从母和太子殿下何事”沈舒和雍帝讲理,“若是都如此算的话,那阿贞每日字写不好被阿翁罚的时候,教导阿贞的先生岂不也要跟着受罚阿贞一开始的字还是阿翁教的,阿翁岂不是要自己罚自己”

    说到最后沈舒自己都摇了摇头“好没道理”这和搞连坐有什么区别

    按照太子的逻辑,六皇女犯错,孙贵嫔受罚,他身为兄长受罚,那雍帝身为父亲是不是也该受罚

    这点显然雍帝也想到了,他大笑道“确实是好没道理”

    雍帝笑完后对着袁皇后和太子道“皇后和大郎起来,此事于你们无关,你们无需自责。”

    袁皇后没有什么负罪感地直接起身,雍帝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想再装了。

    一旁的太子起身也很利落,让一旁的沈舒刮目相看。

    “多谢阿耶体恤。”太子神态自若。

    “大郎觉得小六该如何处置”雍帝又问。

    太子平静道“阿妹之罪八议之后再定吧。”这回答公平公正。

    可对六皇女来说却如晴天霹雳,她情愿被雍帝和袁皇后惩处,也不愿被朝臣一起议罪。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选驸马王谢高门还会有人尚她吗

    六皇女简直要被气死了

    她想要反驳,但却被孙贵嫔死死拉住。

    孙贵嫔狠狠地瞪了六皇女一眼,让她不要再找事。

    听到太子说要八议,雍帝点点头,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徇私,事情已经闹大,就往大了处理。

    这种时候朝臣要的不过是他的一个态度罢了。

    犯错不可怕,怕的是处理错事方式不当,错上加错。

    “那就八议吧。”雍帝点点头,对太子的做法表示肯定。

    至于孙贵嫔,雍帝则交给了袁皇后道“孙贵嫔之错尚属内庭,不宜以内庭琐事烦扰前朝,就交由皇后处置吧。”

    袁皇后应是,当下直接作出决定“六皇女本是孩童,认妃嫔为母应是孙贵嫔教唆之嫌,孙贵嫔既然无力管教皇女,不如让六皇女在妾的显阳宫由妾教导”

    “我不愿”六皇女此时也顾不得孙贵嫔骇人的目光,高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让她和袁皇后教养她,她怕是得被磋磨死

    孙贵嫔只能赶紧给女儿找补“六皇女顽劣,怕是会讨扰皇后”

    太子道“阿娘宫务繁忙,又要照顾阿贞,不如为阿妹重换女师和傅母,另择其他宫嫔照顾。”至于选谁都一样,甚至他觉得袁皇后都可以,如果不是他觉得袁皇后会再利用六皇女做文章,他都不会开口说话。

    其他宫嫔他觉得并无差别,他不觉得其他宫妃有胆子苛待六皇女。比起选哪个宫嫔,还是选个能管住六皇女的女师和傅母才是重中之重。

    “那就让杨淑仪来照顾六皇女吧。”雍帝折中道,“女师和傅母就由皇后来选。”

    把这件事解决,雍帝就不想再看到孙贵嫔和六皇女了,直接让她们两个退下,并且让孙贵嫔抄经一个月,在玉寿殿中好好静静心,还让六皇女禁足等候处置。

    沈舒觉得这更像是强行避免孙贵嫔惹事,毕竟离盂兰盆会没有几日了。

    太子为盂兰盆会准备了那么久,结果被自己亲娘和亲妹先拆了台。

    等到孙贵嫔和六皇女离开后,雍帝和太子却没有走,雍帝还很有兴致地将沈舒抱到太子跟前,笑道“大郎还未见过阿贞吧,这可是你表妹”

    表妹

    沈舒想了想按照礼制,从袁皇后那里算,她好像还真是太子表妹。

    嗯,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

    太子却很高兴,甚至还将沈舒从雍帝怀里接过自己抱了起来。

    被太子抱在怀中,沈舒才近距离看清太子的面容,目若朗星,鼻梁高挺,嘴唇一直勾着,亲切极了。

    “阿贞唤我一声阿兄可好”太子一边抱着沈舒一边解下身上的玉佩递到沈舒面前哄道,“唤我阿兄,这个给阿贞可好”

    沈舒看着自己面前的玉佩,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养该算是玉佩,应该说是玉币,玉质很不错,都快赶上羊脂玉了,唯独有些老旧,应该是古物。

    “这是战国的古玉币”袁皇后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贵重,“是大郎新得的拿来哄阿贞倒是浪费了这等好物。”

    她嘴上这么说,但眼里越没有了之前的恼怒,甚至有了点笑意。

    太子笑得温文尔雅“阿贞现在不懂以后也会懂,有阿娘和仲居公在,阿贞想要什么古币没有”

    “那也不能那么宠着她现下还好,等以后她没了人庇护,再养成骄纵的性子,那才是害了她。”袁皇后柔柔道,语气轻叹。

    “如何会没人庇护阿贞有阿娘,有仲居公,是沈使君,阿耶也视阿贞为半女,就算再不济也还有我这个阿兄在,她想如何便如何,我还护不了阿贞一个小女郎”太子直接将战国玉币系在了沈舒腰间。

    “阿贞,还不唤我吗”太子语气温柔,眉目中带着笑意。

    沈舒觉得自己理想中的兄长,大概就是现在太子的样子。

    “阿兄。”沈舒脆生生地喊道。她收了人礼物,自然要有当演员的自觉。

    见到这一幕,雍帝很高兴,还对袁皇后道“若我们有女,太子定也会如此爱护,阿贞是你我半女,亦如太子之妹。”

    袁皇后也道“妾也希望阿贞有兄长疼爱呢。”如就是如,不可能成真的。

    “阿贞是明日去静德殿入学吧。”太子对袁皇后问道。

    袁皇后挑眉;“本想让她休息两日,但这孩子想上学,我也不耽误她。”

    “不如明日我送阿贞去静得殿吧。”太子揉了揉沈舒的脑袋声音温和,“阿贞第一日去学堂难免害怕,我身为兄长,帮阿贞引荐师长也是分内之责。”

    “太子朝政繁忙,这等小事予让大长秋去就好了。”袁皇后客气道。

    太子道“便是再忙,也有照顾弟妹的时间,阿娘不必为我担心。”

    见他坚持,袁皇后就没再客气,直接同意了。

    沈舒也甜甜地道“多谢阿兄。”不就是演戏吗反正她又没什么损失。

    一旁的雍帝看着母慈子孝的画面,心中高兴。假的又如何皇家要的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表象。

    如孙贵嫔和六皇女那样的“真性情”,连遮掩都不知道遮掩的蠢货,雍帝才是见一次就心烦一次。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娶士族贵女的好处。他的先皇后和袁皇后都是士族女,先皇后虽然善妒,但在大事上向来果断,从不给他惹麻烦。

    袁皇后骄纵,却懂得分寸,将他的后宫打理地井井有条,朝野称赞。

    反观孙贵嫔,年轻时觉得有些野趣,现在却是一见到就头痛。

    这次袁皇后没有开口问雍帝为沈舒讨要什么补偿,因为八议之后雍帝和太子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必然会给沈舒更多的好处。

    最后雍帝是和太子一起离开的,临走的时候太子还和沈舒道“阿贞有空可以去东宫找太子妃,你阿嫂定然也喜欢你。”

    沈舒在知道蔡氏和袁皇后的恩怨后,虽然并不觉得太子妃会喜欢自己,但还是点点头,乖巧地应好“那就叨扰阿嫂了。”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袁皇后原本已经温和的脸色变得讥讽,嗤笑道“阿贞,看到了没这就是咱们的好太子”

    听到这讽刺的话,沈舒上前牵住袁皇后的手道“太子是好太子,从母也是贤皇后。”论名声手段,袁皇后并不比太子低多少不是吗

    “他要当贤德储君,我能够得到的才越多。”沈舒道,太子为了名声做戏就要做全套,补偿给她的实惠也就越多。

    能到手的利益,才是她乐意陪太子演戏的原因。

    “孙氏有此一子,一生无忧。”袁皇后不知想到什么,幽幽道。

    沈舒握紧了袁皇后的手,清脆的声音饱含坚定“从母有我,也会无忧。”

    这话让袁皇后一下子笑开了怀,她俯身抱紧了沈舒“阿贞,幸好从母有你。”

    当初阿妹难产而死的消息传来,袁皇后一下子崩溃。她和袁充每日在这泥潭中翻滚,除了为袁家,为自身,剩下的就是为了阿妹。

    阿妹的死仿佛带走了她半条命,后来续上她半条命的是阿妹的孩子。

    如果没有沈舒,袁皇后都不知道自己忙活半辈子是为了什么,为的是袁家还是以后史书上寥寥几笔记载的皇后袁氏。

    袁皇后牵着沈舒的手一步步回到殿内,步履更加坚定。

    净居殿

    雍帝让太子陪着自己诵经,太子自幼陪雍帝礼佛,对经书有自己的体会,陪父亲诵经也不觉得枯燥,目光虔诚。

    这也是雍帝最喜欢太子的地方,人人都觉得他佞佛,只有太子懂得佛法妙用,可垂拱而治天下。

    诵完一段经文后,雍帝对太子问道“尚书令已定了袁仲居”

    “是。”太子点头,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给袁仲居再加宣惠将军,进沈靖中卫将军,持节,赐鼓吹。”雍帝道。

    太子没有任何意见“喏。”

    宣惠将军和中卫将军都是武职,雍帝改文官品阶为十八班,武官为二十四班,宣惠将军为十七班,中卫将军则是二十三班,班数越高越显贵。

    不过这两个将军号也只是名号,并无兵权,但却代表皇恩,特别是中卫将军地位显要,专授建康任职的官员,能破例授给沈靖,可见帝王荣宠。

    鼓吹是帝王仪仗中的一种,赏赐给有功之臣以示荣宠,和赐九锡有相似之处,但比起后者浓郁的政治暗示,获赐鼓吹的臣子就真的只是帝王恩典了。

    “此次北伐是我大雍难得的机遇,北魏动荡,而我大雍中兴,朕倾国之礼北伐,亲自拟定兵略,任何人不可妨碍。”雍帝道,帝王都有一个大一统的梦,他也不例外。

    他还未到暮年,还有雄心,想要博上一博。

    太子同样也看重这次北伐“阿耶放心,我会让人看住孙家,盂兰盆会上我会为阿娘跪经祈福。”

    见太子懂事,雍帝叹了口气道“孙家太蠢,再抬举也枉然。”

    这话太子很认同,他直接道“孙渚不堪为太守,还是让他赋闲在家吧。”如若不是亲娘降位对自己地位有碍,他都想让孙贵嫔降位脑子清醒一下。

    见太子要将亲舅一撸到底,雍帝没意见“随你。”这些小事他都不管的。

    “朕有意给阿贞赐婚七郎。”雍帝想了想道,七郎也就是石修容所出的湘东王。

    太子皱眉“七郎勤奋好学,确实不错,只是七郎渺了一目,阿耶日后赐婚倒也无事,若是眼下时节选七郎,怕是二位会多想。”

    听到这话雍帝叹了口气道“是朕害了七郎”说话间对这个儿子倒是有不少的愧疚。

    “阿耶医术高超,当时七郎重病,便是太医也束手无策,阿耶好歹救了七郎,如何怪得了阿耶。”太子赶紧安慰道。

    雍帝是个全才,不仅精通君子六艺,写诗作画作文,还会医术看病,湘东王年幼时生了大病,雍帝一番救治,人是活了,却也让湘东王有一目视物不清,对此雍帝很是愧疚,一有什么好事都想着这个儿子。

    自己的儿子还愧疚着呢,如何听得了别人嫌弃。

    太子见雍帝不悦,赶紧道“七郎是皇子,大雍的女郎任他纳妃,选阿贞也无不可,只是当下不适合。”

    说完又请罪“此事本是良缘,都是阿姨和阿妹的错,是我之罪。”

    见太子这么说雍帝也不忍心责怪太子,他对湘东王是愧疚,对太子则是真心爱护,这是他的长子也是他一手培养出的满朝赞誉的储君。

    “与你无关。”雍帝摇摇头,“孙氏那个性子朕还能不知你当儿子地如何劝得她”

    “好了,七郎不合适,还有五郎和六郎,最不济还有八郎。”雍帝道。

    太子笑道“五郎和六郎年岁都合适,八郎虽小但也只比阿贞小一岁,算不得小。”五郎是他同母胞弟庐陵王,六郎之母是孙贵嫔的庶妹,至于最小的八郎之母董氏只是宫人出身,本身并不得宠,生下八郎才得以晋位。

    这三人谁娶沈舒对太子来说都没有威胁。

    “先看看吧,过几日朕再定下。”雍帝想了想道,他赐婚也不能只自己想当然,还要问沈靖和袁充的意思。

    这是结亲又不是结仇,彼此乐意才是最好的。

    “先让她礼随县公主吧。”雍帝道,这样也算是给了沈舒补偿。

    南雍的礼制随前晋,诸侯王之女封县公主,帝王之女为郡公主。

    “阿贞是阿娘甥女,阿耶视她为半女,我视她为阿妹,当得起此礼。”太子笑道。

    “阿贞是个好孩子。”雍帝笑道,他喜欢沈舒识时务通机变,却不失天真童乐的性子。

    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沈舒今天知道给他找台阶下的那番话。

    “可惜阿茂尚幼,不然我都想和阿耶抢新妇了。”太子也凑趣道,他口中的阿茂是他的嫡长子,新妇则是儿媳的意思。

    雍帝听后哈哈大笑,他最喜欢的就是太子这点是非分明。

    他能看出太子是真的喜欢沈舒。

    太子确实对沈舒没有恶感,即便他最近不少麻烦都和沈舒有关,但归根结底这都是孙氏那帮蠢货做下的祸事,关一个六岁的女童何事

    今日之事也是六皇女太蠢。

    如若不是生母和亲妹太蠢,他早就给弟弟联姻沈氏了,当然现在也不晚。

    他不觉得自己和沈氏和沈舒之间有什么化不开的矛盾,更不是死敌。

    “好了,不说这些了,和朕一起看看舆图吧。”雍帝带着太子出了佛堂去了旁边的书房,里面是一张硕大的舆图。

    太子指着舆图道“以沈靖为北伐前军,分而进军彭县、宿预、梁州,令遣豫州刺史陈公则攻合肥”

    听着太子一点点详细地讲着兵略,雍帝从选将到量敌,甚至到度地、险易全都谋算一遍,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有阿耶如此详略之布局,北伐无忧。”太子道。

    雍帝也觉得自己算无遗策,他把该考虑地全都考虑进去了,只要将领按照他的兵略作战,绝对能大胜而归。

    “阿耶选何人为统帅”太子问道。

    “兵略已定,将帅何人已不重要。”雍帝道,“让你四叔去就好。”他都作战计划都订好了,只要一个名义上的统帅就好,真正的统帅则是他自己。

    太子皱眉,他四叔临江王可从未带兵过,一时间有些犹豫。

    “无碍,让你四叔为帅,都督各州诸军事,再让陆稷为副帅辅佐他就是。”雍帝对着太子语重心长道,“大郎,大雍不能成为第二个前晋,兵权只能在姜氏子弟手中。”

    太子明白雍帝的意思,衣冠南渡后前晋的皇权被士族牢牢把控,这些士族能肆意的资本便是因为他们不仅掌政务更掌兵权,从前宋到前齐再到大雍,历代帝王都在逐渐压制士族。

    现在的士族只居清贵高职,虽然位高但并不权重,寒门掌机要便是雍帝手中做到了极致。

    同样士族大多数除了私养的部曲外,也已经没了兵权,士族甚至认为武官为浊官,无人愿当。

    可没了士族,还有崛起的寒门兵家子,比如沈靖,比如陈公则,这些寒门比不思进取地士族更令他们提防。

    他们用寒门压制士族,再用宗室压制寒门。

    “阿耶,我懂了。”太子垂首受教,陆稷是东宫三师,总归雍帝还是为他考虑的。

    显阳宫

    袁皇后先带着沈舒洗漱用饭,又带沈舒看了自己给她布置地偏殿,兴致冲冲地问沈舒要加什么都直接让人去库房里搬。

    当袁皇后看到沈舒只带了四个箱子进宫,就直接让人翻料子出来给沈舒裁衣。

    沈舒没有拒绝,但也只是按照自己的审美选了素净的料子。

    “再加两匹妃色的。”袁皇后觉得小姑娘还是要穿得鲜艳些才好。

    说完后袁皇后又给沈舒指派侍候的宫人“让阿言过去侍奉你吧。”

    “言娘子是从母身边的老人,还是呆在从母身边吧,从母另外给我指派个人就好。”沈舒道。

    听到这话,袁皇后就知道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她也没有纠结直接道“那就让阿文伺候你吧。”

    很快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出现了在了沈舒面前,神态娴静,眉目柔和。

    沈舒这次没了意见,笑着和文娘子打了招呼。

    “你和张忠让也熟悉了,我让张忠让侍奉你如何”袁皇后还是决定给沈舒配内侍的。

    “他不是长秋寺官员吗”沈舒觉得自己还是别耽误人家大好前途了。

    袁皇后却道“你是县君,哪里还用不了一个内谒者这本就是我留给你的。”

    见沈舒犹豫,袁皇后直接招来张忠让问道“你是愿意留在长秋寺还是跟着县君”

    “奴愿跟着县君。”张忠让根本没有犹豫。

    沈舒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

    只有一旁的言娘子看到张忠让的反应,才幡然醒悟。

    她刚才装了一次哑巴,默认了不愿去伺候小娘子,回头皇后就可能彻底让她没了说话的机会。

    可是这时她也无从插话,难道说她直接表明自己要去侍奉小娘子吗

    言娘子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沈舒,让沈舒直接在袁皇后面前表明不要自己。

    一直到了晚间,袁皇后都没有放沈舒离开,甚至袁皇后还要和沈舒同寝。

    袁皇后和沈舒一起洗漱,事无巨细地询问沈舒喜欢什么香料,什么发钗,沈舒不喜的袁皇后就直接换掉。

    和上次沈舒被言娘子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对待完全不同。

    夜晚,袁皇后抱紧了沈舒软软的小身子,如同母女一般入睡。

    第二日沈舒和袁皇后一起起身,又被袁皇后装扮好用了早膳,太子才姗姗来迟。

    太子牵着沈舒来到了皇女读书的静德殿。

    为皇女上课的老师为了避嫌,年纪大多都已经很大了,个个头发花白,他们官位大多不高,不然也不会来教皇女,还是去教皇子了。

    他们平日里并无得见太子的机会,此时见了太子都颇为激动,特别是知道沈舒的身份后,见太子对沈舒爱护以兄长自居,更加赞誉太子仁德。

    沈舒默默站在一旁,听着他们吹捧太子。

    终于在太子和那些老先生们寒暄完后,沈舒才被安排好了位置。因着太子亲自带她来的缘故,这些老先生们对她格外照顾,给她安排了第一排的位置。

    沈舒怎么说呢就很好。

    她来的算早的,毕竟公主伴读中有不女郎已是豆蔻年华,太子要避嫌。等她坐好,其他的皇女们才陆续来迟。

    皇女们和伴读见到先生们已经到了,又看了看第一排的沈舒,都直接去了自己的座位。

    老先生拿着一本毛诗引经据典,很是生动有趣,沈舒听得挺投入,这样好的国学课她在大学都很少听到,老先生在现代绝对是顶级教授水平。

    等老先生结束的时候,沈舒才有空观察一下学堂其他人的上课情况。

    雍帝一共有九位皇女,除去七皇女早夭和已经出嫁的四位公主,剩下的公主都在学堂中读书。

    不过今日六皇女是来不了了,她还在被雍帝禁足反省等着八议的处置结果呢。

    剩下的四位公主个个都没什么听课的心思,不是打哈欠就是直接明目张胆地打瞌睡,完全不将先生放在眼中。

    沈舒想到袁皇后说起的治学严谨的袁家女学,再看看这个宫学,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进宫读书是对是错。

    不过也可以理解,皇女只要不作,被封为公主后都可肆意一生,她们有封邑,有家臣打理琐事,她们只用享乐就好,何必费心学这些

    再看看剩下的伴读,有一些也觉得无聊也打着哈欠,只是没皇女那么明目张胆,多少知道遮掩一下,剩下还有几人则是和她一样真心听讲的,这些女郎目光清正,面容清秀,身上充满了书卷气,想来不是家学渊源就是自身爱读书。

    等到下课,沈舒发现自己似乎被孤立了。

    皇女们和各自伴读组成了自己的小圈子,只有她孤身一人,她依礼上前给几位皇女见礼,这些皇女并不会像六皇女一样刁难她,但也只是点点头,然后转头离开,似乎在躲着她。

    至于公主的伴读这些小女郎,对她的态度则更加模糊。有些对她避之不及,和公主一样躲着她,有些则目无下尘,看她的目光带着鄙夷,就连那几个好学的女郎对她的态度虽不失礼但也极为冷淡。

    沈舒皱眉。

    她并没有觉得是这些女郎的问题。

    如果一人如此对她,她还能怀疑是对方的问题,但如果所有人都如此,那就只能从她自己找原因了。

    皇女躲着她,她还能理解,可是其他的女郎是为什么呢

    回去的路上,沈舒对文娘子问起那些女郎的身份。

    “小娘子觉得好学的是王十一娘、谢三娘和顾五娘。那个颇为骄矜的女郎是刘二娘,她是已逝的太后母族女郎。躲着您的女郎有中护女卞氏的女郎,还有谯县公家的女郎,她们家中多是跟随陛下起家的新贵。”

    沈舒懂了,就是士族、外戚和寒门。

    这几乎包含了当下所有的贵族阶层,而这些女郎都对她态度冷淡。

    想想自己的身份,沈舒又觉得了然。

    她是寒门女,却住在士族高门袁氏,寒门女郎自然以为她不屑与她们为伍,怕被羞辱,自然躲着她走。

    士族女郎,对她身为袁氏外女另眼相待,却又因她父族对她鄙夷。一边要维持高门傲慢,一边又要维持士族礼节,最后就是现在这样冷淡又不失礼貌。

    同时她因袁皇后之故也是外戚,可她这个外戚还有些名不副实,因为她从母成为太后的可能性不太高,所以她也够不上外戚的圈子。

    总之,她现在处于不尴不尬的地位,哪个圈层都够不上。

    看来她要好好想想自己要如何给自己定位了。

    就在沈舒一边走一边思考的时候,就见到显阳宫外的一棵榕树下站了白衣广袖的少年,乌黑的墨发用发带半束,披散在肩头,背对着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斑驳,等她靠近的时候缓缓转身,对她浅笑“县君,小王有礼。”

    沈舒微笑,这男孩称少年都有些多了,估计也就是十岁左右,造型很好,衣服也很好,就在他身上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她很想说如果真想引诱她,可以选择派一个年龄大一些来的,这个年纪的她有负罪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