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卷轴徐徐展开, 上面画的是一双情人共同泛舟西湖的秋景。淡月微起,翠荷凋残,苍梧叶落, 唯有远处的断桥与古塔依旧, 与野鹤闲眠。
刘清慰在见到那幅画的顷刻,眼睛微微睁大细看, 尤其认出了我的字后,他便更加确定了这是我的笔墨。
皇上如此抬举,算是海媛珠入宫以来的第一次。面对这样受人瞩目、十人九慕的时刻, 她自然不愿错过, 于是厚颜炫耀道, “我这幅画上原来只写一句杨公堤望孤山水,白堤不比苏堤肥。皇上竟以此延展, 为我填充成了一整首诗呢。”
宸妃娘娘凑上前,为大伙儿将诗词念了出来,“西湖揽月不系舟, 不怜枯荷去与留。辞雪凭风抱春去, 衔来碧玉烟波雨。杨公堤望孤山水, 白堤不比苏堤肥。一人闲游多聊赖, 不敢问卿来不来。”
我诧异地扬眸,与翁斐静默对视了一秒, 顾忌刘清慰在他身后, 我又极快地低头了。
这首诗是我与翁斐在西湖曲院风荷处泛舟时共同所作,但当时并未做完全诗, 还剩最后一句。
偏偏就是这句他补上的“一人闲游多聊赖, 不敢问卿来不来”, 直戳我的心窝。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首诗的来历, 唯有他知我知。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传递这份难以明说的心意。
暗地里生根发芽的情愫,早已生生不息。可本该因这份心照不宣而心旌荡漾的我,却顾念着刘清慰在场,反而多一丝局促和胆战。
欢宴上歌酒长春不绝,金翠照罗绮。满架的芍药酴醾,随熏风摇曳,使暗香拂面。在场的妃嫔们一边儿忙着赏析诗文,交口称赞。一边儿忙着道贺海媛珠,能得皇上如此殊宠。只有刘清慰脸色遽变,默然不语。察觉到我惶然担心的神色,他才勉强挤出笑颜,示意我安心,别多想。
“今日天高气爽,正是放飞纸鸢的好时候,本宫早已经备好了许多纸鸢,大家尽管随我去畅春苑空旷的地方吧。”淑贵妃这厢说着,那边儿的奴才们便早准备好了各色图案的风筝恭候着主子们。
翁斐仍在蕊珠芍药堂饮酒,与身后的刘清慰闲聊了几句今夜的安排。那些个妃嫔与海家庶妹在前边儿挑选着中意的风筝款式,我则谦顺温柔地站在后边儿,并不好奇贪玩地争抢。倒是淑贵妃忽然回眸,朝我走来,很是贴近,“刘少夫人今日穿得好是清丽雅致。在群芳斗艳的时刻,反而更胜一筹了。”
“娘娘谬赞了。”我岿然静立,心里却道,好样的赵姝环,竟被你看出了我的小心机。
“今日刘清慰大人也在呢。刘大人可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啊,这几年尽忠尽职地跟在皇上身边,很得皇上器重呢。再过几年,资历更深了,加官进爵必定是指日可待的事儿。”淑贵妃望了望翁斐与刘清慰所在的方向,“也不知道刘夫人是否满意现在的日子和眼前人呢”
“多谢娘娘吉言。我夫君能伺候陛下左右,是刘家满门的荣幸。忠心贯日,克尽厥职更是他的本分。不求加官进禄,只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就好。”我浅浅颔首,“至于臣妇,也安于现状。对现在的一切心满意足。”
“最好是这样。安守本分,不敢问津。”淑贵妃笑容诡而加深,忽而稍带恫吓性质的奉劝道,“有些事儿本宫不知你是否知情。但希望你记住今日说的话,安安分分地守着刘大人过日子哦。”
我盯着赵姝环那张故作高深莫测的脸,猜测她是应该知道了些什么,只是她也未必知情太多。
没一会儿,众人手中的纸鸢就乘着东风飞了起来,漫天的百蝶、百鸟、百花筝,带着吉祥的寓意腾空而起。再回头时,华盖翩翩的仪仗队已经紧随着帝王的脚步离开了畅春苑。
见皇上一走,方才还卖力展示优雅姿态的妃嫔们瞬间泄了气,场面一下子有些兴致缺缺的。终于放完纸鸢后,梨园的伶官儿来唱戏了。淑贵妃听到一半儿就借故先走了。有了赵姝环率先起头,其余人也索性三三两两地散了。
见蕊珠芍药堂没什么人了,我才上前将那对耳环归还给海媛珠。本来我刚入畅春苑时就想还给她,只可惜人多眼杂,难得好心替她着想,所以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奉还。
海媛珠收下耳环,又重新送了我一套稀贵的水墨颜料。“这东西是从外邦买来的。我家可花了不少银子。给我用也可惜了,不如赏表姐你了。算是答谢你的画儿刚才使我风光了一回。”
“多谢海嫔娘娘割爱了。”我也不假装惺惺作态,直接大方地接过了。
从皇上今日的“恩宠”中幡然清醒,海媛珠难得卸下了往素的小聪明和小算计,唤了我声表姐,然后苦笑了下,“刚才你也看到了,皇上今日对我青眼有加,都得益于你在背后的功劳。当初听舅舅说,你也是想入宫选秀的,但姨母姨父不同意,所以才断了你的这条路。说实在的,我刚刚都忍不住在想,若是你真的入宫了,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光景说不定,你会很得圣心的。”
黄昏还未至,但美人散去后的蕊珠芍药堂就已经稍显寂寞了,我沉静回答道,“娘娘,木已成舟,实难挽回。而且逢春现在过得很好,与夫君恩爱,与婆家和睦,很是心满意足。所以请您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毫无益处地设想了。”
真的心满意足吗我在心底默默地否定了这四个字。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让宫人送你出宫吧。”海媛珠转头吩咐侍女为我带路。我朝她拜了拜礼,便离开畅春苑了。
可就在迈出宫门的前一刻,太后宫里的穗欢姑姑从身后将我叫住,说是宁康宫有请。也不知是天了逐渐溽热了起来,还是不好的预感让我惴惴不安,险些汗流浃背。好不容易举步维艰到了宁康宫。宫中另外一位掌事姑姑却让我在花厅先恭候着,说太后一会儿就到。可我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将要暗时,太后娘娘才沐浴焚香,盛装梳洗出来。
今夜她要随皇上去大明殿会见各国派来的外交使节,自然花费了许多心思,打扮得格外隆重。
“上次在畅春苑放孔明灯那夜,哀家隐约记得是见过你的,还赏了你什么东西来着”太后有意提问。
我恭谨答道,“回禀太后,您赏了臣妇一对金镶的红宝石领针。”
雍容华贵的太后保养得极好,气质典雅,风韵犹存。见我准确无误的答话了,她一改温和,瞬间犀利了起来,“既然还记得哀家赏了你些什么,那么可还记得之所以赏赐你的理由”
“臣妇没齿难忘。”我颔首,并不多话。
太后站了起来,绕着我打量了一圈,“我当时赏你东西,是以为你诚心接济帮助过归乐公主。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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