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毓藻带着他的特别警卫中队,一路纵马飞驰,仅仅半个小时后,就紧紧跟随在传达命令的司令部通讯哨派出的一组通讯兵之后,赶到了广安门外。
四十出头,身材略显消瘦的端郡王载漪,只穿着短衣箭袖的便装,并没穿他的郡王服饰,身边除了有吴佩孚陪同,还竟然未带一个随从,得到滕毓藻很快就要赶到广安门的消息后,直接迎到广安门城门外。
虽然滕毓藻从没见过载漪,载漪也未穿郡王服饰,可见到有吴佩孚陪同在侧,滕毓藻还是远远地勒住马。
翻身跳下他的那匹大白马后,滕毓藻疾步走向载漪。
“老师。”
一脸兴奋的吴佩孚,抢上几步向滕毓藻介绍道,“端郡王在此迎候老师多时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所预料,可经吴佩孚口中确认,还是让滕毓藻小小吃了一惊。
不要说普通郡王平素不会如此,更不要说眼前这個端郡王,还是当朝最有权势的郡王,甚至比之那些亲王的权势威风,也只多不少的当朝军机处首辅大臣、大阿哥溥儁的生父、未来的太上皇。
竟肯如此放下身段来迎候自己,这样的礼遇实属罕见。
即便他滕毓藻现在也已经是正二品官员,可他这个武夫官员,不要说在如今权倾朝野的载漪面前,甚至在荣禄和那些督抚们面前,都还要低上一等,并没人会太在意他。
虽然心中有些小小的惊讶,滕毓藻还是仅仅给载漪敬了一个军礼。
“北洋直隶军务总办滕毓藻,向王爷致敬”
“好好好”
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风尘,脸上布满疲惫之色,可依旧英气勃勃的滕毓藻,一脸焦虑之色的载漪也不由连声夸赞。
“不愧是连战连捷,令洋人闻风丧胆的滕兴甫”
载漪紧走几步上前一把拉住滕毓藻的手,感慨地说道,“连夜挥军赶来京师,足见兴甫一片赤诚之心,堪称我大清的砥柱栋梁,有兴甫这样砥砺奋进之臣,朝廷何其幸也”“只是,过于辛苦兴甫了”
说到这句话,滕毓藻看到载漪的一双眼竟然有些湿润起来。
滕毓藻不有安安叹息一声,如此局势下,这个端郡王的压力极大,再大一些,很可能都会把这个当朝宰辅压垮。
载漪用手抹了一下眼角说道,“快随我进城,我已备下一桌便宴,给兴甫你接风洗尘。”
不容滕毓藻多说什么,载漪拉着滕毓藻的手就向广安门内走去。
广安门内的一家临街酒肆外,站着十几个挎着腰刀的王府护卫和戈什哈,载漪拉着滕毓藻一路快步径直走进酒肆中。
虽然酒肆并不大,也显然不是什么高档所在,可里面不仅灯火通明,地面、桌椅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看着十几个垂手而立的王府家人,滕毓藻知道,这里是载漪为了迎接他,特意让人临时打扫的。
刚刚走进酒肆,就有人用托盘端着叠的整整齐齐的的湿毛巾过来,滕毓藻匆匆用毛巾擦了把脸,就被载漪拉到摆在屋中间的一张桌子前落座。
桌上的菜式很简单,只是四样精致小菜和一个银质酒壶。
载漪对在酒肆内伺候的王府人员一挥手,这些人就默默退出酒肆。
知道载漪有事要谈,滕毓藻也对跟在身后的徐挺和吴佩孚示意,二人也随后退到门外。
不顾滕毓藻的阻止,载漪亲自持壶给二人斟满酒说道。
“兴甫,时局紧张,来不及多做准备,只是一杯薄酒,略表本王一番心意,还请兴甫海涵”
载漪说着端起酒杯,“兴甫,来,我们满饮此杯。”
“一来为兴甫不辞劳顿,连夜赶来京师接风洗尘,二来也祝兴甫再创佳绩。”
滕毓藻谢过后,同载漪将杯子里的酒喝下。
虽然只有一小壶酒,可这酒应该很不一般,入口绵软香醇,应该是宫中的佳酿。
这一杯酒下肚,让滕毓藻的精神都振作许多。
放下酒壶,滕毓藻抢过酒壶给载漪和自己的杯子中添上酒,才又刚刚落座,载漪就轻叹一声说道。
“兴甫,时间紧迫,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知道载漪就要说到正题,正襟危坐的滕毓藻,看着神色焦虑憔悴的载漪点头道,“王爷请讲。”
“兴甫,本来太后已经说好,今天是要召见你的,只不过洋人攻打甚急,炮弹甚至都飞到宫里,无奈太后只好匆忙先行离宫西狩。”
“太后临行前要我问兴甫一句话,这京城你能守住多久”
滕毓藻知道,对于轻易放弃京师,慈禧还是心有不甘,不由苦笑起来。
“王爷,虽然前锋军的弹药来源都靠缴获洋人所得,可近期缴获颇多,前锋军就是和联军打上一个月,弹药方面也足可应对,甚至下官也有舍身杀敌的决心。”
“只是,真要如此,这京师恐怕也就打烂了,太后和王爷这次只是西狩,并不是迁都,总归还是要回来的。”
滕毓藻的话说得很明白,如果不怕把京城打得稀烂,倒也不是不可以在这里大打一场,甚至守上一个月也没有多大问题。
见滕毓藻似乎还要劝说,载漪一咬牙,摆手止住滕毓藻。
“兴甫,我明白了,你说的很对,这京城是大清的京城,我们早晚还是要回来的,绝不能都打烂了。”
载漪略一迟疑又问道,“兴甫,我还想问一句,在你看来,现在情势下,咱们和洋人这场仗是一定打不赢了”
虽然滕毓藻也不愿在此时刺激载漪,可也明白载漪对于战败也同样有些不死心,可还是无奈地点头。
“王爷,不是下官夸口,如果还仅仅是如甲午时那样,咱们的敌人只是一个东洋日本,有下官和前锋军在,又可不受掣肘地放手指挥作战,咱们绝对不会输,更不会割地赔款,甚至还会在陆地上将东洋人打得一败涂地。”
“只是,现在咱们是同世界上所有强国同时为敌,咱们毫无外援支持”
见载漪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灰败,甚至还隐隐露出一丝绝望,滕毓藻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深吸口气说道。
“现今情势下,如果国内能上下一心,哪怕能得到湖广一地的支持,下官也有信心和八国联军多僵持一段时日”
载漪吐出一口浊气,又气又恨地说道,“不要说张香涛签署了那个东南互保协议,单就湖广的事情来说,他都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指望上这些人。”
见滕毓藻有些不解,载漪神色复杂地说道,“昨晚刚刚收到湖北巡抚裕长派人密送来的奏报,半月前,和在日本的康、梁逆贼勾结甚深的湖北乱党唐才常、林圭、秦立山等人,成立的什么自治会。”
“在湖广联络数万会党乱匪起事,称自立军,已被张香涛会同英国人剿灭,目前湖广正在全力搜捕乱党,清除匪患,朝廷的死活,他们更不会理会了。”
载漪所说的自立军,是湖北人唐才常和康有为、梁启超商讨组织的武装,意图“勤王“,以达到实现君主立宪的目的。
这个唐才常,即和康、梁二人联系密切,也同sunen革命党有着紧密联系。
留日学生林圭、秦力山、沈翔云等先后参与其事,光绪二十五年,也就是去年,唐才常、林圭等回国,今年年初在上海发起成立自立会,对外称“东文译社“,以教授日文为掩护,秘密筹组自立军。
趁八国联军入侵,时局动荡的机会,他们原计划7月底或8月初,在湖北起事,唐才常除到汉口建立自立军总机关,还在长江沿岸联络会党,甚至还策动了部分清军绿营参与起事,组成自立军七军。
秦力山统前军,驻大通田邦璇统后军,驻安庆陈犹龙统左军,驻常德沈荩统右军,驻新堤林圭统中军,驻汉口另置总会亲军及先锋军,唐才常任诸军督办。
但因康、梁这些保皇派发觉唐才常同sunen革命党联系密切,担心为他人做嫁衣,就暂停了已经答应的接济款项,无奈之下,唐才常只好决定延期举事。
只不过,大通的秦力山未接到起事延期的通知,依旧如期起兵,结果兵败出逃日本。
唐才常闻报,决定上个月23日起兵,不想又泄露了消息,总督张之洞遂会同英国人,于21日派兵包围了设在汉口英租界内的自立军总机关,唐才常、林圭等死难,自立军全军瓦解,起义就此失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