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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2章 舍生取义耶?
    是选择自己伤,还是选择他人伤?

    是一条利己的道路走到底?还是选择道义为先,舍生取义?

    这个问题,对于许多人而言,显然都是极致的难题。

    在场众多生灵,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不论是课室里的“随从”们,还是苍茫海面上的天骄们,思及此题,再以自身代入,都不由得在瞬间生出两难之感。

    头皮发麻,脊背发寒。

    选择舍生取义,这其实是违背生灵天性的。

    可是如果纯粹利己,且先不说这能不能过得了自身道德底线的关卡,就是能够过得了,众目睽睽之下,能够如此“不要脸”的人,其实也是少有。

    许多人不由得思考,如果自己是云流光,自己会怎样选择?

    这一想,就发现这个抉择实在艰难。

    但是不做又不行!

    因为相类似的情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场众人总会有面对的可能。

    亦有人暗自庆幸,此刻面对此等难题的乃是云流光,而非自身。就算早晚自身也要经历难题考验,但晚一点总有晚一点的好处不是吗?

    云流光沉默了大约三息的时间。

    三息时间很短,短到他好像没怎么思考就开口说话了。

    但三息时间似乎又很长,长到在这短短数息间,众人心思千回百转,有人甚至都在心中模拟了数次自己面对难题时的选择。

    刹那间心魂跌宕。

    却听云流光平静道:“我选择由闻耘师叔继续答题。”

    他选择了将自己前进还是后退的命运交给闻耘!

    这就等于说,云流光将经受惩罚的风险完全压在了自己身上,从而保全了闻耘。

    这个答案一出,台上的木人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皮轻抬。

    他抬眼皮的动作很微妙,但由于他木质的、方正的身体结构,这个抬眼皮的举动又显得十分明显。

    咔咔咔——

    在场的所有生灵,都仿佛像是听到了机械扭动的咔咔声。

    下一刻,木人的眼中露出了人性化的讶异!

    这是第一次,这尊木人拥有了真正“类人”的情绪变化。

    宋辞晚注意到这一点,顿时心头微动,感觉木人的变化很奇妙。

    她暗暗思忖,木人变化的节点很容易联想——

    木人这是因为云流光舍己为人,又或说“舍生取义”的举动,这才发生了这样微妙的变化?

    这种微妙变化的尽头在哪里?

    木人的“人性化”只是一种模拟,还是真正会在某一刻褪去机械的刻板,拥有“人”的情绪情感?

    她一边思量一边推算,对于这座昊虚仙岛的存在隐约又有了更加清晰的猜想。

    再看木人,其手中戒尺一敲,眼神复位,方才的微妙变化又好像只是人们的错觉。他机械而刻板的声音再度响起,道:“天骄云流光,你选择了继续由随从闻耘答题。”

    “人族闻耘,你拥有三十秒答题时间,请在三十秒内完成作答,逾时未答,将做答错处理。”

    闻耘紧张地站在课桌前,他的脸上还留着震撼与感动。

    木人的催促使他当即张了张口,但是,他的喉咙却好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个字都答不出。

    他紧张地吞咽了几次口水,直到三十秒的时间即将用尽,才终于脱口道:“郑人亏损了一颗珠!”

    是啊,既然是买椟还珠,那么郑人自然是亏损了一颗珠,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没问题!

    这题答得很好!

    答出题以后,闻耘立时长长吐息,一颗吊着的心当下徐徐回落。

    他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答出题后全身心都是庆幸,庆幸之余又是难免忐忑。

    毕竟他虽然自觉自己的答案应该是正确的,但木人终究还未判题。

    那么木人究竟会怎样判题?他会判定闻耘答对吗?

    闻耘长长吐息,紧张期待。

    课室内外,众多生灵亦齐齐期待,木人会怎样判题?

    只见木人轻敲戒尺,继续无悲无喜道:“人族闻耘,你答题错误,执行失败,天骄云流光,你将向堕魂渊退入一步。”

    海面上风乍起,一阵涟漪推动,云流光脚下的圆盘顿时向着后方退去。

    与此同时,还有浓浓的黑雾从圆盘底下生起,迅速将云流光身躯包裹,云流光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声。

    闻耘站在课桌前,失魂落魄,恼怒不服:“不可能!我怎么会答错?我这个答案有什么问题?我何错之有?”

    木人道:“买椟还珠,郑人所损失,应当是一匣珠,而非一颗珠。”

    闻耘:……

    闻耘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好似是遭遇到了一道惊雷,从头劈下。

    是啊,买椟还珠,郑人所损失的,难道不应该是一匣珠么?他到底是为什么,会理所当然地认为郑人损失的是一颗珠?

    他为什么会错?

    他为什么明明想到了关键的回答,却又偏偏因为一字之差而答错了题?

    巨大的悔恨涌上了闻耘心头,隔着木人身后的巨大投影,闻耘恍惚像是看到了云流光在黑雾中挣扎苦痛。

    无穷的恶气好似毒蛇巨蛊,穿梭过云流光的筋骨血脉,身躯神魂,打断了他气血的运行,咬住了他经脉中充盈的剑气,开始飞速对其进行蚕食吞噬。

    很难形容这会有多痛苦,但闻耘却又仿佛像是能够感受到这种痛苦。

    万箭穿心,万蛇啃噬,刁钻的怪物撕过了眼目,一下子就窜进了人心中。

    闻耘“啊”地一声痛叫,他迅速弯下腰,痛苦地吐出了一口血。

    天音顿时担忧而焦急地呼喊了一声:“闻师弟!”

    他以为闻耘也如同云流光一般经受了惩罚,当下质问木人:“执行者答错题,受到惩罚的难道不是只有天骄?为何我闻师弟也会受罚?”

    木人平静道:“执行者闻耘并未受罚,其受伤呕血乃是自发行为,并非受到课堂规则惩罚。”

    “什么?”天音吐出了两个字,接下来却是沉默了。

    他听懂了。

    原来闻耘没有受罚,他之所以吐血,是因为自己一字之差答错了题,反害了云流光,以至于心神受损,痛苦吐血。

    天音在瞬间理解了闻耘的痛苦,他一声叹息。

    他也没有劝慰闻耘,因为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之后,他只觉得自己倘若与闻耘面对相同境地,大约也是同样会如此痛苦的。

    天音将目光转向了木人身后的投影,担忧地看向了投影中被黑气包裹的云流光。

    并没有注意到,木人的眼珠又转动了一下,恍惚又似乎是更灵动了些。

    就在众生灵以为木人会再度机械转场,抽取下一轮执棋者的时候,却听木人道:“请问人族闻耘,你虽错题,却未受罚。为何会心神苦痛至呕血?”

    木人居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这是正常的提问,还是木人也有好奇心?

    木人问时,闻耘正痛苦地捂着心口,弓着背低低喘息。

    听到木人的问题,闻耘立刻抬起头,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种说不出的痛恨与惊讶,他怔了一下,才吐了一个字出来:“我……”

    闻耘吐了一个字,又“呵”地笑了一声。

    紧接着,他直起腰,放下了捂着心口的手,反问木人道:“这个问题,我必须作答吗?答对可有奖励?答错可有惩罚?”

    木人道:“此非课堂答题,答对没有奖励,答错也无惩罚。”

    闻耘便冷笑道:“既无奖励,又无惩罚,那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吾便是不答题又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闻耘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垂在身侧。

    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呈自然放松状态,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拳背上青筋暴起,显露出了他此刻心绪并不平静。

    但他脸上的忐忑与紧张却再也没有了,脊梁挺得笔直,整个人恍惚有种松柏凌霜般的气度与傲然。

    也是在这一刻,才终于体现出了闻耘身为九州顶级宗门、顶级天仙的骄傲与气韵。

    是啊,也就是此时此刻,昊虚仙岛内天仙众多,宗师遍地,大妖群聚,这才显得天仙好似大白菜般,竟毫不值钱起来。

    可事实上,任何一个天仙放到九州大世界,那都是塔尖尖上的一撮人物。

    哪个天仙没有自己的传说与故事,个性与脾气?

    木人眼皮又掀了掀,眼珠转动。

    咔咔咔——

    仿佛某种机械运转的声音,令在场生灵听在耳中,俱都莫名心慌。

    投影屏幕内,广袤大海上,云流光恰在此时后退完十里海路,黑气退去,他的惩罚受完了!

    只见云流光站在白色圆盘上,身躯微微晃了晃。

    他面色青惨,一时没有言语。

    没有人知道受惩罚的过程中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只见他站在那里,也好似是先前的纸鬼般恍惚要碎了。

    但比纸鬼要好的地方在于,云流光的神情很冷静,他的目光虽然没有温度,却又有种名剑般的坚韧。

    课室内,讲台上,木人手中的戒尺又举了起来。

    他抬手轻敲,空中再度现出了一颗巨大的骰子。

    木人道:“天骄云流光,你执棋一对一错,一进一退,两相抵消,你可原地不动,不受惩罚。”

    “黑白二棋,两方比对,黑棋负一分,白棋零分。”

    “现抽取黑棋天骄,再执棋行路。”

    “咚——”

    天空中,那巨大的骰子转动了起来。

    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得骰子骨碌碌滚动。

    数息之后,骰子滚动停止。

    咚——

    又像是有震天的钟声,敲响在在场所有生灵心中。

    最终,那骰子顶端固定出了一个鲜红的三点。

    是三点!

    木人道:“天骄梦貘,你被抽中了,现由你执棋答题。”

    被抽中是妖族梦貘!

    还是旧的套路,虽不知梦貘为何被抽中了,但梦貘此番则拥有三次答题机会——

    哦,不对,应该说梦貘的随从拥有三次答题机会。

    而梦貘的随从,乃是古妖圣鬼车。

    有,且只有古妖圣鬼车一个!

    鬼车与九婴一般霸道,梦貘虽然拥有三枚随从令牌,但鬼车既然选择了梦貘,则同样不许梦貘拥有其他天骄“随从”。

    课桌内,鬼车双翅一扇,八颗鸟型头颅桀桀怪啸,中间的美人首则娇滴滴温柔道:“哎呀,到我啦。”

    在场众人都被鬼车的声音弄得头晕脑胀,十分不适。

    真恨不得宋天骄再出手,再施展一次闭口天尊,请鬼车妖圣闭一闭嘴。

    可惜,宋天骄此刻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宋辞晚在认真听课。

    是的,接下来又是木人的讲课时间到。

    讲法与先前相类似,不必赘述。但木人每一次讲课都有全新的讲课内容,这一点对于宋辞晚而言,则是汲取新知识的好时机。

    华夏文字有将近十万之数,生僻的那些且不提,单只说那常用的万余字,就博大精深到无以言喻。

    宋辞晚只觉得,自己不必掌握上万字诀——

    她只要能够掌握数千字诀,哪怕只是千余字,她的修为与战力则必然会拔升到一个超越极限的高度。

    因而,木人授课,对于宋辞晚而言,是绝对不容错过的极佳提升机会。

    她就像是一片干涸的沙漠,在以惊世骇俗的速度,汲取着能够滋生绿洲的阳光雨露,万物灵种。

    一刻钟的授课时间过去得很快,在这新一轮的授课中,宋辞晚又掌握了三十多个全新字符。

    至此,她所掌握的字符总计达到了三百二十之数。

    她静立在白色圆盘上,没有动作,没有言语,只是默默体悟观测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在她的身体里,却好似是有无数的火花在碰撞。

    像是幽深广袤的星夜之中,陨石飞旋,星体萌发,万物生灭,世界枯荣。

    轰轰轰——

    一个又一个奇妙的物质湮灭了,又有一个接一个奇妙的物质新生了。

    一轮又一轮,死死生生,生生死死,似无穷尽。

    她的耳中听到了鬼车在答题,第一题鬼车似乎便有答不出的迹象。

    天骄梦貘似乎也如先前的云流光一般,提出了要由自己来答题。木人还没有说什么,鬼车却尖叫着道:“混账东西,你不许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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