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兄，我又来了。”

    “家里没什么事吧”程木见是秋云，便首先问道。

    “没有。”

    “那就好。”

    “我来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好啊，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其实，我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不急，反正现在我也没有病人，清闲得很，你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就坐在那里喝喝茶发发呆，做什么都可以，放心，我是不会赶你走的。”程木开玩笑道。

    “程兄，难道你就没有话要和我说的”

    “暂时还真没有。”

    “你未免也太坦诚了吧程兄，你完全可以随意找些话和我聊，没必要直接告诉我这个啊。”凌秋云佯装失望道。

    “两个人待在一起，一定非要说些什么才好么”

    “如果太安静的话，我怕你会觉得尴尬。”

    “若是关系好，即使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会觉得舒服。秋云，会有这种顾虑，说明你还是不肯完全和我交心啊。”程木叹息道。

    这话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那以后我要是没什么事，就来找你，在这里坐坐，发发呆，到时候程兄可别嫌我烦啊”

    “不会的。”程木立即答道。

    秋云故意回避自己刚才说的话，程木怎么会不知道，但他并不想说破这件事。

    两个人相处，舒服很重要，他没必要给秋云太多压力。

    时间再久些，秋云或许就会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吧。

    对此，程木有信心。

    “程兄，你平时都是自已一个人么”

    “是呀”

    “家里人呢”

    “父母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凌秋云听后有些抱歉地说道。

    “没关系，生死有命，虽然不舍，也必须学着接受。”

    “程兄，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问吧”

    “你，有喜欢的人么”

    “有”程木没有犹豫便回答道。

    “她也在西境么”

    “没有。”

    “那她在哪里”

    “另一个地方，不过她已经和别人成婚了。”

    “对不起”凌秋云再一次抱歉道。

    真是笨死了，为什么今天会一直问到这些让程兄感伤的事情，凌秋云心里不禁自责道。

    “没事，不用说对不起。”

    凌秋云想了想，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程兄，你能和我讲讲那位姑娘么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

    “知道过分，那你还问”程木佯装不悦地说道，但实际上，他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程木看凌秋云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心想秋云凡事容易较真，便决定不再逗他了，于是说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既然想听，我讲给你就是了。”

    虽然很久没见，可程木没有一天忘记过她，因为那个人早已经住在了自己的心中，任谁都无法改变她的地位。

    “我和她自小相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感情就不一样了。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小槿给别人的印象乖巧体贴，可她偏偏就是在我面前很任性，经常会闹些小脾气，我知道这是故意的，也并不在意，因为她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愿意让着她。秋云，你不要看小槿这样，其实她很懂分寸，就算耍耍性子也不会过分的。她闹我宠，这是属于我们二人的小情趣，我真心觉得她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女孩子。”

    “你们感情这么好，为什么还会分开”凌秋云实在无法理解。

    “真心相爱的人很多，但并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够终成眷属，虽然无奈，但是现实小槿之所以离开，全是我的原因。”

    程木缓了缓，又继续说道“秋云，你不要问我是什么原因，我不想说总之，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我告诉小槿我和她是不会有结果的，我不会娶她，也给不了她任何承诺。本以为她会大吵大闹一场，可小槿听后却格外安静，她没有质问我，也没有逼着我非要讲出理由，小槿只是说如果这就是我想要的，那她选择成全。”

    “没有多久，小槿就离开了西境，我知道她是怕我为难，怕我见到她后心里会不舒服，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虽然她平时喜欢和我闹些小别扭，但在这个世上，最心疼我、最理解我的人，永远都是小槿。”

    “你们现在还会联系么”

    程木摇摇头，“我只是偶尔会从别人那里听到她的一些消息。”

    “她成亲多久了”凌秋云又继续问道。

    “有一段日子了。”

    “我实在想不通，既然她这么喜欢你，又怎么会愿意和别人成亲”

    “秋云，人生有很多的不得已，小槿应该要有她自己的生活。既然是我先放手的，那我就没有资格再要求她，不能因为她喜欢我，便以此来束缚她一辈子啊只要小槿能够幸福，就够了”

    “你倒挺想的开，程兄，我要是能有你一半的心态就好了”

    程木淡淡地笑了，“我也不过是说得轻松而已，知道她嫁给别人，我如何能真的释然呢，直到现在，我还是会感到伤心。可是秋云，既然我无法承诺她一个未来，就只有选择祝福。我呀，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迫使自己做到这些的。”

    “如果是我，我始终不会甘心，就算没有长相守共白头的福气，但我一定会让她知道我的心思，就算她嫁给了别人，也要一直挂念着我为她做的一切，可能这就是你我二人最大的差别吧。我不喜欢只是默默地付出，在我看来，付出如果得不到回报，那就没有任何意义，最起码我为她做的所有事情，她都应该要知道。程兄，我果然还是极其自私吧”

    程木摇摇头，“秋云，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你我经历不同，我又怎能简单轻意地去评判你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是人之常情，一个人守着这一切，难免会觉得孤单与不公，其实我也备受折磨，我很不舍，很不舍，说实在的，我真的好想好想小槿。”

    凌秋云这时突然抓紧程木的胳膊，他很少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得这般激动。

    “程兄，你离开西境吧，去找那位姑娘，去告诉她你的思念如果你不想再打扰她的生活，那就去别处，总之除了西境，哪儿都可以。真的，程兄，这次你就听我的，赶快走，就这几天，找个新的地方，去开始新的生活。”

    程木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凌秋云，久久才问道“秋云，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离开西境在这之前，你就说过类似的话。”

    凌秋云的眼神有些躲闪，“没什么，反正我是为了你好。”

    “我不懂，在西境为什么对我就不好”

    “你就别再追问了，我只是觉得这里不适合你而已。程兄，你要知道，这次我是真心为你着想的。”

    “我信你不过，这西境恐怕我是无法离开了，况且，你还在这里，我要是真走了，你孤单时还能找谁秋云啊，我是你为数不多的朋友，怎么能抛下你不管呢”

    凌秋云根本没想到程木会这样回答，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费了好大的力气说道“我知道你待我好，但是程兄，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我说的话。”

    “好，我会的。”程木点头说道。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凌秋云心里默然念道。

    明兰对申甲由的印象很不错，他把自己接到家后，便柔声说道“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在自己的家里，不用觉得有任何不自在。”

    明兰点点头。

    “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不用和我客气”申甲由又叮嘱道。

    “好的，谢谢你”

    “不用谢明兰，以后我就直接这样叫你吧现在在别人眼中，我们的关系并不一般，所以你要对我这么生疏，可是会引起别人怀疑的。”申甲由笑着说道。

    眼前的男子温润如玉，他笑起来更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明兰渐渐被申甲由的笑容所感染了，他真的有一种魅力，会让人觉得倍加亲切。

    “申公子，你就不好奇究竟为什么要赎我吗”

    “首先，我都直呼你的名字了，为公平起见，以后你就叫我甲由好了，这样也会显得亲近一些。其次，什么原因都无所谓，我这个人啊，比较懒，不大愿意思考太多，所以没什么好奇心，关心的事也并不多，这样我才不会觉得累。”

    “你这种生活态度倒是很让人羡慕，甲由，”明兰不再假装客气，直接叫起他的名字，“不过，我和你完全相反，虽说有时也想着要改变一下，但就是做不到。我的好奇心非常重，比如现在就有件事情特别想知道，甲由，你应该清楚让你为我赎身的那个人是谁吧”

    “知道呀”

    “我是说，他的真实身份，你知道么”明兰试探性地问道。

    “知道”

    “你也是在为他办事”

    “算，但也不算。”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简单说来，就是我去戎国的时候，他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是我的大恩人，所以，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如果有需要让我做的，我都会尽力帮忙，就比如说答应他去丽春院为你赎身。”

    “那他还让你做别的事情了么”明兰继续追问道。

    “没什么了，就是让我再顺便好好照看你和那个孩子。”

    “是照看，还是监视呢”明兰紧紧盯着申甲由，装作无意地问道。

    “我想，两者应该都有吧”申甲由笑了笑，坦然答道。

    “甲由，我还真的蛮欣赏你这种坦诚。”

    “本来就没有必要撒谎，再说，你这么聪明，我也骗不了你啊”

    “我想过他到底会安排谁来为我赎身，本来没抱任何期待，但现在却突然觉得，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应该会很有意思。”

    “看来我要努力不让你失望才行啊。”申甲由接着说道“对了，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共处多久，为了不让别人怀疑，恐怕还是要委屈你和我住在一个房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大多数时间我都会待在书房。”

    “我当然放心了，甲由，以后就有劳你照看了”明兰说此话时特意加重了照看二字。

    “没问题”

    说完，两人便相视一笑。

    “澈儿已经安顿好了，你现在要去见见他么。”

    “也好。”明兰有些漫不经心地应道。

    对那个孩子，明兰无法轻易放下心中的成见。

    申甲由虽然对很多事情不甚关心，但他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因此轻易感觉出了明兰的不情不愿，他有意说道“我和澈儿虽然刚刚认识，但他很乖巧懂事，你和他多多相处，我想一定会喜欢上这个孩子的。”

    “希望吧。”明兰回道。

    申甲由知道这种事急也急不来，再说很多事情他都不了解，便没有继续劝下去。

    还是慢慢来吧。

    明兰见申甲由不再提吴澈，心里觉得轻松一些，她想到接下来要办的事，便严肃起来，“甲由，明天我会带一个人来家里，到时候你一定要在场，可以么”

    “当然可以啦，放心吧，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还有，那个孩子还在西境的事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在这段时间中，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见到澈儿。”

    “我知道了。”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那个孩子到底是谁，我们为什么会这么重视他吗”

    “也没什么好好奇的，他是澈儿，你是明兰，我要好好照看你们两人，我知道这个就行了”

    明兰不禁感叹道，“我要是能有你的一半豁达就好了。”

    “那你可以试着改变一下。”

    “太难了，我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这么不相信自己”申甲由笑问道。

    “是太相信自己了”明兰笑答道。

    “哈哈哈，好吧不过没有必要太纠结这种事情，做真实的自己就好了”

    “若是太累了怎么办”

    “活着本身就累。”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觉得活着很累呢”

    “怎么会，我只是在累的基础上，尽力让自己可以活得轻松一些罢了”

    “我也想啊，但我就是做不到。”

    “说来说去，我们还是绕回到了一开始谈论的问题。”

    “是呢”经申甲由这么一说，明兰也意识到了。

    “你看，很多事情转了一大圈，最后可能还是会回到，当然它也有可能会离越来越远，总之有无数的可能性大道理我也说不清楚，很多事我也闹不明白，但想太多对我来说真心觉得很累，还可能会让自己陷入牛角尖中，无法挣脱出来。其实说到这里我也不太明白自己要表达什么，反正，不论是弯路还是直路，你的路，终究是要靠你自己走的，怎样选择，也是你能够做主的。不过，要记住一点，你的决定有可能会使自己踏上一条不归之路，所以，还是要慎重一些。”

    “你说得对。”

    “讲了这么多乱糟糟的话，你没有烦吧”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要是能早一些认识你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啊”

    还是晚了，明兰心里想到，因为她早已踏上了一条没有退路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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