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38.俗世
    只要哪吒一离开, 水华苑便会变得死气沉沉下来,清冷又难挨。

    因自从他要她好好待在水华苑后,她已经独自一人在这里等了太久。等到她守着这无比熟悉的一方天地, 直到生出厌烦来。

    也不知愣神了多久,喜恰才乍然回神, 将手缓缓拂上鬓间。

    她的手在颤抖,拂过白绒绒的头花, 没有停下动作,又抚上灿华柔韧的混天绫,才微微一顿,旋即将其扯了下来。

    与之一并搁下来的, 还有她另一手凝化出来的双股剑。

    这些都是哪吒曾经赠予她的法宝。

    可谁曾想, 放下这些却会让她感到这样的如释重负。

    她依旧沉默着, 不多时,又有苑外的仙娥来找她,说是玉帝有令,叫她去前殿领罚。

    “哪吒呢”

    到了前殿, 李天王也闻讯赶来, 见只有她一人前来, 反倒错愕皱眉。

    喜恰诧异李天王竟然不知哪吒也奉了玉帝调令下界除妖,垂眸略微沉默一瞬, 向他解释。

    但李靖皱起的眉依旧没有放下,只呼出一口气, 无奈道“罢了, 先听陛下之令吧。”

    玉帝的惩令很简明。

    玲珑宝塔本是天王法宝,亦是天庭重器,她擅作威福动之, 自然该罚,玉帝要她堕尘为妖。

    只是谕旨其中丝毫未提她放跑了妖精的事,倒让她心中有几分不知如何说的微妙。

    放跑花妖,她依旧觉得没有错,但她认罚。

    而李靖从始至终沉着脸,待天官念完,迟疑一瞬,还是上前询问起天官“天官稍作留步,陛下可有说何日行此惩令”

    “其实,惩令倒也谈不上。”天官施礼,微微一笑,“陛下仁慈,念这小老鼠精也是初犯,只说散其三百年记忆,堕下凡尘便是了。”

    天王灵宝何其重要,喜恰擅动灵宝,这样的惩处于公而言,的确不算大。

    只是李靖并未想到这事最后会闹到明面上,也不晓得究竟哪里走漏了风声,还是从一开始便有人盯着此事,打算做些文章

    思及自己的叛逆孩儿对这小老鼠精的在乎之情,一向刚正不阿的李天王,是有一点为难了。

    他抿唇沉吟道“确然是谈不上严惩,只不过这小老鼠精原本修行圆满,用不了多时便能得成正果。此时将她贬下凡去,着实有几分可惜了。”

    天官因李靖的话微微错愕,不是其他原因,就是头一次见托塔李天王为人求情。

    毕竟,天庭众仙皆知李靖与哪吒三太子的旧怨,要是当初东海龙族盘旋陈塘关之际,他能为儿子说上半句话,也不至于最后闹成那样。

    如今这般,就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

    “天王海量,如此说来确然有几分可惜。”天官为难道,只好先说了句场面话,“但这天规在上,陛下既以定罪,下官也无能为力”

    天官为难的表情,一下叫方才还在求情的李天王清醒了几分。

    迟疑的神色倏然收了回去,李天王轻咳一声,略略掩饰含糊道“嗯,罢了天官言之有理,便如此办吧。”

    他暗示自己,喜恰好歹是李家义女,他应当是觉得此番不好向佛祖交差,绝不是怕哪吒回来后闹情绪。

    “软软。”顿了一瞬,他只得看向自己这个义女,无奈叹了口气,“责有攸归,既是你犯的错,也只能自己承担,自去领罚吧。”

    喜恰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

    她对这样的结果没有异议,甚至在恍惚错愕间,觉得颇有几分如释重负,当即去叩首领罚。

    了断这份因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她终于能够重获自由了。

    “明日日始之时,便赴西天门吧。”天官的声音疏淡无情。

    喜恰点头称是。

    只是李天王又忍不住道“这么快”

    天官又只得看向他,停顿一瞬,似在想如何斟酌婉言。

    “罢了罢了,我无异议。”李天王挥手,呼出一口气,“辛苦天官跑这一趟了。”

    天官也松了口气,忙拱手告退。

    天王殿中两个随侍卫官前去相送,殿内一时便只余了李靖与喜恰,严肃的天王又长叹一声看向她。

    虽说是看她,但喜恰触及他的目光时,却觉得他的视线分明透过了她,迷茫中带着点后悔,仿佛正在看曾经,又似在感慨。

    “你可曾后悔啊”

    喜恰抿着唇,郑重向这位义父行了大礼,才掷地有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后悔。”

    却没想到,这样的答复反而让李靖神色更加复杂起来,他凝视她半晌,忽而笑了,笑得无奈。

    “我算是晓得哪吒为何这么看重你了。”

    看上去温顺乖巧的小白老鼠精,修为不高,弱不胜衣,实际内心却执拗又坚定,她想必早就想到了结果

    但她依旧做了。

    恍惚间,李靖竟看她有几分像年少的哪吒。

    喜恰垂首不语,她也不知道哪吒算不算看重她,想来应当是看重的吧,他对她的确很好。

    只不过是她难以承受的好。

    她也打算告退,拱手行礼,却又被李靖叫住。

    “软软。”一向威严的托塔天王,此刻语气难得有几分温情,似乎也怕她心里不好受,“虽是被罚下界,又会忘却前尘,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李家的义女,不如这样吧”

    他踟蹰着,仿佛在考虑一个妥贴安稳的办法,好半天才继续道“我为你留下一道云楼宫的法印,你下界去也依旧会认得。如此,便不会受小妖们侵扰。”

    这是刚正不阿的大将军,难得的柔情。

    但喜恰僵着身子,内心深处并不愿意接受,可想拒绝又不知道该怎么婉拒好。

    天庭修行三百年,云楼宫是她的半个家,可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又仿佛成了她的梦魇

    而就是这片刻时隙,李天王一挥袖,一道金印以破竹之势没入她体内。

    旋即他轻呼出一口气,若无其事道“你且回去收拾吧。”

    喜恰顿在原地,试图以灵力探寻那道金印,却发觉金印竟已在体内销声匿迹,再难发觉。

    “不必忧心天兵会发觉,待你下界后便能感知。”见她呆愣,李靖复又解释了一句。

    这是她破不了的法印,喜恰只得垂眼向李靖又行了一礼,叩谢于他。

    她恍惚想着,她从前极少与李靖接触,直至此刻才发觉这位在哪吒眼里几乎称不上父亲的天王,竟是这般爱子心切。

    出天王殿后,喜恰从未如此刻一样认真看过、走过这个她待了三百年之久的云楼宫。

    楼台殿阁,廊腰缦回,仙娥们或在廊下更换着帘幕,或在玉山石前清扫嬉戏,一年又一年,一岁又一岁。

    表面懵懂的小白老鼠精,有时却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心如明镜,她总在某一刻,一下子就能想明白很多事。

    比如,与其说李天王是关切她,更不如说,他是在关切哪吒。

    千年前的往事不可追,可也并非随风消逝,反而成了压在每个历经此事的人心中的一根刺。

    李天王想来是对哪吒很愧疚的吧,喜恰心想。

    在她从殷夫人那里得知这段往事后,她也不曾一日想过,在她面前一向张扬恣意的少年,意气风发,如春日初生,原也生过那样凋敝如冬日寒霜的痛

    她喜欢他,所以每每想起来,也会为他而痛。

    不过

    往后她不会再想了。

    过路的仙娥们正在闲谈着,细碎的声音飘散在空中,隐约叫她听到“二郎真君”几个字。

    是显圣真君又来天庭朝圣了,哮天犬向来与之形影不离,她也有许久没见过哮天犬了。

    思及至此,喜恰的脚步一顿,遥看巍峨天柱,从此看去,水华苑正在那个方向,但她拎起裙摆,决定最后再去见见老朋友。

    她在天庭的朋友。

    凡间阳春三月天,梨花始上枝头,簇成束的洁白花瓣,恰似云锦柔软。风一扬,花香便徐徐卷入空中,白浪如羽,轻飘飘落在洪江之上。

    岸边的红衣少年身姿英挺,却满眼郁色,怎么也消不下去。

    近来的四大洲实在是越发乱了,妖邪横行,杀完一波又一波,难怪玉帝叫他下界除妖的诏令来得那么急。

    只是

    他离开天庭时还在与自己的小灵宠闹不愉快,也不晓得她如今知错没。

    “小郎君,糖葫芦要不要来一串儿”

    正想着烦心事,身后忽然传来算得上呕哑难听的声音,哪吒眼底浮现一丝不耐,倏尔转身。

    “我不”要字还没说完,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又噤了声。

    不过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家,打满补丁的麻布裳叫她看上去拮据又狼狈,却又笑容可掬看着他。

    哪吒已经很久没与凡人打交道了,更何况是如此穷苦潦倒的老人,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要不要呀”老妇人笑起来眼尾皱纹如壑,眼底却是质朴的善意,“保证甜。”

    锦衣华服的哪吒嘴唇紊动,轻声道“要。”

    千年过去,他早就快忘了昔年在陈塘关的日子,也不晓得这糖葫芦是什么。

    “三文钱一个。”

    老妇人笑意更甚,将手在粗麻衣上蹭了又蹭,才一边从草靶子上摘了个糖葫芦递给哪吒,一边与他闲话“小郎君瞧着像哪家贵公子,是从都城来的吗”

    哪吒没有凡间的铜钱,他垂眸不语了一会儿,从豹皮袋里随手取了块玉。

    “老人家,拿着吧,不必找了。”

    老妇人目光震惊,忙推拒道“不不不,贵人,这太贵重了。”

    怕麻烦解释许久的哪吒微微抬袖,一道灵光闪过,没入碧玉之间,又抬眼看了老妇人一眼,她立刻晕乎乎收下了。

    如此,除非老妇人自己心甘情愿交出玉佩,倒也不用担心玉被有心之人夺走了。

    拿着鲜红欲滴的糖葫芦,哪吒看着老妇人离开的背影,感觉心里的郁气消弭些许。

    又轻咬一口晶莹剔透的糖衣,这下他微微皱眉,太甜了点。

    不过也不算味道差,他的心情也更好了些。

    难怪他的小灵宠喜欢来凡间玩,不得不说确然有几分意思,哪吒想着。

    阳春三月,大好春光,人声鼎沸的街道闹市,是比起天庭一成不变的静谧要讨喜的多,连花香都要馥郁点

    但忽然,哪吒的眼神又冷了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疾步离开闹市,少年风火轮生于足下,腾跃空中,循着妖气往深山而去,那点消散的郁躁复又生了出来,看什么都不顺眼。

    “三太子,饶命啊”

    深山之中,鳖精化成人形,哀嚎倒地。

    但未等哪吒有动作,他又一个老鳖翻身,畏畏缩缩叩首道“老臣是洪江口龙王的部下,从未作恶,还请三太子明鉴”

    哪吒清俊的眉缓缓皱起,抬手抚过腕间的乾坤圈。

    鳖精见状,更是瑟瑟发抖,忙不迭继续解释“我家老龙王前两年收留了一个人间冤魂公子,那冤魂公子整日郁郁寡欢,老龙王就替他卜了一卦,推算出他在凡间尚有遗腹子在,我、我就是奉命来看看那孩子。”

    哪吒手里的乾坤圈打了个转,他嗤笑一声“你们水族那点出息,如今连个正经神仙都修不成,要叫个妖精做老臣”

    “”鳖精怀疑,这是嘲讽。

    不仅嘲讽他是妖精,还嘲讽他们偌大个水族没几个能人之辈。

    “果然,无论哪处的龙,都是一样没用。”

    “”这下连他们水族老大们也一并嘲讽了。

    鳖精心里苦,它自然清楚这位哪吒三太子千年前与东海龙族的旧怨,也是它时运不济,偏撞见了这位小阎王。

    “三太子言重了,言重了。”他擦擦额间冒出的冷汗,呵呵笑着,开始一顿场面话,“天上诸仙都难比您威风,何况只是凡间水族,您也看我可怜不如放了我吧。”

    哪吒斜睨着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鳖精只得继续弯腰,客气连连道“三太子,老臣真、真的是个水族官,督谏龙王治水降雨,半分都没懈怠过”

    他还晓得,当年那桩旧怨伊始,便是东海龙王失职致陈塘关大旱

    “那孩子在哪儿”哪吒冷不丁开口。

    “啊”鳖精懵了一下,“什么孩子。”

    倨傲的小太子眉眼微抬,他确然是不喜欢龙族,但旧怨都过去了,至多看不顺眼说上两句,不至于真的又动手杀水族之臣。

    “你方才说,你家龙王救了一个人间冤魂,如今你来看那冤魂的孩子。”他微微皱眉,这老鳖精怎么傻兮兮的,“才说的就忘了,莫非诓我不成”

    妖精都傻得如出一辙么哪吒曲指点了点腕间的金镯,表现出一丝不耐。

    “啊对对对对”鳖精一拍手掌,瞥了哪吒一眼,猛地点头,“老臣万死不敢欺骗三太子啊,的确是奉命为此事而来,三太子若是不信”

    他也没想到居于天宫之上金贵的三太子,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啊。

    哪吒敛目沉思,莫不是妖邪横行,才导致这人间冤魂纷乱。

    “不若,也随老臣去看看”见哪吒不语,鳖精连忙补充,心中想着这三太子是真的难哄,“就在前头,不远的。”

    但他没想过的是,哪吒本就由人族化身成圣,千年前会因为陈塘关大旱杀入东海,如今不过稍稍对人族关切两句,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

    “走吧。”

    小少年这才颔首,反倒率先迈开步子。

    一片风穿过,梭梭竹叶便此起彼伏落开声响,犹如鸿剑打叶。

    穿过疏密有致的这片竹林,一座古朴寺庙俨然端立,钟声悠扬从寺内飘然而出。

    “就、就是这里。”鳖精向面前的三太子讨好道。

    哪吒轻蹙眉尖,凡人肉眼不可见祥瑞,他却看得到此庙其中祥云萦绕,金光渺然,显然是有极深厚佛缘之人。

    没多说,也没理会鳖精,他犹自踏入寺内。

    这一踏便发觉不对,转过香台,他的视线倏尔落在了东殿的角落处。

    “咦”鳖精见状,也连忙向那处看去,“三太子,应当就是那个孩子龙王说,那遗腹子眉间生有一点红痣”

    鳖精的声音太吵闹,哪吒眉尖皱得更深,沉声勒令“闭嘴。”

    什么红痣。

    哪吒的目光凝在那个蹒跚学步的三岁小沙弥身上。

    他看得更为清楚,那是因此子佛缘深重凝结的标记,佛寺的漫天金光,也是由此而来。

    但下一刻,他又微微眯起眼,察觉到那小沙弥身上还有另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灵力

    “二位施主。”老方丈缓步而来,他慈眉善目,笑容可掬,“日将西山,缘何此刻来金山寺呢”

    哪吒敬佛,见方丈双手合十,他复也行礼道“方丈安好,自是前来礼佛。”

    但他身旁的鳖精瞧着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腹诽着,天都快黑了来礼什么佛。

    在鳖精看来,哪吒方才盯着人家小孩儿看的眼神,实在称得上是凶神恶煞。

    或许方丈也如鳖精一般认为,听闻哪吒面不改色的回答,稍稍愣了一瞬,旋即笑道“施主倒是不拘俗礼。”

    由大唐东土的习俗来说,无论祭祀先祖抑或礼拜道佛,通常都在晨起之时,向来不会有人临到日暮黄昏,此为大不敬之举。

    哪吒显然没有察觉自己被隐晦提醒了的觉悟。

    他是当真算如来的佛子,向来想去参拜就参拜,连佛祖都与他说“心中有慈悲,何处不为佛”,自然不拘于此等凡俗生出来的风气。

    “敢问方丈,这小沙弥可是少时得过哪位女施主相助”哪吒问道。

    他第一眼就看出这孩子与自己的小灵宠有接触过,那小老鼠精心尤其善,不用多想就知道她定是帮过这孩子,才留下了自己的灵气。

    但想到这又是她背着他做的事,心里不由得就有几分不爽。

    方丈错愕,这下认真打量起来哪吒来,才发觉面前这小少年气宇轩昂,一身织云红袍竟不似人间俗衣,恐怕不是什么凡俗之人

    “施主慧眼明心,的确是有。”方丈沉吟着,连迟疑都没有,当机立断悉数相告,“三年前,贫僧在洪江中救下这孤童,他本是命若悬丝,无力回天,某日却忽有一女施主上门缘求素饼,也施手救下了他。”

    其实,方丈对当年这段回忆不甚清晰

    那日的经过,于他而言仿佛入梦一般,只隐隐记得庙里来了个清冷明贵的女施主,恍恍然一身白衣若谪仙,端像大慈大悲的女菩萨。

    女菩萨是特地来救这小沙弥的,她来过后,小沙弥眉间隐隐生出一点红痣,随着年岁越发耀目。

    而自己那时的恍惚,他则认为是佛迹显灵,特上了他的身来释法。

    这小沙弥定是与佛有大缘,前有佛上身,后有菩萨来救,他决定将其培养成金山寺的下一任方丈。

    也正因如此,见哪吒二人一来金山寺便盯着江流儿,不由紧张起来,又不免觉得这或许是另一桩佛缘。

    毕竟小沙弥被佛看重,总是受大慈大悲的佛庇护的。

    “素饼”哪吒一愣,心中泛起些许波动,脑海里蓦地闪过不少回忆。

    喜恰是只小馋鼠,每次从外头玩完儿回来,都会拎着一大兜零嘴儿,眉眼笑得弯弯,唇角都偶有几次沾上一点碎屑

    他垂眸思考着,他似乎已经许久未给她带过好吃的了。

    “江流儿,你来。”

    方丈挥手,将小沙弥唤到身前来。

    他觉得,佛缘也要人懂得好好把握,便又将事情的经过讲得更细一些,连带小沙弥的来历也悉数相告。

    小沙弥不过三岁稚童,瞳色清澈懵懂,眉间一点朱砂痣更显得纯净。

    这么半大的孩子听不懂他们的交谈,只是听从师父的话安静地站在一旁。但三岁看老,如此温静的模样,一看便知长大后也定是沉稳端持之人。

    而同样安静听着的哪吒,眉眼却渐渐冷了下来。

    “生父遇害,生母受辱,这孩子实乃命运多舛。”

    方丈也不由为自己捡来的这个小沙弥叹息,他双手合十道“世事不可违啊”

    当日方丈捡到这孤婴时,随江漂流下来的木盆里还有一封丝帛书写的血书,讲明了孤婴的来历。

    生父陈光蕊原本是新科状元,与新娶的夫人殷氏将赴江州上任,怎料在洪江口遭遇歹人刘洪。陈光蕊被杀,夫人殷氏温娇也被迫跟着冒充状元的刘洪去了江州。

    殷氏到了江州才发觉自己怀了遗腹子,唯恐刘洪又生歹心,为保全孩子,才只得将其放在木盆中,随江而流。

    也由此,这小孤婴得了个小名江流儿

    “出家人不言生杀,不问俗世,贫僧有心救江流儿,却无力为他报仇。”方丈长叹一声,语气也有几分沉重,“只愿他往后身健体康,美意延年。”

    只叹自己也不过一介僧人,在这俗世之中,佛僧的信徒在日益壮大,可怎么也抵不过官僚一派。

    若往后,他这小徒弟江流儿想得知实情,他也会如今日一般悉数相告。

    若不真正了断俗世嗔痴怨,谈何六根净。

    “我晓得了。”哪吒沉吟一瞬,只觉那歹人心思如此恶毒,十有八九是妖魔作乱,“此事,我会去一探究竟。”

    方丈微睁明目,觉得果然哪吒是这小沙弥的另一个贵人,行起佛礼。

    “如此,贫僧代小徒谢过小郎君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