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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金创瘛疭
    第194章 金创瘛疭

    张燕和戏志才传来的消息只是叫种平惊讶,但最叫他忧心的却不在于此。

    他离开许都前曾殷勤叮嘱吴质,若是种辑有何异常动静,务必要立即给他传递消息。

    毕竟其他人不了解种辑,作为儿子的自己,难道还不了解吗

    老爹静悄悄,定然憋大招。

    时至今日,吴质那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不能不让种平深感忧虑。

    他真担心自家老爹会趁自己不在憋个大的,到时候自己连救都来不及救。

    怀着这样深切的担忧,几乎是在那批被劫的粮草找到的第二日,种平便主动向刘表辞行。作为客套,也是为了答谢刘表出人出力的辛劳,他将此行所获的大部分财物都交到了刘表手上。

    他与刘表都清楚,领军搜寻这批脏物的蔡瑁,私自也昧下不少钱财,但二人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种事情心里有数就好,何必闹出来难看

    种平上门辞行了三次,刘表也极亲热的再三挽留,两个人都做足了场面,刘表才依依不舍的应下种平的离别之请。

    当然,派去送别的还是小儿子刘琮和庞纪。

    至于大公子刘琦,种平在荆州呆了五六日,也不过是初至荆州的第一日中见过一面。

    种平突然联想到据说是还在修养的夏侯惇。

    种平心生怅然,他已经许久没能和种辑在一起平淡度过一年,这個辞旧迎新之际,他应当只能和国渊等人在这条船上度过了吧

    然后他看到了身旁的虎子。

    种平陷入了沉默。

    “元化先生似乎是长于外科,这不太好相比吧”

    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国渊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讨论。

    他刚结束了冗长的送别之礼,又绞尽脑汁地搜寻出一首四言的离别诗相赠,这会儿只想找个地方瘫着,好好休息一下。

    种平眼见着这俩人就如何医治金创瘛疭之症谈得兴起,自己似乎有些多余,于是趁二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转头和虎子一起躲了出去。

    他们此次回兖州选择的是自江夏入丹阳,再行水路回许都。这条路比起直接从南阳去颖川,再从颖川到许都要远得多,且途中还要经过徐州,若非是与郑玄有约在前,种平内心其实更倾向于选择第二条路。

    “我记得你如今是在李将军手下”

    “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刘景升偏爱幼子如此,荆州日后必有祸患。”

    “那金创瘛疭应当归于外科吧”

    种平难得陷入茫然,以他贫瘠的知识面,他只知道要去打破伤风针

    荆州的内务如何,已经同种平没了任何关系。

    由此可见,刘表对这个大儿子的冷落和不重视,他几乎是将属意小儿子刘琮作为继承人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蔡家的势力也因此在荆州水涨船高。

    这也难怪国渊认为刘表并非明主。

    魏种摇了摇头“乡野杂方,不足为信。”

    魏种先前在襄阳听闻江鱼生食鲜美,自己尝试了一次,赞叹不已,接着数日都以生鱼为食,结果得了泄泻之症,若非刘表府上大夫医术高明,他现在恐怕就要被迫留在荆州了。

    虎子说起了之前请种平替自己转交给养母的那几匹新布。

    国渊想了想,补充道“我亦闻有用汤药医治此疾的,似乎是水煎蝉蜕,并以黄酒送服,只是不知是否有效。”

    “待回了许都,我便为母亲裁上几件新衣。”

    种平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些突兀,刚刚鼓起的勇气和打好的腹稿都随着他语气的迟疑而消散。

    魏种因着蔡瑁的缘故,对刘表的观感极差,话语中难免带上贬低之意。

    国渊目送刘琮二人离去,想起庞纪眼中隐有忧色,忍不住心生感慨。

    想在两三日之中便赶回许都,似乎是有些不可能了。

    “继母如母,为人母而不能爱其子,可谓慈乎亲其亲而偏其假,可谓义乎”

    他低头去望那奔流不止的江水。

    种平其实也搞不清楚刘表是怎么想的。

    “此症乃风邪之毒,风胜则动,引动内风,当祛风化痰,止痉定搐,黄酒有何用”

    “听说长沙太守张机长于伤寒之症,不知与华元让先生相比如何”

    “已经不必再劳烦先生替我转交了。”

    “自然是归外科。”

    虽是严冬,江岸两处却仍可见不少芦草,此时江上风平浪静,种平站在船头,能依稀看见不远处村舍房屋之上飘荡着的炊烟。

    他知晓如今刘表对刘琮的溺爱背后少不了蔡夫人的枕头风,但只是因为宠爱幼子,便将长子弃之如敝履,这操作属实令人迷惑。

    种平将这话听进了一半,默默在心底将荆州划去,暗自思考着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作为刘备的基本盘发展。

    他虽然容貌给人一种很憨厚的印象,但实际思维极为灵活,种平面上细微的情感变化并没有逃过他的感知,他此时大概已经知晓种平想和自己说什么。

    毕竟他和吕布中间隔着一匹赤兔马的恩怨,种平确实不是很想和吕布相见。

    那场景太过惨烈,连诉诸言语都是一种残忍。

    他其实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在石村的见闻如实相告。

    破伤风应该是属于外伤没错,那我找樊阿去应当是没找错人。

    “刘表此人虚名无实,徒有坐谈之能,我怕他荆州基业,将亡于一妇人之手。”

    虎子点了点头。

    他二人已是心照不宣。

    “我本姓霍。”

    虎子的嗓音很低。

    “母亲告诉我,她拾到我时,在我身上裹着的布帛上看到一个“丘”字这或许就是我的名字。”

    “丘,土之高也,君子山岳定。”

    种平拉着霍丘,盘腿坐了下来,他从衣袖中掏出一瓶从刘表那薅来的酒递过去“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喝点酒吗”

    霍丘接过了酒壶,却只是将它放到了一边“我是先生的护卫,不可因醉酒误事。”

    “那等回了许都再喝。”

    种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我陪你喝,一定要喝到大醉方休。”

    霍丘握紧了种平重新塞进他手中的酒壶,他知道种平向来不爱饮酒,酒量也极浅。

    此时他只觉得心中既酸涩又感激,种平救了小豆子时,他便曾在心底发誓要报答种平的恩情,然而今天这个念头发生了改变。

    他的注视着江水中二人的倒影,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一饭之德必偿,何况先生如此待我

    睚眦之怨必报,更不必说是血海深仇。

    前方便是庐江。

    霍丘望向兖州的方向,目光沉沉。

    “蝉蜕归肺经,利咽开音,息风止痉,以蝉蜕入药确实可行,但黄酒归脾胃,饮酒多是做温经散寒之用,同这金创瘛疭有何关系”

    直到一行人进入了庐江,魏种还在和国渊就治疗金创瘛疭之症不该用黄酒这一味药争论不休。

    “可黄酒亦有通络止痛之效,手足麻木者,常有以黄酒为药的。”

    国渊觉得魏种实在太过武断。

    种平听这两人争辩了一路,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想着若是自己不打断,这两人恐怕能吵到天黑,于是开口建议道

    “听闻元华先生近日在庐江坐诊,我正要等先去拜访康成先生,何不在路上打听一二”

    “老师入庐江以来便在三公山下隐居,周遭既无村落,又少行人,恐怕难以探听到元化先生的消息。”

    国渊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如去问郗鸿豫,他手上倒有几本古旧的医书,拿黄酒治人手足麻痹的方子就是我自他那里看来的。”

    种平对郗虑并没有什么印象,他只记得这人似乎也是郑玄的学生之一,完全忘记了自己曾和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并且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对方当做了假想敌。

    “古书多有谬误,也未必做得真。”

    魏种摇了摇头,他认准了自己无错,有心和国渊再辩上一辩,但念及种平和郑玄情谊

    其实是他自己也仰慕郑玄的才名,眼见着已离三公山不远,魏种有些按捺不住内心想要去拜谒郑玄的渴望,正好种平和国渊都给了台阶,他也就借坡下驴,暂时止住了这个话题。

    郑玄初至庐江时,本想着带领一众学生在城郊乡野之处定居。

    但是他将至扬州的消息在士族中传扬开来,每日仆从所收的拜帖数不胜数,时不时便有当地名士大族邀他去讲学。

    因着这些人礼节具备,治学的态度又无比诚恳,他先时也一一应邀,做过几次场面较大的讲学,但后面实在力有不逮,偶尔托病推辞,登门拜访的人却是一点也不曾减少。

    期间,他有不少弟子学成离去,仍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求学的弟子仅剩下二三十余位,这些学生都是时刻侍奉在他左右的,每日耕读不辍,大都可以耐得住寂寞。

    郑玄这才重新将隐居之地选在了三公山这么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但即便他已闭门谢客,只想一心教导弟子编撰书籍,但仍有一些人的邀请是他无法拒绝的。

    比如此时自称为扬州牧的袁术。

    很不巧当种平一行人到达三公山时,郑玄还在袁术的宴席之中,尚未归来。

    魏种大感失望,虽然面上不显,但继续和国渊谈论起是否应该用黄酒这一味药时,他的态度明显变得迁就了许多。

    国渊出扬州替郑玄给种平送信之余,也是在寻觅值得辅佐的明主,这件事他的那些师兄弟们都心知肚明。

    毕竟,选择继续留在郑玄身边的这二三十余人中,只有少部分是觉得经学精妙,想要一生去探索,其余大部分人,更多的是在观望着天底下的英雄,等待时机,静候明主。

    国渊此次归来的神情表现,明显是并不属意奉刘表为主,和他交好的崔琰不免觉得好奇。

    “子尼,你不是常说男儿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吗那刘景升单骑入荆州,难道也并非是你所敬仰的英雄”

    国渊神色坦然“若我早生二十年,刘景升或为明主,但如今只能说是名过其实。”

    “那你此次回来是要继续侍奉在老师左右”

    崔琰不料会从友人口中,听到这般对刘表的评价,语气中也生出几分感慨。

    与国渊所渴求的建功立业不同,他从前也喜欢过武功,现下却更喜欢钻研文辞内政。

    刘表如何,他已大概知悉。

    这扬州的袁术是什么性格,他也了解一二。

    于他而言,他更希望自己学成之后可以去豫州或者兖州,袁绍和曹操二人在他眼中都是值得辅佐的对象。

    “不,我打算随伯衡一起回许都。”

    国渊神色认真,他向来是做下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的性格。

    这下崔琰是真的诧异了,他提刘表时还带着几分对国渊的调侃,此时却是发自内心的疑惑,以他对自己这位好友的了解,曹操并非是他会愿意辅佐的对象。

    难道是好友突发奇想想去某位公卿府上当门客这不可能是他会做的事。

    崔琰甚至有些想开口询问种平,但转念一想,好友不说,定然是他想辅佐的那人身份敏感,自己做事一定要追问,恐怕会横生事端。

    再者终究有种平照顾,国渊又向来有主意,自己何必要过于担心,刨根问底呢

    他自己把自己成功开解的同时,魏种对着郗虑的医书研究了许久,心中已经知晓国渊的方子确实可行,只是仍有些拉不下脸面,合上书卷,强行为自己挽尊。

    “虽然是可用黄酒,但黄酒酿造方法不一,功效亦有差异,还是容易造成意外,此方不甚可取。”

    郗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魏总的话上,他心思活络,暗自盘算“刘表如今安据荆州,似无进取之心;袁氏虽有四世三公之名,但兄弟阋墙,且袁术帐下谋士众多,安知那袁绍如何我若去彼,难有我出头之日。”

    “兖州曹操奉迎天子,兵多将广,方经陈宫张邈叛乱,眼下正是缺少能臣谋士之时,我何不去投那曹操”

    他心念一定,看种平的眼神便从隐隐的敌视转变成了亲切。

    想要在曹操那里某得一份好差事,以他现在微薄的名声,几乎是不可能,但若是有种平做他的荐主,那待遇可就完全不同了

    “阿嚏”

    种平摸了摸鼻尖,目露茫然。

    是谁又在算计我

    他抬头时正和郗虑四目相对,郗虑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僵硬,他还记得之前嘲讽过种平的事。

    然而种平压根没想起他是谁,只是礼貌地回了个微笑便转头和捧着书的小孔明聊了起来。

    郗虑隐隐觉得自己是被种平所轻视,心中又生愤懑这种伯衡当真是虚伪至极,若我得势,今日之辱,必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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