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天, 纪明遥被太太派出去巡看纪家在京郊的田庄。
从安国公府到城门,坐马车只要不到两刻钟,但从城门到田庄, 还需要至少一个时辰。在城外坐马车还又颠、又容易沾灰尘泥土,一般情况下, 纪明遥是绝对不愿意出这种“远门”的。
但今天,她非常高兴有个无比正当的理由避出来, 避得远远的。
温家过来提亲, 她不在家才好有什么事都找不上她。
一大清早,天还蒙蒙亮, 平常还懒在床上的时辰,纪明遥已经出了门。
已近深秋,清晨颇有些冷了。纪明遥只挽了单螺髻,没戴簪钗, 身上穿着夹衣, 外面又披了一件大毛褂子,手里抱着手炉,靠在青霜肩头, 迷迷糊糊地补眠。
她车里是碧月青霜陪着, 后面还有八辆车, 一辆坐着白鹭和两个嬷嬷,三辆各坐了四个壮年媳妇婆子,一辆坐的是厨子和帮手, 最后三辆, 装着她们这几天住在庄子上要用的行李东西。
车旁还有管家带着二十来个精壮小厮男仆围随护卫。
纪明遥上车就睡着了一半,车队先向广宜公主府行。
她和宝庆姐姐提早约好了一起去。
车到公主府偏门,略等了小半刻钟, 宝庆县主就一身大红骑装拿着马鞭跑出来,小声问在车外等着的碧月“你姑娘在车里呢”
碧月忙掀车帘,也低声笑回“是,姑娘正睡着呢。”
宝庆便两步上了车,走到纪明遥面前,先揽过她的肩膀。
青霜早让出位置,请县主坐。
宝庆坐下,让明遥妹妹靠在她肩上。
见明遥妹妹微微睁开了眼睛,她便笑“大懒丫头,你快接着睡罢我和你坐一会。”
纪明遥对“大懒丫头”这个称号没有异议
她又往宝庆姐姐怀里缩了缩,很快睡得更香。
扩充了两三倍的车队向城外驶去。
安国公府,纪明达正坐在铜镜前梳妆。
今日是温家来纳采的日子,不但她将来的丈夫温从阳会来,连舅舅舅母她未来的公婆也会亲自到场,给足了她尊重体面。可分明是大喜之事,一切都如她所愿达成了,她不会再嫁给崔珏,二妹妹让温从阳斩断了心思,她和妹妹们的名声也没有损伤但为什么
为什么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丫鬟往纪明达发间戴上最后一根红宝钗。
铜镜被打磨得莹亮,能照清每一根发丝。纪明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了母亲的柳眉和杏眼,像父亲的笔直鼻梁,嘴唇上规矩点了偏淡红的胭脂,只见端方,不见妖艳无格。
没有错处了。
纪明达起身出门,先去给母亲请安。路上正遇见三妹妹,便结伴同行。
从母亲院里搬出来四个多月,一开始她还心慌,但住久了便发现,自己住是比同长辈住稍自在些。比如三妹妹从前敬畏祖母和母亲,总不敢久在她房里,略坐一坐便走,现在却常在她屋里一坐半日,同她一起看书、作诗、做针线,她更方便招待妹妹们了。
其余倒没什么。屋子多了几间,粗使的人多了几个,都只是微末小事,总归都按着规矩。随不随长辈住,她都勤谨修身,从无懈怠,不似二妹妹,真像出笼的鸟儿。
“这个时辰,二妹妹该快出城了。”纪明达算了算。
“啊是,”纪明德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笑说,“二姐姐卯初就出去了,是该快了。”
两个姐姐竟真算是互换了亲事,她有时身处姊妹之间都不自在,大姐姐和二姐姐却从不见异色真是
可这等事究竟还是尴尬,不然,太太为什么特地今天把二姐姐派出去呢。
想到温表哥,纪明德抿了抿嘴唇,终究仍有不甘。
可太太和老爷都定了的事,只凭她自己怎么扭转况且这四五个月,温表哥一直在家养伤,再没来过这里,她见也见不到
怕在大姐姐面前露出来,她忙说起别的“我以为大姐姐今日会戴老太太送的牡丹金簪呢。”
那簪子上镶翠玉为叶,金丝缠就花瓣纹络,每片花瓣上皆有一颗明珠点缀,正中一颗极闪亮的红宝为蕊,真是辉煌无比,大姐姐那日只是略拿在手里看了看,室内便盈满宝光。
这是老太太的嫁妆,老太太年轻时戴过,早想给大姐姐的,因放的时日久了些,珍珠没有从前亮,还特命将原来的珠子都去了,新选了三十六颗明珠镶嵌。
大姐姐气度华美,若再以这牡丹金簪装饰,只怕便是二姐姐在场,也盖不过大姐姐的仪态万方。
“那是老太太从前纳采戴过的,我怎好与老太太并肩,”纪明达如此对三妹妹解释,“我和老太太说了,等纳征那日我再戴。”
纪明德忙笑道“果然是大姐姐,连这都想到了”
见三妹妹果然信服,纪明达悄悄松气。
其实这只是她的借口。
她在祖母身边长大,对从前的事,比妹妹们稍知道的多些。
祖母出身先巩昌侯府,是开国功臣巩昌侯之女,与祖父的亲事本是门当户对。只是祖母才嫁来纪家未及五年,外太公便被牵连进了谋反一案,虽然终得脱身,未伤及性命,却被除爵、夺官,徐家也从勋贵之家沦为了平民百姓。又不过一二年功夫,外太公便郁郁而终了。
那时祖母已有了父亲,家里也并未因徐家败落便休弃祖母。但自那之后,祖父身边就多了许多姬妾,太公和太婆也并不管束。祖父成群的姬妾生育了许多庶子庶女,从二叔到四叔,还有大姑姑到五姑姑,都是庶出。自然祖母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她虽心疼祖母,但长辈们的往事,她并不好多评判,祖母也忌讳被人提。可她也怕成婚后走祖母的老路她不想纪家也同徐家一样,她想家里平平安安的,长辈们都长命百岁
所以,祖母在纳采之日戴过的簪子,她不敢也在纳采之日戴。
怀着对祖母的愧疚,纪明达来到父亲母亲面前,又一同去给祖母请安。
精心调养了几个月,徐老夫人气色好了不少,身上也觉得养回来了些。今日是她最疼爱的嫡亲大孙女纳采的日子,她早早便起来,穿上一身庄重衣饰,专等给孙女撑门面。
安国公也专为长女定亲告了假,未去上朝,等在家中。
儿孙们都到齐了,只差一个二丫头。
徐老夫人知道是儿媳作怪,但她也乐得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少一个碍眼的人,便没多问。
今日便是一家人同在安庆堂用早饭。
早饭毕,徐老夫人仍如从前一般,独把纪明达搂在身边说笑。女儿的好日子,温夫人也愿意多给婆母颜面,不时捧场,还有婆子丫鬟们在旁凑趣,房里便一派和睦。
纪明达被祖母抱在怀里,听着众人的欢声笑语,也终于渐渐高兴起来。
好像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所有争吵和艰难都结束了,安国公府还是她熟悉的家,她结了一门好亲事,正待出嫁。
“理国伯与夫人、广川子与夫人、温大爷到了”
男方长辈、媒人皆至,安国公和温夫人忙出至正堂相迎。
媒人与男方入门向右,安国公与温夫人入门向左,东西相向而立。理国公府的执事仆从等将多少礼物摆满了正堂和院中,媒人便向安国公进诣,安国公也依礼数对答。1
如此种种,走完仪程,便已近正午。
安国公府早备好了酒席宴请媒人与亲家。
广川子便是广川侯府的现当家人,即何夫人的娘家弟弟。
三家都是亲戚,便不拘太多礼数,安国公三个男子在前院入席,温夫人、何夫人与广川子夫人带了温从阳到安庆堂。
既然都相熟,也都知道温家和纪家先议的哪个女孩子,也没甚避忌的,路上,温夫人便似不经意提起“家里孩子们都在老太太身边呢,只有二丫头,被我派出去巡看庄子了,可惜不在。”
温从阳的脚步骤然一顿。
温夫人心内深叹。
这是从阳放不下,如何怪得了明遥。她从没见过明遥那般乐意出门,一大早竟没用人催就走了。
可从阳已经会是明达的丈夫,改不得了。丈夫心里若一直有自己的亲妹妹,明达真能看得开吗
盼她能看开些,毕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婚事可以强求,人的心怎么能,她是教过的。
明达说她懂得。
何夫人赶紧狠狠瞪了儿子一眼,用眼神催他快走别停,心里骂了一声,怎么二姑娘人不在家还能惹事
而广川子夫人便似没看见准新郎的异样一般,接过温夫人的话,笑道“她姐姐的好日子,你也不让她凑凑热闹,就这还成日说她不爱动呢。”
“正是她不爱动,才趁着天还不太冷让她出去活动活动,别成日闷着。”温夫人笑说起其他孩子,“她四妹妹还想去的,又看是她大姐姐的好日子,不能人都不在家。我说下次带她去。”
广川子夫人忙笑夸一句“四姑娘才多大果然识大体。你这还没娶儿媳妇,家里女孩子先能替你分忧了,个个都教得那么好,真叫人羡慕”
说完这话,她心内不免思量起来。
近几个月,几乎是有请帖送到安国公府,温夫人便会带了全家女孩去赴宴。众人都大概清楚,这是温夫人为了消除无稽流言才如此。但其实从陛下开金口起,除有心之人外,连私下都没人敢说崔家和二姑娘的闲话了。何况以几位姑娘的人物品性和温夫人一向的清名,哪有人真信“私情”一说不过是有热闹凑,便自己也多添几句而已。
既四位姑娘名声无碍,从前想求娶大姑娘未成的人家不免又活动了心思,各显神通,把意思递到温夫人面前。
哪知八月初二,广宜公主府赏菊宴上,温夫人露出意思,说家里只求大姑娘一生安顺,要把孩子嫁回娘家。
众人便思索,大姑娘到底因与人命格不合退过一回亲,温夫人心疼孩子,不愿折腾,也是应当。
况且温家也是国公府邸,说来算门当户对,并不委屈了大姑娘。
连齐国侯夫人替三殿下说亲都被婉拒,众人也就不奢望温夫人回心转意了。
安国公府也不是没了别的女孩子,想结亲还有机会。
三姑娘正当嫁龄,四姑娘才十岁,还想结亲的人家自然是先问三姑娘。
不管谁家相问,温夫人都与中人夸一回三姑娘的长处,比方自幼勤勉,和她大姐姐一样读书不掇、才艺俱通,比方现在三个女孩子掌家事,凡一应琐碎之事,都是她一人做主,她姐姐们歇着等等。
只有广川子夫人等近交家中才知,近月温夫人私下里夸得最多的是四姑娘,三姑娘反快成了透明人。
她们都是知道姚姨娘杀人一事的。但那时三姑娘才四岁,其后便也被接到温夫人身边教养了。这些年来,温夫人在外对几个女孩都无甚分别,她们对三姑娘便也不是全无意思。
可温夫人竟又改了态度不管是因为什么,满京里女孩子那么多,不是看在安国公府的门第和温夫人亲身教养上,似三姑娘一样人物的女孩儿,倒也不是多稀罕。
就看家里男人想不想和安国公结亲家了。
不过,生母是这样,本人又不大受温夫人喜欢的女孩子,果真进了他们家,也怕有祸患。
而且,若三姑娘的亲事真是全由安国公做主,那得看安国公能不能看上他们的门庭。
广川子夫人不由笑了笑。
毕竟,国公爷眼光高啊。
三位夫人至,安庆堂内,独有徐老夫人端坐不动,纪明达亦起身,带众弟妹出去相迎长辈。
毕竟是国公府的公子,懂得如此场合由不得他造次又独自在家养伤几个月,温从阳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今日是他与旁人定亲的日子,何必叫遥妹妹看见。
即便做不成夫妻,以后总还是亲戚,不可能一辈子不见。姑姑特地送走遥妹妹,便是怕他生出事故。若遥妹妹不在,他还不情不愿,毁了喜事,将来才是真难见她了。
母亲、姑母和媒人都上至廊下,姑姑家里的姊妹兄弟也出至门外,都在看着他。
温从阳独在阶下行礼,一揖至地,说一声“大姐姐。”
见她未来夫婿礼仪得体,纪明达面露微笑,还礼,依旧称呼“温表弟。”
养伤几个月,这人似乎懂事了些。
温从阳直起身,也看向他的表姐,他的未婚妻。
分明是同父所出的亲姐妹,大姐姐和遥妹妹却生得毫不相似。遥妹妹的双眼澄澈清透,像含着深山最清冽的一汪春水,大姐姐纪明达的眼中却仍然只有审视和品评。
她一向爱挑剔他,喜欢教训他。
他也不喜欢她。
所以,是什么让她连崔翰林这样的好亲事都不要,非要退亲嫁给他这无能无用的纨绔
温从阳想了足足四个月零二十四天都想不明白。
什么命格不合,八字相克这些话他才不信外人看着她是三月退亲,九月才与他过定,只有他们两家才知道,是她先要嫁给他,安国公府才飞快安排遥妹妹和崔翰林崔珏定了亲
他几乎被蒙在鼓里
温从阳一直盯着纪明达看,眼神变了又变。
纪明达面上的微笑还撑得住,心里已经收回了方才评价他懂事了的话。
他这算什么态度
这等时候,正该纪家的姊妹兄弟们说几句话,打个圆场。
可纪明德攥紧了手帕,没有动。
不知为何,纪明远也没有动。
温夫人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纪明远才下台阶走到温从阳身边,笑问一声“表哥请”
广川子夫人这才有机会打个圆场,笑道“看咱们从阳,都看大姑娘看直眼了”
何夫人忙笑道“他可真是,都定亲了,怎么还是孩子脾气看我回去告诉我们老爷教训他”
一行人鱼贯入内,温从阳又到徐老夫人面前行礼。
徐老夫人从前是一万个看不上他,如今既是孙女婿了,便也待他好些,让他来身边另一侧坐。
温从阳犹豫了一下,没有紧靠徐老夫人坐。
广川子夫人便夸一句纪大姑娘,又夸一句温从阳,再夸一句徐老夫人。又有温夫人与何夫人合力,终于让屋里的气氛热了起来。
安国公府京郊最大的庄子上,纪明遥正在等宝庆姐姐回来吃午饭或者说,做午饭。
过来的路上,前半段宝庆姐姐还和她一起坐车,后半段便坐不住了,飞下去骑马兜风,绕着她的车跑来跑去,嫌她慢。
她说车快了颠
宝庆姐姐就说先去庄子上打条鹿加餐,一溜烟就没影了。
安国公府庄林里没什么猛兽,宝庆姐姐弓马娴熟,身边还有几十个护卫,纪明遥放心得很,又在车上睡了一觉。
睡醒下车,庄头已经等在庄外。
纪明遥跟太太来巡看过两次,出门之前还又紧急补了课,清楚流程。
一路问过庄头各样庄稼已经收了几成,还余多少没收,几天能完成,今年产量大概多少,鸡鸭鹅猪羊等家禽家畜都长得怎么样,柴炭能出多少,又把今年和往年不同之处细问了问,就已经在午时了。
庄头两口子被问出一脑门的汗,请问二姑娘的午饭。
纪明遥就说先预备着,不急上饭,她等宝庆县主回来。
男庄头告退去收拾饭菜,留下女的服侍。
纪明遥便叫给女庄头看座,让她坐了,又问些她家里长辈孩子的琐事。
等庄子上的午饭做好,宝庆县主也热闹喧天地回来了。
“我猎了一头野猪和好几个猪仔”她冲进来说,“咱们中午吃烤鹿肉,晚上吃烤乳猪吧”
大野猪没阉,长到这么大,肉已腥臊难吃,小猪仔就不一样了
午饭和晚饭都解决了,纪明遥当然说好
烤架烤网早在院子里搭好,广宜公主府的护卫割好鹿肉端上来,宝庆亲自烤肉,自己一半,明遥妹妹一半。
纪明遥就只管吃和夸。
酒足饭饱,两人并排在廊下坐摇椅消食。
宝庆问“你下午做什么”
纪明遥努力撑开眼皮,不让自己在过饱的时候睡着“先看库房,查账本。”
宝庆“明天呢”
纪明遥“上午接着查账,下午看庄子南边的玉高粱到底收得怎么样了。”她主动补充“后天去看冬小麦的种子,然后是果树收成,还有牲畜也得查一遍,西边还有几个小庄子”
她不说了。
这么多活,光说出来就好累啊
不想干了。
宝庆推她“别睡,先别睡”
纪明遥艰难睁眼。
宝庆“温姨母又没说让你一定哪天回去,咱们多住几天,你慢慢办事,我教你骑马吧”
别人都会,就明遥妹妹不会,每到打马球的时候没少被纪明达说。明遥妹妹虽不在意,她却不服,又不是多难的事,她绝对能教会
宝庆踌躇满志
纪明遥“我睡着了。”
宝庆“你个懒丫头”
回京之前,纪明遥还是骑了一圈马。
她坐在后面抱着宝庆姐姐的腰,被宝庆姐姐带着骑的。
就一小圈。
嘿嘿。
挺好玩的
很快进了冬天。
大雪之前,温夫人带家里另外三个姑娘又到庄子上巡看一回纪明遥死活不肯再去了,便该预备过年了。
江南和东北的几处田庄也送来银钱年货,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崔珏得到年前才抵京,温夫人便没急于和崔家确定婚期。安国公府先与温家定下,明年开春二月初八日,纪明达出嫁。
纪明达的嫁妆都备齐了,除了规矩里的三万两嫁妆,温夫人多添了六千两压箱银和一个庄子,徐老夫人添了一万两压箱银和一处房舍,长女出嫁,安国公也命从库房里多拨了六千两,给她置办衣衫首饰。
总共五六万嫁妆,置办得花团锦簇,无所不有,徐老夫人却不满意“二丫头多三万银子,都不用你母亲再给她添些,就已经越过你了”
她要再拿出私房银子来,又要找儿子儿媳再添钱。
纪明达却拦住了祖母。
她说“嫁妆多几千少几千不算什么,过得好不好,原也不在这上头,何况二妹妹多的三万,是家里补给她和崔家的。这已经让家里为难了。祖母的银子用处不少,就留着吧。”
徐家还要靠祖母时不时的贴补,不然他家男女连婚事都结不起,女孩子的嫁妆都没有。
徐老夫人心疼孙女的体贴,到底气不顺,把嫁妆单子看了一遍,叫儿子来,硬又多给添了三千两,凑足六万,取个吉利。
家里倒不缺这几千银子,安国公也就应了。
理国公府也早赶在入冬前收拾好了新房,专待正月一过就办喜事。
新房离温从阳原本的院落只隔了一条路。但他一次也没去看过。所有布置都由祖母和母亲决定,问他,他便只说都好。
有为这些费心的时间,他不如多和如蕙姐姐相伴一会。
他不抗拒成亲已经很好了,张老夫人与何夫人都不对他要求更多。
婚期日近,何夫人又拿了许多春宫房事的书籍给他,他拿到手里,全去和李如蕙偷试,婆媳俩明知他这样,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
现在是让他顺顺当当成了亲最要紧。
这日小年已过,外面积雪未化,天上又飘下小雪。
温从阳早懒得去练习骑射了,何况这等天气,又不出门见人,他便只在房中与李如蕙赶围棋、投壶作耍。
既是玩乐,自然摆了酒果助兴,他也不贪杯,只定下谁输了吃一口。
先是温从阳连输了三场,他索性直接吃了一整杯。接着李如蕙输了,却不肯吃。温从阳并不相强,搂住她笑亲了一口,替她吃了。
别的丫头婆子见他们这样,忙退了出去。
李如蕙又输了好几场,都不肯吃。
温从阳并不多想,只管亲她一口,再吃一口酒,很快动了兴致,抱住她便要去卧房。
李如蕙却推他不肯。
温从阳才忙问“姐姐今日身子不舒服”
李如蕙忙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大爷已经通晓人事,若她总推拒不肯,大爷是不是会找别人
这国公府里最不缺的就是有姿色的丫头,光这院子里就有多少。
思索再三,看房内无人,她摸着小腹,提了心告诉大爷“是我的月事快有两个月没来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