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都详细说说吧,有何见解”曹操笑吟吟的收起碗箸放到一旁,坐正身姿看着他们。
郭嘉先是一笑,拱手道“在下与志才的看法几乎一致,我们私下里也商议过。”
“由他来说便是。”
戏志才颇愣,他还以为郭嘉要先行说出来,也不打算争了。
没想到他先开口,居然是把功劳让给自己。
两人都不是扭捏的人,戏志才沉吟片刻,拱手道“主公,此时荆州战事,已算接近尾声,而秋收之后,冀州或许会对我们动兵。”
“如果说那个时候,刘表境内安然无恙,肯定会动北上来扰乱我们的心思。”
两人均是点头,这也是最惧怕的一节,此刻和刘表交恶,就代表了将他推向冀州一方。
一旦荆州和冀州联合,曹操的南部将会被接连不断的袭扰,如此就会很被动,腹背受敌终究是不好受的,若是某日战况出现对峙僵局,则容易酿成大祸。
“故此,”戏志才冷静的站直了身体,沉声道“我们撤离荆州战场时,也不能太过轻松,在下建议,不必告之孙策,举兵佯装欲进,与此前一样,心照不宣的共取荆州南郡之地,他必趁势同攻”
“在下听闻,孙策近来已取得了豫章,正在大肆招兵买马,正是需要大战磨砺之时。”
“此战他一定会来,孙策不会错过这等良机,待他将兵力投入之后,我们与荆州讲和,撤出南郡边境,归还江夏所部。”
“将我们的兵马退回庐江、扬州合肥一带,继续驻守不出,和荆州相安无事就好,那孙策的兵马就不一定能撤出去。”
“如此,宛若上屋抽梯一般,可让荆州和他孙策江东,根本抽不开身来,彼此内斗,我们只需派遣兵力死守境地即可。”
曹操点头时,郭嘉也上前来附和拱手,笑道“主公,依照我们得到的情报,江东和荆州乃是血海深仇,孙策之父孙坚,便是死在刘表算计之下,因此不会暗中联合。”
“此计甚好”曹操立起身来,当即拍板,大笑环顾,郭嘉、戏志才两人的想法,刚好贴合曹操所想,如此行事可干脆利落的抽身。
“给伯常先回一封书信,表彰他此战的功绩。”
“另外再向尚书台下令,给伯常调拨国库的军资给养,让他安置在南阳城,屯民也给他送去十万,若是能安置在南阳,则好生治理,等一切妥当之后,再让伯常回来。”
“唔,给陛下写一道奏表请示。”
“唯。”
郭嘉和戏志才鞠躬而下,转身离去,走到一半戏志才回头来,胡须微飘,疑惑的道“是先去尚书台下令调钱财,还是先给陛下写奏表”
曹操嘿然一笑,稍稍背起了手,轻松道“这,当然是先去请示陛下了,他一定会答应。”
“诶。”
戏志才应了一声,立刻离开。
谯郡。
南部边境的营地内,一袭黑袍锦衣,腰戴容佩的青年面色严肃的走进大营,营中还有另一名戴冠青年正在伏案看书简。
这是,进军到江夏附近的曹昂,而走进大帐的年轻人则是他的侍郎杨修。
两人一同理政行事,已是一年有余,两人之间的情谊自然加深了不少,这代表着弘农杨氏和曹氏之间的关系也拉近了许多。
所以杨修一开始始终坚持礼仪,称呼“大公子”或者“中郎将”,也是几次喝酒微醺,敞开心扉交谈之后,曹昂让他直唤“子脩”便可。
这酒,可以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特别是话打开了,便可以交心了,自然无话不谈。
“子脩。”
“德祖,”曹昂抬起头来,笑着招手“伯常给我送来了一封书信,感谢我们在他对新野下手的时候,反应如此之快。”
“几乎没有事先商议,照样也可以极快的速度派兵进驻到前线,扰乱了荆州的兵马,他已经夺得了南阳,并且俘获六千战俘,得到十几万流民安置于境内。”
“陛下,又封他为南阳太守。”
“好事情,”杨修到近前坐下,听闻眼前一亮,笑道“以往的南阳太守,又要守三避法,又必须要天下名族之中推举的才能出众之辈,又或者是家世显赫,家底雄厚可资一郡之人,否则坐不住这个位置。”
“南阳地大物博,人丁兴旺,鸿儒硕学通常可见,常有名师讲学,高士辩经,每年功绩自然也是首屈一指。”
“君侯得此位,可以大显身手了,”杨修这番话是由衷而言,在南阳做太守,比张韩在朝中做寺正,不知提了多少层阶。
更重要的是,南阳太守的权力,不是大理寺寺正可比,大有可为。
恐怕日后这南方坚成,将会成为荆州一座迈不过去的天堑。
“哦,子脩,我今日来也有一事告知,荆州有人给我写了书信,向我打听此战的开端。”
“荆州近乎三面受敌,战事起于一夜之间,刘表就已从原本的忠汉之皇亲,变成了欲不轨之匪徒,究竟是因何而起。”
“他问是如此问,可我仔细猜测思索”杨修皱着眉头说到这,忽然想起以前张韩告诫过不要自作聪明的分析,于是苦笑改口道“总觉得他话里藏着话,不该单单只是问这个,子脩可有什么想法”
曹昂思索了许久,撑住膝盖缓缓起身来,走到了帐篷大门前看向帐外去,忽而敏捷的转身笑道“或许,这些人不是单纯的问缘由。”
“而是想要打听我父亲的态度,如此大战,起于转瞬间,几乎一夜便有重大变化。”
“半个月,荆州就丢失了江夏、南阳两处要道,而荆州因此死去的将军少说数十人,黄祖更是被孙策大破于江夏沙羡。”
“他们想要知道,这是我父亲要对荆州动兵,还是伯常一意孤行,欲报私仇。”
“私仇何来私仇之说我记得君侯根本没去过荆州,”杨修早年也是围炉夜话之中的常客,经常听张韩说很多玄奇故事及经历。
他所说之文总是天马行空,想象丰富,令人叹为闻止。
但是从来没听过荆州的故事。
曹昂苦笑了一声,又来回踱步的看了杨修好几眼,最后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轻声道“之前,刘表吞了伯常五百匹战马。”
杨修咋舌道“我记得是君侯吞了荆州一千五百匹西凉宝驹。”
曹昂声音更低了,凑近道“那批战马的消息,是我父亲告诉伯常的。”
“哦”
原来问题的根在这里。
怪不得荆州战事这么顺,杨修一时间想明白了,背后还有个成丞相在主导一切
他一开始就愿起摩擦,主动劫掠了荆州商马,待其反击之后,再毫不犹豫的出兵动手,且暗中布局。
荆州之战,看似孙曹无意之中形成了联合,实际上乃是许都那几位早早算好了局势,因势利导,致此境地。
那这理由反倒不好说了,到底是丞相想要对荆州动手在先,还是伯常君侯的仇怨为重呢
“不必纠结,”曹昂立马抬手说道“伯常他向来是如此,吃不得半点亏。”
“即便是没有许都那几位在暗中谋划布局,他也一定会对荆州下手,而一开始那一批商马,其实伯常若是自己知道,也绝对会去下手劫掠。”
“为何呢”杨修不解,这不土匪么
“因为伯常知道我父亲定会想要,所以不会责罚;而我父亲知晓伯常定不会放过到手的肥肉,所以告知了他这一批战马来向,所以无论谁先知道,这荆州之仇就一定会结下。”
“但,我们本就是敌对关系,之前看似关系不差,实际上也是因大汉天子在位,大家心照不宣而已,实则早就已经暗潮涌动了。”
这一番论断,让杨修心悦臣服,顿时恍然。
同时心中对张韩也是更为敬佩,这位君侯当真是猜透人心,特别是极其懂得丞相之心。
又能谄媚揣度,还可以文武双全,真该死啊活该他平步青云。
杨修心里不甘却又很敬佩的想道。
“来,帮我执笔,我想给伯常回一封书信。”
“唯。”
杨修收拾了衣袖,坐到一旁拿起纸笔,曹昂打算给张韩回一封长信。
数日之后。
许都的书信送达,杨修和曹昂才真正知晓了如何退出荆州战场,看到计策时,两人都是拍案叫绝。
于是杨修也马上给荆州的一些旧识,送去了几封书信,并且向前线的张辽等将军,送去了几道命令
荆州,襄阳。
刘表召集文武多次集会商议之后,知晓此时形势不容乐观,若是拖到秋收,今年不知损失多少。
百姓的田土均不在高墙固堡之内,需要出城去收割五谷。
但那时若是被袭扰,怎么敢安心收获呢。
这损失,就会不计其数,甚至还有更多隐患在其中。
商议好几次,还是觉得无计可施,只能在秋收之前,与张韩罢手言和。
否则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混账,混账”
刘表这段时日因为操劳战事,明显人已经苍老了许多,但是现在依然不敢安心下来,张韩夺取了新野,彻底稳固之后,便是将一万精兵置于自己卧榻之侧
随时可能来咬上一口,难道为了他一个张韩,还要驻兵数万防备。
“那华歆,还在襄阳否”
“仍在,他是天子派来的使者,也持节有调解之意,现在战事稍稍停歇下来,或许我们可以通过他,去请张伯常来商议一番,双方先行停战,若是有所误会的话,解开误会也就好了”蔡瑁在刘表身前,面带笑意的劝说道。
他也不敢再如此前那般自信嚣张的说话了,毕竟张韩斩了不知多少荆州叫得上名号的将军。
最近更是一计让马通直接被罢免驱赶,声名扫地。
匆忙换了蔡中为将、魏延为先锋副将,前去驻守朝阳城,为襄阳之屏障。
蔡瑁其实是亲曹的,但他之前一直打压韩嵩、刘先,是害怕日后与曹氏亲和的功劳全在此二人身上,他们的地位反而会变得炙手可热,于是才会从中作梗。
可以说,如今这局面,其实蔡瑁才是最大的推手。
毕竟刘表当初是想付钱的,得蔡瑁进言几次后,逐渐感觉自己的威严被人戏弄践踏,于是才愤而走此险路,让张韩忍下这一次。
谁知道张韩不忍,还搞得这么大
“你现在倒是想去亲和了”刘表略带责怪的看了他一眼,“又该叫谁去请张韩”
蔡瑁缩了缩脑袋,讪笑道“既然最初与张韩有所往来是因刘别驾而起,此时最好也是请刘君去,或许能与张韩说得上话。”
“再者说,刘君的侄儿,在张韩那里为徒,恐也是带在身边,一同来到南阳居住,或许”
“可以用去看望侄子的名义,让刘君去新野探探张韩的口风,也许能够套得一些消息,看他现在是何想法。”
“之前,我也让一些境内文士,写信去问了杨德祖,这进攻荆州是否是曹公的意思”
“但是暂且还未曾回信,不如让刘君直接去张韩那里试试。”
刘表听完,觉得也颇有道理,于是暗暗点头,“嗯”了一声,道“那就这样吧,让他们再去为我游说一次,先将现在的局面拖过去再说。”
过了两日,刘先得到命令之后只能再次出发,前往新野。
花费一日时间在路途之中,到达关口后说明来意。
因为和张韩本是旧识,军中不少将校也都听闻过,所以一路通报下来,也未曾有阻拦。
张韩在新野设下了宴席迎接,晚上喝了几坛酒,邀请刘先到主帐议事。
这一次来南阳,其实没有把周不疑带来,那小娃在荀彧处学习今文,估计没有个一年出不来。
等一年后,就是个翩翩君子了,荀彧重礼,本身有冰清玉洁之名,有留香君子之称,张韩花了极大的代价,让他帮忙教导周不疑一段时日,肯定是要尽心尽责的。
特别是在礼度上。
荀彧教不了张韩,全身心都会压力在周不疑身上,所以张韩很放心。
酒过三巡。
刘先直接说明了来意。
张韩左看右看之下,失口而笑,“哈哈哈”
“这件事,你和我说做什么应该是和公祐说嘛。”
“当初怎么得罪的,现在请他过去再谈一次就行了,你说对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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