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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抢!边将可开关抢掠漠北!束脚陋习,如何可破?
    “兵贵精不在多。”

    征兵太多,会耽误民间农耕。

    而且,还有供养的压力。

    “兵仗局、军器局会尔等足够的装备。”

    朱祁钰道“新练的兵丁,以火器为主,但必须会骑马,步骑精通,练火器战阵。”

    “启禀陛下,火器兵有神机营就足够了,而且火器局限性极大,尤其受天气影响,恐怕难当大任。”

    方瑛认为皇帝外行指导内行,像梁珤这样的勋臣家族,都有系统练兵的不传之秘,是世代传下来的。

    而皇帝脑袋一拍,就放弃了原有练兵之法,改练火器之兵,这样的军队如何上战场

    梁珤、李瑾暗暗点头。

    “方瑛,你的话有道理,但是,听朕说完。”

    朱祁钰并不生气,让大家端着凳子,围坐一圈,笑着说“朕不骗你们,朕组建团营时,做好了京营全军覆没的准备。”

    “结果,京营、宣镇兵丁损失不多,是朕错估形势。”

    “你等招募的兵丁超过十万,这些人若都按照老办法练,肯定竞争不过见过血的京营兵丁,练个几年,最终还是会被裁撤。”

    “这是其一,其二则是朕要纵横漠北,仅靠原京营兵丁,是做不到的。”

    “朕自知,远远不如太祖、太宗,连太宗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朕凭什么做到”

    “只能另辟蹊径。”

    “方瑛,伱的担心很有道理,火器弊端很大,但朕重整兵仗局,会尽力改良。”

    “朕愿意试一试,若失败了,大不了淘汰了战法,重新再练,朕才三十岁,等得起”

    朱祁钰语气激昂。

    方瑛等人叩拜,朱祁钰摆摆手“都起来,不是宫中,没必要拘束,都坐下,围坐起来,你们是朕最信任的人,朕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朕的心,不止是漠北,蒙元的疆域,皆应是大明领土”

    见梁珤要劝,朱祁钰笑道“朕并不心急,朕做不到,太子去做,太子做不到,太孙去做,终究有一日,大明会做到的”

    “朕的意思是,尔等不必担心没有战事,更不必担心没有用武之地”

    “臣等明白”方瑛带头跪下。

    “练兵之法,尔等慢慢摸索,兵仗局会火器,给尔等操练。”朱祁钰定下基调。

    练骑马火器兵,好处多多,对兵丁要求变低许多,身材矮小的、力量小的也能上战场。

    而且,随着火器的发展,兵丁会成为消耗品,可以批量制造出来,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人口优势。

    大明,恰恰有多是人口。

    朱祁钰想扎根草原,就得用火器、粮食和信仰,蚕食漠北。

    “李震、陈友何时入京”

    朱祁钰问方瑛。

    “按照时间掐算,应该快了。”

    方瑛想了想道“陛下,京营回京后,微臣招募的团营,隶属于京营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放下茶杯,紧张地看着皇帝。

    皇帝忌讳京营,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重新建军。

    方瑛也担心,若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以后他该谁的呢

    “不必,京营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你新建的团营,可再设一都督府,同样隶属于军机处,不必混为一谈。”

    朱祁钰目光一闪“干脆不叫团营了,以军命名,朕赐你白眊、无当两个军号,如今朕再赐下两个军号,虎豹、背嵬”

    “此二军号,乃是以骑兵为主,从军中多多选拔骑将入这二军。”

    “再组建都督府,朕亲自任都督。”

    朱祁钰要死死抓住兵权。

    两军总兵,他打算给杨信和陈泾,此二人表现可圈可点,尤其是杨信,将其诏入京中,也可看看他是忠还是奸。

    得找个人守宣镇,赵辅就不错。

    正聊着呢。

    “急报陛下急报”

    外面马蹄声凌乱,一个太监急匆匆下马,冲进来后扑倒在地上“宣镇急报”

    冯孝呈上来,朱祁钰看完之后啪的一声砸在桌上“宣化是怎么守的”

    朱祁钰把奏报丢在地上。

    方瑛捡起来,看完之后眼前发黑“这个谭祐,真的该杀”

    战报上写着,瓦剌兵进入宣化犹如无人之境,一路烧杀抢掠,宣化紧闭城门,拒不出城,不看不知。

    陈泾率兵于宣化外十余里张家堡设伏,和瓦剌兵打得难解难分,陈泾屡屡求救于宣化,但宣化总兵谭祐拒不出兵帮助,反而在宣化城内花天酒地。

    最终导致陈泾兵败,损失惨重。

    “镇守太监呢巡抚呢都干什么吃的”

    朱祁钰目光如刀。

    陈泾大败,死伤七千多人,瓦剌兵从容于宣化退兵,返回草原。

    “把李贤等人宣进来”

    朱祁钰站起来,方瑛等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贤等人进来,看见皇帝黑着脸,就知道是出事了,冯孝将战报递过来,看过之后,登时破口大骂。

    “这个谭祐是谁举荐的朕怎么没有印象”朱祁钰阴沉着脸。

    陈泾临时起意,从庞家堡靠双腿跑到宣化,又在宣化设伏,人困马乏,兵丁又少。

    以一万人,面对三万瓦剌精兵,十余万家属及其辅兵,没有全军覆没,已经很不错了。

    倘若宣化总兵肯出兵协作,起码能保存元气。

    结果这个谭祐可倒好,就是不出兵,眼看着陈泾部被打崩,七千多精兵啊,都没了

    “启禀陛下,谭祐于年初袭爵,上任宣化总兵才一多月,乃是张輗举荐,陛下允准的。”王直说道。

    “谭祐是英国公的人”

    谭祐是世袭新宁伯,其曾祖父谭渊是崇安侯,太宗麾下战将。

    朱祁钰略息怒火“朕记得,谭祐是知兵的,他多次于御前奏对,对兵事甚懂,怎么会无视求救呢”

    没人敢说话。

    “于谦可有战报传来怎么处置他的”朱祁钰语气一寒。

    “启禀陛下,恐怕到了内阁,尚未传到南苑。”李贤硬着头皮回答。

    “回京”

    朱祁钰语气不善。

    御驾回京,朱祁钰清洗一番,换上常服,于谦的战报送到他手上。

    于谦处置了谭祐,并详细写了战报,以及损失情况。

    长城到宣化,全都一片狼藉。

    “谭祐”

    朱祁钰咬牙切齿,明明一场大胜,偏偏有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陛下,这是新宁伯谭祐请罪的奏章”李贤小心翼翼道。

    “朕不想看无非是推脱之词”

    “只有他是宣化总兵,就要承担责任”

    朱祁钰冷冷道“传旨,褫夺新宁伯爵位,收回世券,谭祐问斩,其家流放琼州,无诏不得回京”

    新宁伯一系,他都顺便处置了。

    “宣化官员,从上到下,都押解回京,该杀的杀,太监都也处置了上上下下,一个不留”

    朱祁钰怒火滔天。

    没人敢触他霉头。

    即便是刚刚回京的都察院李实、韩雍、轩輗等人,也都不敢吭声。

    “好好的一场大胜,非要掺进来一颗老鼠屎”

    “宣化本来好好的,却遭了大劫”

    “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重建要花多少银子”

    “朕杀几个人,有个屁用”

    朱祁钰大吼“瓦剌分三部进军,怎么大同就没事没有援兵、没有支援,郭登为什么就处置得非常好”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张輗是死了,不然朕再赐他凌迟”

    “以后,谁举荐的人,举主实行连坐他被诛族,举主也跟着诛族朕不听解释”

    “大明读书人多的是,就算天下官员都死绝了,朕照样能提拔人充实官场”

    “别以为大明离了你们,就会玩完”

    “不可能谁也别试试朕的刀,朕的刀,谁都可杀不信就来碰一碰”

    朱祁钰目光一厉“谭祐一脉,杀光了其他支脉,看在谭渊的份上,朕留他们一条狗命”

    “崇安侯谭渊,移出太庙”

    “谭渊英雄,其子孙狗熊朕不能让谭渊,给太宗皇帝添堵”

    “若太宗皇帝知道,直接诛他三族”

    勤政殿内,百官瑟瑟发抖。

    皇帝又发疯了

    朝武,都被叫来,挨着臭骂,没人敢说话。

    朱祁钰不能直接族诛,那样的话,人心戚戚焉,爵位就变得不值钱了,没人会为了爵位愿意给大明效死命了。

    反正先褫夺爵位,杀了一支,剩下的慢慢炮制,丢去琼州了,想让他们怎么死,不就一句话的事

    “你们,都给朕擦亮眼睛,别举荐这种废物大明不养废物”

    朱祁钰怒火难平“说说,宣化该派谁去”

    谁敢说话啊,谭祐的例子在前,皇帝刚才又说了,行连坐之法,举主和被举荐的人连坐。

    “说人选”朱祁钰语气一阴。

    啪嚓

    茶杯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朕给你们权力,不是让你们尸位素餐的”

    朱祁钰暴怒“怕连坐之法,就要懒政怠政吗”

    “若是这样,干脆退位让贤,回家抱孩子去别在朝堂上,给朕添堵”

    “天下读书人有多是,想站在朝堂上的不知凡几,不缺你们”

    “臣等不敢”

    胡濙带头请罪。

    “说人选,别耽误朕的功夫”

    朱祁钰心气儿不顺“朝堂各司政务都放着呢,天下大事都等着中枢回复呢,别浪费时间”

    “尸位素餐者、无能者,皆处于极刑九族流放”

    “太祖时没有杀绝,那是因为当时天下读书人少,如今的天下,就读书人多”

    胡濙继续装死,李贤也不想说话。

    假装琢磨皇帝的深意。

    “王文,你来举荐”朱祁钰直接点名,先拿自己人开刀。

    若王文聪明,就会提拔皇帝的人入宣化。

    宣化被清空,不就给了皇权延伸地方的机会嘛

    别看皇帝骂的狠,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宣化官场被清空,刚好安插自己的人。

    宣化这地方,看似并不险要,但位于宣镇和大同镇之间,却可以左右双方势力,辖制两翼。

    把宣化变成他朱祁钰的基本盘,何乐不为

    王文被骂得脑袋嗡嗡的,一时半会没琢磨透皇帝深意。

    “陛下,微臣有一人举荐”

    林聪秒懂其深意,立刻献媚道“微臣以为定西侯蒋琬,是镇守宣化的最佳人选。”

    “蒋琬他资历不足啊。”朱祁钰语气稍缓。

    他很看重蒋琬,本打算诏蒋琬回京,做杨信的副手,掌管虎豹军呢。

    “陛下,蒋琬虽然年轻,资历确有不足。”

    “但在宣镇之战中,表现得可圈可点,于少傅多次夸赞他,还说蒋琬有名将之资。”

    “如今瓦剌败退,一时半会没有大型战役,而且宣化如白纸一般,完全可让蒋琬练手。”

    林聪极力推荐蒋琬。

    王文回过味儿来了,难怪林聪能成为皇帝宠臣呢,就这份揣测天心的心思,他远不及也。

    刚朱祁钰破口大骂,他王文都被吓到了。

    偏偏林聪,拿准皇帝脉搏。

    而林聪这么一说,百官都明白了,皇帝哪里是发怒啊,是趁机揽权呢。

    陛下呀陛下,小机灵鬼。

    “诸卿有什么意见蒋琬过于年轻,朕担心他难当大任。”朱祁钰也不能目的性这般明确。

    总要留下一块遮羞布的。

    “老臣认为蒋琬十分适合。”左都御史李实竟然赞同。

    林聪一愣,李实为何要趟这浑水

    应该是宣化巡抚出自都察院,当时正是李实任右都御史的时候,所以才给皇帝递梯子。

    有了李实背书。

    朱祁钰点点头“就让蒋琬当这个总兵吧,但副总兵得找一个老持稳重的人来做”

    “陛下,老臣以为崇信伯费钊合适”林聪道。

    费钊的父亲是崇信伯费瓛,费瓛在永乐朝将星璀璨的时代算不得什么名将,但随着将星凋零,到了宣宗朝被敕封伯爵,掌管都督府,足见其能力。

    而且,费瓛祖孙三代为太宗皇帝效忠,根正苗红。

    这个费钊是中立派,本来是可用的。

    但他刚刚处置了新宁伯一脉,担心费钊心里有恨,所以他并不信任他。

    林聪见皇帝犹豫,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又给出一个人选“陈泾”。

    陈泾他是打算调回京中,做背嵬军总兵的。

    而且,陈泾是泰宁侯,又是老一辈,肯定不服蒋琬,若让陈泾来做总兵,蒋琬为副还行。

    其他人,朱祁钰都不放心。

    “就让费钊做吧。”

    朱祁钰斟酌后做出决定“告诉费钊,尽心辅佐蒋琬,他儿子费淮朕会重用的。”

    这是一份承诺,也可视作威胁,若你不听话,朕找个由头,杀了你儿子

    林聪松了口气。

    “巡抚呢派谁去合适”朱祁钰想从军机处调人,但这些翰林入军机处时间尚短,他还未看明白人品,暂时不适合放出去。

    “老臣认为,宣化重建,需要派一个老持稳重的人去。”

    王直接口“老臣以为,鸿胪寺右少卿齐政适合。”

    “齐政他身子骨可还行”

    朱祁钰记得,齐政是建文二年进士,近两年因为身子骨不适,很少在朝会上露面。

    “去宣化,可是个辛苦活儿啊,朕担心他累死在任上。”朱祁钰也觉得齐政合适。

    “陛下,齐政可做一个人选,老臣先问过他能否经得住奔波,再行决定。”

    王直看穿皇帝的心思,朱祁钰想多多历练年轻人才。

    齐政此人能力很强,又有爱民之心,最重要的是,他资历不够,从知府转任中枢,资历不足,去了宣化,不可能独揽大权。

    “齐政若能去宣化,就让万安、黄谏做他的副手。”

    万安,就是成化年间的内阁首辅,极善钻营的家伙。

    他现在是右春坊中允,在军机处听命,极为擅长拍马屁,多少次媚上。

    朱祁钰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就把机会给他,试试他的成色。

    而黄谏,是正统七年进士,为侍读学士,派他去,是黄谏的资历比齐政高,能压得住他。

    “镇守太监,让朕身边的齐卓去,他是朕的轿夫,为人老实,心思浅薄,不会给尔等下绊子。”

    朱祁钰选定齐卓,就说明他很看重宣化。

    要把宣化,打造成他的基本盘。

    以宣化,挟制宣镇和大同镇。

    厂卫也要派人安插进去。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陛下,重建宣化之钱财”

    张凤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咳咳,户部实在是捉襟见肘,重建宣府,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户部把未来两年的收入都用上了。”

    “宣化上下,抄出来的银子,应该够重建了。”朱祁钰打发他。

    “陛下,宣化毕竟不是京中,抄完之后恐怕剩不了多少了。”张凤竟然连这话都敢说

    堂堂户部尚书,竟然公然说贪污之事

    张凤满脸不屑,老子又贪不到怕个屁啊

    “谁拿了,就抄谁的家,多简单点事,派厂卫去做”

    朱祁钰很满意张凤的态度。

    朕就是要让官员内卷,你们京官都贪不着,让地方官贪个盆满钵满,你们心里能平衡吗

    不平衡就动刀子呀,刀子不动就生锈了,大明别的都不多,就读书人多

    “给罪犯之家定个数字,让他们凑,凑不出来,就杀”

    “别轻易砍了脑袋,多炮制些酷刑给他们。”

    “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家人凑不出来,就让族人凑;族人凑不出来让同村来凑;同村的凑不出来,就让沾过他们光的人凑”

    “还用朕教你们吗”

    朱祁钰神情冷厉“对待这种贪污犯,就得用酷刑太祖时都用什么酷刑,去找大诰来,用大诰治他们”

    张凤吞了吞口水。

    完了,恐怕今天这场奏对传出去,他张凤的名声就毁了。

    天下地方官员都会戳他脊梁骨,骂他是皇帝走狗。

    “宣府的人死光了,便宜他们了”

    朱祁钰冷冷道“遣使去瓦剌,让瓦剌赔偿”

    “传旨边镇总兵,可开关抢掠漠北引发战事,也不必惊慌,朕来担着”

    “瓦剌可抢大明,大明也可抢瓦剌”

    “鞑靼诓骗大明,大明也可抢鞑靼”

    “兀良哈视而不见,同样有罪,该抢”

    “重建宣镇的钱,就让牧民出”

    “抢回来的财货,地方留一成,其余的给边军分了”

    朱祁钰就是要重塑大明之魂

    太祖、太宗时,很少守关隘,边将想吃羊肉,都会率兵出关出去抢一阵,漠北牧民深受其扰,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到了宣德、正统朝就疯狂修关隘了,武备废弛,只会守了。

    太上皇连守都守不住,不提也罢。

    于谦这一把火,让朝野上下重新燃起希望,漠北诸族一点都不强。

    抢他酿的

    “诸卿可有意见”朱祁钰环视一周,问。

    李贤想说,您别这么露骨行不行偷偷抢也行啊,您直接写在诏书里,实在有损天朝名声。

    “陛下,臣毛遂自荐,想去宣镇”

    朝臣后面,站出来一个人。

    是李侃,此人是詹事府府丞,土木堡之变时,父母困死在容城,李侃冒险迎接回来。

    景泰初年,因为说“避难偷生的人,应该严加谴责以励臣节”这句话,忤逆皇帝,朱祁钰并不看重他。

    此人有胆色,却不知道轻重。

    当时国家飘摇,皇帝就该稳定人心,不能斤斤计较。

    偏偏此人上书,谏言很不合时宜。

    “允”

    朱祁钰对他印象不好,就放他去宣镇历练一番吧。

    “还有人想自告奋勇朕都允了”

    “想去边关建功立业,欲封爵位者,皆可去”

    “以后边关少不了战事,漠北不打咱们,咱们就去打他们”

    陆陆续续,不少人想去边关建功立业。

    正好,宣府、宣化都缺人,正好送去。

    “陛下,抢掠一时爽。”

    “但这并不是长治久安之计。”

    “而人若抢掠习惯了,便会不务正业,不会踏踏实实种田。”

    “终究有一天,漠北会臣服于陛下神威之下。”

    “那时候,这些习惯抢掠的兵丁,会不会掉过头来,抢掠我们自己人呢”

    胡濙吹捧皇帝之余,劝谏皇帝。

    “老太傅安心,这世界之大,永远也抢不完的。”朱祁钰笑道。

    “蒙元便抱着此等心思,国祚不足百年,便分崩离析了。老臣劝陛下,抢掠终非正道。”

    胡濙这话,像是在诅咒国朝。

    朱祁钰却听进去了“传旨辽东镇,敖汉部有朕一千匹良驹,派兵取回来,沿路若有人阻拦,立斩不赦”

    您就是换个借口呀

    胡濙无语,看得出来,皇帝之心坚定,劝不动的。

    圣旨便由内阁润色一番,让边将领会去吧。

    “其他人退下吧,老太傅留下,朕有些私密话要说。”朱祁钰站起来活动一下。

    待所有人退下,朱祁钰才道“老太傅之言,朕听进去了,不会穷兵黩武的。”

    胡濙紧绷的脸色微微一缓。

    “朕留下老太傅,是想说,朕组建四军之时,以为京营会灰飞烟灭。”

    “如今京营损失不多,而京中四军还在征兵,兵额超过十万。”

    “再加上京营,超过三十万人。”

    “朕担心凭北直隶,供养不起这么多大军。”

    见朱祁钰说得恳切,胡濙微微点头,皇帝心里是有百姓的。

    “陛下此言甚是,不如立刻裁撤”

    朱祁钰打断胡濙的话“不可,湖广不安,云南不靖,兵丁不能少”

    “请陛下明说。”

    胡濙皱眉,不懂皇帝的意思。

    “朕打算强制归化云贵”

    “老太傅听朕把话说完。”

    “朕看过关于湖广的一切奏疏,认为湖广之乱,一为藩王之供养;二为逃户之因;三为云贵土司不服,不停给大明使坏。”

    “朕打算把京营派到云南去,强制归化云贵桂。”

    “消弭湖广之乱的根源。”

    “再进一步削藩,改变朝中政策,让湖广云贵桂,成为大明新粮仓。”

    朱祁钰见胡濙欲言又止“老太傅,朕没在朝堂上说出来,私下与您说,就是想听听您的见解,此时朕与你并非君臣,而是师生,您是朕的老师。”

    胡濙翻个白眼,信不信,老臣稍有逾矩,你就会跳起来砍老狗狗头

    别玩这套。

    “陛下,您认为土司横行的原因,是什么”胡濙问。

    “很多吧,蛮人不愿汉化;语言、习俗等;以及大明流官在当地横征暴敛,皆是其不愿汉化的原因。”

    胡濙却摇摇头“陛下说的都是表,而非根,根是在地形。”

    “地形”朱祁钰皱眉。

    “没错,就是地形,云贵地形险峻,山路崎岖,难进难出,以山脉横断人世间。”

    “如此地形之下,哪怕换做汉人进去,也会自立为王的。”

    胡濙说得大胆“人都是有野心的,野心是永远扑不灭的。而崎岖的地形,就给也有心的人了地理因素。”

    “陛下,想强行同化蛮人,并不困难,难得是如何跨越天堑”

    朱祁钰微微颔首,胡濙说的有道理。

    后世同化了这些边疆省份,是科技的发展。

    火器

    朱祁钰第一个念头,就是用火器,征服土司,快速推动汉化。

    “陛下,云贵桂常年烈日炎炎,潮湿炎热。”

    “火药极易受潮,很难发挥出威力来,除非能生产出不受潮的火药,方能征服土司。”

    “再依靠土司之力,开山造路,修通驰道,方能彻底攥住云贵桂。”

    胡濙没提麓川之战,实在太丢人了。

    太上皇就没干过一件好事这样人怎么还有脸活着呢

    “老太傅此言有理。”

    朱祁钰有些兴奋,真是问对人了。

    火器能发展到什么地步,他太知道了,有了火器,就能远征漠北,怀柔云贵桂了。

    “传旨兵仗局,要研制出来保存火药的方法,让火器克服潮湿环境等等,朕不吝惜赏赐,研发出来的工匠,皆赐银符允其子嗣入朝为官不必参加科举朕直接提拔了”

    朱祁钰有些迫不及待了。

    胡濙失笑,和太上皇比起来,当今皇帝虽然易爆易怒,却能听进去谏言,有点光说不练的意思。

    但凡做事,都三思而后行,虚心听从各方意见,然后全权收权出去,从不掺和。

    即便失败,只要禀明原因,最多被骂几句,并不会因此而获罪。

    给这样的皇帝效力,对那些有能力的大臣而言,是无比幸运的。

    胡濙轻声道“陛下,湖广之乱,是政策偏差,若朝堂能整饬贪腐,减轻赋税徭役,民户自然可纳税于朝堂,湖广自然可平,就算偶有小乱,也可旦夕可平。”

    “老太傅老成谋国之言。”

    朱祁钰和胡濙心照不宣的,没提军户。

    军户逃亡,实在实在太重了,仅正统三年,一年就逃掉了120万户,如今二十余年过去,军户完全名存实亡了。

    但这是个马蜂窝,暂时不能捅。

    “湖广苗乱平定,朕打算把湖广打造成新粮仓,缓解漕运压力。”

    朱祁钰认真道“先灭宁藩,再除湖广诸王,朕就算背弃祖宗,也要给大明百姓一个交代”

    “老臣代天下穷苦百姓,谢陛下隆恩”胡濙恭恭敬敬跪下。

    又聊了一会,朱祁钰才放胡濙离开。

    朱祁钰目光阴冷“宁藩,快动动吧,朕迫不及待了”

    晚间,处理完了政事。

    朱祁钰在院子里溜达,许感在一旁伺候。

    “太上皇怎么说的”朱祁钰问。

    “回禀皇爷,太上皇说不知道,奴婢见太上皇病恹恹的,没敢多问。”

    许感小声道“皇爷,太上皇怕不是装病,请太医给瞧瞧吧。”

    “真病了”

    许感点点头。

    “南宫最近有没有喜事啊太上皇有没有新的子嗣诞生啊”朱祁钰问许感。

    许感听得出来,皇帝酸溜溜的。

    太上皇一个又一个儿子出生,他却一个都没有。

    “回皇爷的话,暂时没有。”

    “那就找个太医瞧瞧吧,终究是朕的亲哥哥。”

    “告诉太子一声,去南宫侍奉汤药,别总来朕这里诉苦了,朕都处置项氏了,别哭哭啼啼的,像个男子汉一样。”

    朱祁钰溜达着“许感,都知监如何”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扩招到三百人,都是忠勇可靠的人。”许感小声道。

    “你再秘密训练一批人,安插在大内各个角落里,这些官小姐、公子哥们都说了些什么,你都要知道,最后汇总到朕这里来,知道了吗”朱祁钰低声道。

    “奴婢明白。”

    朱祁钰点点头“现在宫里和以前不同了,宫女、侍卫背后都有人脉,这皇城会变成个修罗场,你给朕盯紧了。”

    “你是朕在宫里的眼睛,再提点你一句,这些人做了什么,就代表他们在宫外的父亲做了什么,懂了吗”

    许感点点头“皇爷的意思,从他们身上,看穿其父祖的人脉关系,摸清每个都是谁的人”

    朱祁钰轻轻颔首“还有一层,抓住小辫子,让朕拿捏住他们。”

    他仰头看着这天,幽幽道“朕,坐在那里,俯视众生。”

    “奴婢愿为皇爷效死命”

    许感恭恭敬敬磕个头,开始去筹备。

    每天都有人入宫,京官家中皆有女子入宫侍奉。

    朱祁钰走出乾清宫,在路上溜达,却看见一个宫女一瘸一拐的,问她“你是谁家的”

    那宫女吓得跪在地上,刚入宫不久,不太懂规矩,战战兢兢道“奴婢父亲是翰林院典籍李鉴。”

    “站起来,把裙子廖起来,朕看看你的脚。”朱祁钰道。

    那宫女以为皇帝看上她了呢,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快些”冯孝催促她。

    她站起来,廖开裙角,赫然是三寸金莲,一双小脚。

    “束脚了几岁裹的”朱祁钰不动声色问。

    “回禀皇爷,奴婢四岁束的脚,家人说束了脚方能嫁一个如意郎君”她露出羞涩的笑容。

    “哼,束脚了才能嫁个如意郎君骗人的鬼话”

    朱祁钰脸色阴沉“你父亲李鉴,还是翰林院典籍他是怎么读的圣贤书圣贤书里教他给女儿束脚吗”

    “来人,打发出宫”

    “宣李鉴到勤政殿来,朕亲自问问他,为何给女儿束脚”

    “朝堂上三令五申,不许束脚为何不听”

    那宫女吓坏了。

    “传旨,宫中束脚者,一律打发出宫”

    “其父祖在朝中任官者,皆被申斥”

    朱祁钰冷冷道“再让他们挑,挑个没束脚的,进宫里伺候”

    “都是小脚,怎么侍奉朕”

    “进宫当了奴婢,还指望别人伺候她们不成”

    “都没长脑子怎么当的官”

    朱祁钰大怒,气汹汹入宫。

    宫中的消息迅速传遍朝野,自家束脚的女儿,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

    李鉴战战兢兢入宫,跪在勤政殿前。

    他女儿已经被赶出宫了,被赶出去的,超过千人。

    朝中女儿家束脚的,不知凡几

    “让他滚进来”

    朱祁钰的声音传来,李鉴惊恐入殿。

    啪

    朱祁钰一个茶杯砸在他身上。

    李鉴强忍着痛,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李鉴,朕见过你,上次朕驾临翰林院,便是你亲自奉书于朕,朕还夸奖了你的学问”

    “你的女儿,朕看到了,模样不错,也甚聪慧,为何要束脚”

    “凭她的出身,模样身段,找不到如意郎君”

    朱祁钰寒声质问。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宫中进来两千余官小姐,被打发出宫的,竟有1300余人,全都束脚的

    幸好,下旨是申斥,不是处斩,否则岂不自己打自己的脸。

    他还只说小脚不便侍奉,没说要根治小脚。

    万幸啊。

    “陛下啊”

    李擅长察言观色,陛下虽怒,却不至于因此杀人,他才松了口气,哭泣道

    “裹脚乃千年陋习,朝堂确实数次下旨不准。”

    “但女儿是要嫁人的呀,若因为没束脚,而嫁不出去或者嫁出去了,在婆家受气,岂不更糟心”

    “做父母的,哪怕是高官厚禄,也得硬着头皮裹脚呀”

    “圣旨再大,也大不过人情世故啊陛下”

    李鉴痛哭流涕。

    他这话十分忤逆,但朱祁钰听进去了。

    想革除陋习,靠几道圣旨是没用的。

    人心驱利,得让人得到好处,才能渐渐革除陋习。

    “照这么说,你也不想让女儿裹脚”朱祁钰问。

    “当然不想呀,女儿裹脚时的惨叫声,微臣这当爹的也心疼啊。”李鉴抹了抹眼泪。

    “那你夫人,是大脚还是小脚”朱祁钰忽然问。

    把李鉴问住了。

    妻妾都是小脚,他不喜欢大脚,农户才大脚呢,看着多别扭。

    啪

    朱祁钰拿着碗托砸他身上。

    “你就喜欢所以就以为天下人都喜欢”

    朱祁钰大怒“跑朕面前装可怜来了,掌嘴”

    谷有之亲自掌嘴。

    李鉴惨叫个不停。

    “停下”

    见李鉴整张脸都是巴掌印,朱祁钰摆摆手“朕再问你,为何喜欢小脚”

    “这”

    李鉴有点懵,天下男人不都喜欢小脚吗

    “接着打”朱祁钰想不通,这大明人为何如此变态

    打了上百个耳光,李鉴被打破相了。

    “微臣知道了、微臣知道了”李鉴想通了。

    朱祁钰让人停下。

    “因、因为小脚盈盈一握,可握在手心里,那种感觉很好”

    话没说完,朱祁钰又让人打。

    不对

    这是蔑视

    对女姓的蔑视

    大男子主义,不止要体现在行为举止上,更要体现在身体上,在家里,男人才是至尊。

    再者,就是跟风,很多人人云亦云,并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反正别人喜欢的,他们就会跟着喜欢。

    李鉴一只耳朵被打聋了,谷有之让小太监住手。

    “罢了,找个太医给治治”

    朱祁钰想到那个宫女“给那个宫女挑个好人家,朕亲自赐婚,让婆家不敢嘲笑她。”

    法不责众。

    他不能因为人家女儿裹脚了,便将人全家打死了,明天御史会因此弹劾他的。

    耳朵打聋了,是意外。

    朕为了弥补,给她女儿挑个好人家,亲自赐婚,足够弥补了。

    挥斥伺候的人出去,朱祁钰问冯孝“你知道女儿家为何要裹脚吗”

    “奴婢是挨了一刀的家伙,哪知道这些呀”冯孝苦笑。

    “贵妃为何没有裹脚”

    朱祁钰忽然问“谈氏也没有宣贵妃过来,朕问问她,她家中为何没有给她束脚呢”

    很快,唐贵妃进入勤政殿,行礼之后,朱祁钰问她。

    她也听说了,皇帝因为束脚一事,发了雷霆之怒。

    “回陛下的话,当时臣妾家贫。”

    “父亲虽袭职,家中并不富裕,尚需母亲带着臣妾等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

    “所以不会束脚。”

    唐贵妃认真道“臣妾入宫后,家父曾多次自怨自艾,没有为臣妾束脚,认为因此而低人一等。”

    果然,就是跟风、攀比之心。

    这是一种社会风气,想扭转过来,难比登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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