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闵珪进言有功,进入都察院,担任御史,赐其恩科,可先上车后补票。”
进士还是要考的。
只是举人,未来是走不远的。
闵珪完全愣住了,他是抱着必死试一试的心态。
却不想,皇帝竟然允诺了。
他赶紧磕头谢恩。
“闵珪,你要记住,朕为何要征召你为官。”
“就是因为你这张嘴。”
“等有一天,朕贬斥伱的时候,你要想一想,今日直言上谏的场景,莫忘初心。”
“朕希望你做朕的魏征。”
朱祁钰认真道。
“闵珪拜谢吾皇,学生永远不会忘记陛下垂恩,更不会忘记初心”闵珪用命博个官身。
也有人蠢蠢欲动了。
“陛下,学生有话说”张敷华聪明,也想借机当官。
“你闭嘴”
朱祁钰懒得看他。
张敷华平时就不着调,他也知道,但也没有过多干涉,顺其自然吧。
“陛下,学生有话说”
刘健爬出来,磕头刚要说话。
朱祁钰却不听“你也闭嘴”
“给你老师蒙羞的东西,去一边去,朕稍后处置你”
“还有谁有话说的”
朱祁钰环视所有文人。
但所有人都怯怯懦懦,想说,但不敢说。
像闵珪这样的傻愣子,确实不多。
“你们都不想说,那就朕来说”
“朕御极九年,夙兴夜寐,无一日行乐,无一事为自己享乐而做。”
“朕做的,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家国天下,为了黎民百姓”
“朕做的事,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大明江山”
“文治武功,随尔等评说”
“朕不敢和历代圣皇比肩,但朕做的是不差的。”
“瓦剌凶狠,被朕御于国门之外”
“鞑靼掠边,朕灭其族、收其地、牧其民。”
“如今四海威服,皆是朕之功劳”
“去年灾害,朕竭力赈灾,救活百姓无数,功德无量”
“冬天粮食不够吃,朕带头少吃,从朕开始裁撤用度,朕节俭至极,就为换得百姓一顿饱饭。”
“朕做到了”
“朕不敢说多少百姓因为朕少吃,而活下来。”
“但朕可以说,每天都没浪费过一粒粮食”
“你们呢”
“朕是皇帝,尚且如此节俭不敢有一日玩乐,夙兴夜寐,勤勤恳恳”
“反观你们呢”
“都是文人志士,却沉迷于青楼狎寄,圣贤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
“朕问你们,是谁在供养你们”
“是朕”
“朕节衣缩食省出来的,才有你们今日玩乐用度”
“若无朕,你们何谈享乐早就被胡虏掠走,去漠北当奴隶种地去了”
朱祁钰厉喝“若无朕,天下早就民不聊生,百姓连年灾害不断,年年造反不断,哪有你们的好日子”
“若无朕,你们连沿街乞讨,都吃不到饭”
“这天下,可有把你们全都杀光”
“但能没有朕吗”
“啊”
头一次看见有皇帝,自己鼓吹自己。
关键还吹得这么有气势。
文人们被骂得很惨,匍匐在地,谁敢反驳呀
“曹孟德说,天下若无曹孟德,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了。”
“朕说,这天下若没有朕,你们都是胡虏的走狗,你们早就饿死在路边,成为一具枯骨了,你们的儿女都会被胡人蹂躏”
“还骂朕”
“读几本破书,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照镜子看看你们那张狗脸”
“连条野狗都不如”
“若无朕,你们都是胡虏刀下鬼,亡命魂了”
“读了几本破书,连祖宗都忘了连君父都忘了留之何用”
朱祁钰语气微缓“是不是以为法不责众,所以才敢肆意妄为。”
“朕还直接就告诉你们了”
“朕不止要强迁天下百官家眷入京,连吏员的家眷,也得入京”
“敢不入京者,诛族”
“敢以假乱真者,诛九族”
“朕倒要看看,朕下圣旨,这天下人,谁敢不从”
“谁敢”
朱祁钰冷笑“法不责众你们可是真敢想啊。”
“朕告诉你们,全罚”
“你们所有人,徙边三年”
“去亲眼看看,胡虏的刀,会不会认识你们是谁”
“去看看,没有朕,天下会是什么模样”
被骂还好。
但一听全部流放三年,所有人都哭了起来。
这一去说是三年,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了。
“陛下饶命啊”文人们磕头求饶。
“朕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你们敢让朕食言而肥活腻味了”
朱祁钰厉喝“哼,你们,谁也别想逃”
哭嚎声,此起彼伏。
很多人都傻眼了。
他们来京师,是准备今年春闱的。
景泰九年开的是恩科,一去三年,回来就是景泰十二年了,而不算恩科,下一次科举是景泰十一年,再下一次是景泰十四年。
就说明,错过了两次科举。
人生有几个六年啊
自然哭个不停,哀求声遍野。
朱祁钰嘴角翘起,摆摆手,示意安静“三年后,朕给尔等开一恩科,可允准尔等参加科举。”
大喜大悲。
文人们竟觉得还可以接受。
主要是之前被罚得太惨了,现在稍微给一点点好处,人就满足了。
“陛下,吾等都是冤枉的呀”有文人哭泣。
朱祁钰狞视他“你心里可曾咒骂过君父”
“这”
这心里骂不骂,谁知道呀
“你们谁都不冤枉”
“别跟朕提冤枉”
“既然跪在了这里,就都是有罪的”
“都去边疆看一看,大明兵卒是如何戍边的”
“也看一看,胡虏如何残暴伤民的”
“也设身处地地看一看,百姓是怎么种粮食的,一餐一粟何其不易”
“也体会体会,治理一国之难”
“对你们有好处”
“以后无论是为官做宰,还是着书立说,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朱祁钰声音渐小“传旨,令厂卫将所有人记录在案,春暖花开时,押解入边疆,戍边三年。”
文人们哭着磕头谢恩。
近三千文人呀。
这回边疆不缺文人了,说不定还会诞生各种学派。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当地衰微的文脉,也就匡扶起来了。
会有人留在当地,也会有人留下知识的种子,慢慢就会开花结果。
“准尔等带书走。”
朱祁钰挥挥手,让人把这些人都拉走。
“你们,跟朕进来”
嘭的一声,朱祁钰关上御辇的门。
那些被叫上名字的,全都进入西华门,个个如丧考妣。
御辇停在武英殿门口。
朱祁钰下撵,进入武英殿。
武英殿是太宗皇帝诏见群臣的地方,后来改在文华殿,这座大殿也就闲置起来。
朱祁钰改做抄书阁,誊抄海图、孤本等都在这里。
上设龙椅。
永乐皇帝曾坐在这里诏见百官。
三十余年过去,物是人非。
朱祁钰坐在上面,阴阳怪气道“瞧瞧,大明的藩王、文臣、勋贵、重臣之子,竟然跪在武英殿里。”
“你们说,朕能说什么”
“朕都难以启齿”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朱祁钰面露阴沉之色“荆王,你先说”
荆王眼泪就没停下来过“陛下,真的冤枉啊,微臣什么都没干啊。”
“朕不想听废话”朱祁钰厉吼。
荆王被吓了一跳“求陛下降罪”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朕降罪直接处死你算了”朱祁钰阴冷道。
荆王浑身一抖“陛下呀,微臣是被小人害了,您对微臣恩重如山,微臣怎么可能诽谤您呢”
这倒是,荆王是他的宠臣。
“微臣做事不密,被人算计了。”荆王老实承认。
说白了,就是太装了。
装逼不成反被煮。
“算你说句人话。”
荆王趴在地上“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若能趁机丢了亲王爵,也是好事。
这叫无心栽柳柳成荫。
“年廉直,你爹在湖北勤勤恳恳。”
“你呢干什么呢”
“也想跟这些废物点心一样,丢你爹的脸啊”
朱祁钰想不通,像年廉直、王澻这样的人,怎么能和孙可法这种人为伍呢
“学生知错”
年廉直磕头,泪流不止。
他平时苦读实在太无聊了,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天天像个古板傻子一样。
孙可法好玩呀,经常带着他玩些从来没玩过的花样。
渐渐的,就和他打成一片了。
“知错知错,你爹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朱祁钰怒不可遏“年富,为朕左膀右臂,能力突出,允文允武,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废物呢”
“明日你不必去国子监了,你入宫当侍卫”
“不,当什么侍卫,你就来这武英殿,给朕抄书”
“不文不武个玩意儿,抄十年,不准停下的抄,日日抄、夜夜抄,朕看看你能不能学会”
年廉直磕头。
本以为能去军机处行走呢,结果皇帝让他来抄书,坐冷板凳。
等他爹知道,估计他爹能掐死他。
“王澻,你呢”
朱祁钰指着孙可法“你也跟他学是不是也他把你带坏了”
“这样的废物,自己坏也就罢了,还把你们都给带坏了”
“朕今天就传旨,让孙原贞入宫,直接掐死他”
孙可法吓尿了“陛下饶命啊”
“闭嘴”
“朕不想跟你说话了”
朱祁钰看着他就生气。
能把皇帝气成这样的,满世界找不出几个来。
“滚出去跪着去”
“今天孙原贞不掐死你,朕就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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