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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Chapter 22
    第22章

    徐砚白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徐奶奶生病需要人照顾,徐砚白不用参加高考,索性住在医院陪护;班里同学对他的厌恶溢于言表,最初几天还会多发份作业卷,一周后直接搬走课桌,将徐砚白桌肚里的东西,随手丢在陈亦扬桌上。

    苗荼本以为陈亦扬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哥只是默默收好桌上东西,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会骂人。

    “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陈亦扬忍不住翻白眼,面无表情道,“不是不生气,只是觉得没意义。”

    话题就此为止,兄妹俩再闭口不谈,苗荼却知道陈亦扬话里意思。

    当人们选择先入为主带上有色眼镜的那一刻,一切人事物只能按照他们预判的样子发展,多说无用。

    日子过得飞快,一模考试的到来让苗荼再无暇分心其他事,通宵学习变成家常便饭,困就逼着自己站起来学,几次她半夜莫名开始流鼻血,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如果非要问拼命原因,连苗荼自己都说不出一二三;

    17岁的少年少女对未来总是有无限美好、但更糊虚幻的想象,落实在现实里,就变成最朴实简单的“再多考一分”、“哪怕只多一分也好”。

    只是天不遂人愿,又或者是她太急功近利,一模成绩不但没有分毫进步,甚至连原地踏步都做不到。

    自入学以来,苗荼第一次掉出年级前五十。

    拿到成绩单后,所有人都在安慰她,连陈亦扬都收起平时散漫,反复强调一模题型恰好是她弱项、难度又高,而且现在发现问题还远不算晚。

    理智上苗荼都能理解,她也很清楚,卯足劲努力的远不止她一个人。

    只是情感上的委屈与疲惫在所难免。

    那晚她破天荒放下书本试卷,坚持不要家里人陪,披上外套,独自一人在夜间出门。

    四月初春悄然而至,夜间晚风不再是沁骨的凉,苗荼埋头往山下走,排名数字“56”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全然没注意到两旁路灯早已坏了。

    直到月光都被拦在窄巷的高墙之外,苗荼终于迟钝抬头,有些慌乱地环顾四周,虽然回家的路都记得,心里依旧打怵。

    她手忙脚乱就要走,转身却意外撞见一月未见的男生,此时正站在几步之外的阴影里,身着黑衣黑裤几欲融入夜色,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温柔、坚定。

    苗荼惊的说不出话,错以为是幻觉正要揉眼,男生率先大步朝她走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后置手电筒。

    徐砚白将手机放进她掌心,一贯弯腰放低姿态,问“你还好吗”

    熟悉的淡淡薰衣草香扑鼻而来,苗荼愣愣抬头对上男生眼睛,半晌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许久未见,徐砚白清瘦了许多,修身黑衣熨贴展示宽肩线条,腰腹位置却是空空荡荡,衣摆随风轻颤。

    苗荼一时无话寒暄,抓着手机跟在徐砚白身后朝有光亮的地方去,低头无意瞥

    见手机屏幕上,三人新年那日的合照。

    不安情绪消失大半,苗荼心中微动,下一个拐角时轻拽男生衣袖,仰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难道不应该在医院照顾徐奶奶吗

    徐砚白侧身看她“我回来拿换洗衣服,从窗口里看到你一个人出门。”

    “你说过你怕黑,”男生抬手轻揉她脑袋,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

    “所以不忍心,让你回头时是孤身一人。”

    “”

    不是途中碰巧遇上,而是从最开始就跟在她身后吗

    苗荼快速眨眨眼睛,很轻地抽动两下鼻翼。

    她是从来不哭的孩子,小时候失聪都没掉过眼泪,现在却红了眼眶,刚平息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

    在老师同学和父母兄长伪装的坚强,在徐砚白面前都碎成泡影,苗荼鼻尖发酸,忍不住在漆黑夜里,无声倾诉着她这段时间的辛苦。

    思绪很乱,苗荼东拉西扯时常连语序都弄错,时而难过地停下片刻,很快又继续将负面情绪一股脑倾倒出来。

    徐砚白默默耐心看完,温煦平和的目光专注地望着她,一言不发,只会在起风时微微侧偏身,替苗荼挡一挡微凉晚风。

    苗荼发泄一通后,心情轻松不少,终于想起不好意思,脸上一红我好像说的太多了。

    “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分享,”徐砚白仰头望向星空,随即朝她笑笑,“我在书上看过一句话。”

    “当你觉得很难的时候,说明你正在走上坡路。1”

    四目相对,苗荼想起生日那天,男生朝她大步而来的场景,抬头,圆亮眼底写满对未来的憧憬

    你说过,虽然17岁可能会经历很多苦难,但结局一定是好的,对吗

    许是没跟上她跳跃思维,徐砚白垂眸沉默,久到苗荼以为是她没传达清楚,男生忽地勾唇,笑道

    “至少我希望,你的结局是好的。”

    谈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有月光照耀的地方,远远能看家苗家标志性的红灯笼,几米外驻扎的路灯打落暖黄灯光,拳头大的发乌灯泡外有飞虫环绕。

    归还手机时,苗荼意外发现,徐砚白两只手上都有明显的斑驳血痕。

    伤口结痂,伤痕依旧断断续从手腕经过手背、最终蔓延到十个指尖,像是群蚁密密麻麻爬过,在冷白肤色上更加狰狞。

    徐砚白解释是意外蹭伤,苗荼怎么看都只觉得,那些伤像是生生抓出来的。

    她抬手欲问,徐砚白手机恰好响起,是医院打来的电话,说老人突然胸闷,让他尽快回去。

    分别前,苗荼最后抓住男生衣袖,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或是能不能有空时回她的短信,只是定定望着徐砚白

    荼靡花要开了。

    半晌,徐砚白朝她伸出小拇指拉钩,皎白月色下笑容分外温柔“花开那天,我会回来的。”

    “我保证。”

    五月下旬春末临近,柳絮纷飞时,郦镇陆陆续续迎来大批游人旅客。

    千里迢迢赶来的城里人开着越野,背着大炮似的昂贵相机,跋山涉水,仅仅是为了见一见乡里蓝天、拍一组田野油菜花,以及零散开放的荼蘼花。

    这令苗荼时常感到费解。

    旅游旺季让整座小镇突然忙碌起来,苗肃在杂货铺前支起小摊,夫妻俩熬夜做的特色小吃总是一抢而空;陈兰萍则每日天不亮就跑到村口,毛遂自荐给前来的旅客当导游。

    苗荼则有事没有就往山上跑。

    担心徐砚白一走了之,她原本只是随口扯谎说今年花开会晚,结果真的一语成谶,山林田间百花齐放时,山坡那片荼靡迟迟未开,深绿叶片托着花苞,隐隐窥见其中点点粉红。

    于是苗荼只能每天盼着花开也盼着她能找到借口,再见徐砚白一面。

    徐奶奶半月前出院后,徐砚白前后共飞去上海三次,没待几天又回来,每次都记得给苗家一家四口带上礼物。

    他没有办理退学,也没来过学校,只是在某个周一早晨,当走廊原本属于徐砚白的储物柜被高二生使用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他不会再来这里了。

    高考压力逼的人喘不过气,理所当然的,“徐砚白打人”成为所有人饭后茶余的解压谈资,苗荼每每看到同学们的浮夸表情,总会恍惚一瞬,好像又回到了徐砚白刚转学的时候。

    那段时间里,所有人将他捧上神坛、冠以出不清的美誉和崇拜;而又是同一批人,现在将他踩进泥底,连提起都恨不得唾弃一声,深感晦气。

    像最初问起夸赞徐砚白的依据从何而来,苗荼曾问过前排的王苏琪,真诚道

    你知道徐砚白到底说什么了吗为什么说是他害人呢

    王苏琪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回复她一字不差的答案

    “大家都这么说啊。”

    “”

    走神时心中默念,苗荼在桌前无意识地划拉着手里水笔,突然被人推了下。

    暮色低垂,她在暖黄顶灯下抬头,就见餐桌对面的陈亦扬一脸无奈“爸妈还是会很晚回来还有,你再发呆,试卷要被戳烂了。”

    苗荼看了眼惨不忍睹的试卷,放在一旁“哥,如果有件事所有人都说是错的,他就一定是错的吗”

    陈亦扬反问“你没长脑子吗”

    苗荼瞪眼看他,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疯骂她,就见陈亦扬继续“参考答案都有可能出错,别人一张嘴算什么东西。”

    周六早上六点就在这张餐桌前学习,陈亦扬活动着僵硬肩膀,指了指自己脑袋“当然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说完他起身,瞥了眼懵懵抬头的苗荼,勾唇邪笑“要是智商不够的话,你靠直觉也行。”

    苗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起身准备去把两人晚饭的碗筷洗了下午物理试卷的比赛,她又以

    15分之差输给了陈亦扬,荣当洗碗工。

    陈亦扬却拦住她,头朝门外扬了扬“你不是三天两头问我山上花开了么”

    中午老妈回来,说她上午接待一批游客上山时,看到西边山坡上的荼靡全开了。”

    苗荼倏地瞪大眼睛,打手势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那会睡的小猪似的谁敢喊你,后来我忘了,”陈亦扬疑似心虚地碰碰鼻子,不耐烦道,“现在不是告诉你了谁告诉的有什么区别”

    苗荼没功夫听他解释,碗也不洗了,蹬蹬直接跑上二楼露天空地,站在砖瓦矮栏外,踮脚望向西南方。

    月明星稀,不远处的郁葱高林屹立于山峦叠嶂间,在层层深绿的山坡上,有大片盛放的粉红,格外惹眼。

    心脏砰砰跳着,苗荼连忙从口袋拿出手机,低头敲字花开了,今晚要去看看吗

    收信人不言而喻,她站在露天阳台上焦急等待徐砚白是昨天半夜从上海回来的,碰巧苗荼早早睡下,两人脸照面都没打上。

    掌心震动,苗荼立刻点开短信查看。

    徐砚白低头。

    双手撑在石栏探出身体,苗荼果然见到熟悉的清瘦人影站在院门外,背着琴盒,仰头微微笑着,脚边是转圈的煤球,正疯狂摇着尾巴。

    隔空对视,苗荼见楼下男生低头,紧接着手机又震动几下。

    徐砚白我在楼下等你。

    徐砚白慢慢来,不要摔跤。

    压不住唇角笑意,苗荼飞快跑下楼去,直接忽略厨房探头的陈亦扬来到门外,轻喘着气和徐砚白打招呼。

    距离上次见面又过去半个多月,徐砚白看着又清减不少,笑着将手里礼盒递过来“上次见面阿姨说头痛,我买了些龙眼肉和红枣,可以炖汤。”

    男生送的礼物总是昂贵,苗荼不想收,心里又惦记着快些上山看花,半推半就地接过,随手一放最近奶奶身体好些了吗

    “嗯,父亲打算把奶奶接去上海疗养,不过医生建议再静养一段时间,而且老人自己也不愿意离开,打算三个月后再做打算。”

    奶奶气色看着好了很多,我爸昨天还说,她住趟医院回来反而更年轻了。

    “镇上的医生护士都很负责,奶奶运气很好。”

    两人边聊边上山,苗荼拿着徐砚白开了手电筒的手机,想到今晚看过花海以后、两人可能再无交集,雀跃心情又黯淡几分。

    春季林间湿气繁重,脚下泥土格外松软,苗荼留心防止摔倒,感觉旁边的人忽地放慢脚步。

    顺着男生面朝方向看过去,一时间,满山盛放的荼靡映入眼帘。

    大片艳丽的红与羞赧的粉交织、碰撞,点缀在绿叶与枝条之间;有的拔地绽放,有的攀生在树林之间,漫山遍野开的正盛,带着些许酸甜的淡淡芳香,由阵阵清风吹拂脸庞。

    哪怕见过再多次,苗荼依旧会为每一场荼

    靡花海,感到惊艳不已。

    跟上山的煤球欢脱往花丛中跑,尖牙调皮地咬着花瓣想尝尝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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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荼跟上前制止它乱吃东西,回头发现徐砚白依旧站在花海之外,一言不发地静静望着眼前盛放荼靡,目光专注而平静,像是要把眼前一幕永远印刻在脑海。

    她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来看荼靡花海呢。

    徐砚白抬眸望过来,眼底倒映大片盛放的妖艳荼靡“以前经常听人说荼蘼花事了,人间无处寻芳香2,因为开在百花最后,荼靡也叫末路之花,一直被诟病寓意太凄凉。”

    “可我总觉得,”语气微顿,男生向她微微一笑,“亲眼见过百花齐放,又能在最美的时候凋零,或许才是真正的没有遗憾。”

    苗荼似懂非懂时,徐砚白打开琴盒,又从口袋拿出一只录音笔,递过来“可以帮我录一首曲子吗”

    能再见到徐砚白演奏,苗荼欣然同意,看着男生将小提琴架在肩膀,摁下录音键。

    荼靡盛放花海无垠,漫天星河间,跳动音符自灵动双手与细细琴弦中倾泻而出,在录音笔的显示小屏里吟唱频率波纹,高低错落。

    没有气球辅助,不出意外地,苗荼这次连微弱的震动都感受无能。

    也是同一时间,她好像忽地能理解徐砚白曾说的,五感的任意一种,都能成为感受音乐的组成部分。

    晚风徐徐,她只是远远望着徐砚白站在银月下演奏,都能感受到浓浓的悲伤与决绝。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苗荼几乎要微弓起身体,以抵抗无孔不入的刺痛感。

    一曲终了,她看着徐砚白收起小提琴,走过去忍不住问这是一首很悲伤的曲子吗

    徐砚白的答案令人意外“是我上次给你弹过的那首。”

    苗荼不免惊讶她印象里的那首歌,明明温馨又美好,哪怕结尾有淡淡不愿散场的不舍,也远没有刚才的悲戚。

    不过她的“触觉”或“视觉”听力都是瞎猜,苗荼并没放在心上,只是在归还录音笔时,瞥见小屏右下角的数字“697”。

    她将录音笔递过去,问697是你录制所有学过的曲目数量吗

    “也有其他零散的东西,”徐砚白始终站在花海之外,“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都录下来。”

    苗荼心想这太耗时耗力,笑着摆手算啦。

    以徐砚白平时性格,苗荼以为他会就此跳过话题,男生却刨根问题地再次发问“那你还有什么未了的愿望吗”

    愿望吗。

    花海里快乐奔跑的煤球时不时回头叫两声,苗荼在寂静无声中沉默许久,缓慢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想治好我的耳朵。

    这是她在父母面前都要紧紧藏起来、却人尽皆知的秘密,苗荼没说完先红了脸

    “这样,我就能听见你喊我的名字了。”

    “一定会的。”

    徐砚白笑着答应,又要和她拉勾保证“毕竟我还欠你一个愿望。”

    苗荼早忘记这件事,不想让徐砚白背负如此重担,立刻反悔那我想换个愿望。

    徐砚白问她是什么愿望。

    我可以给你过18岁的生日吗

    苗荼毫不犹豫地打出手势,圆亮的眼睛水盈盈“我会很认真的给你准备生日礼物的。”

    徐砚白久久望着她“只是这样吗”

    苗荼用力点头,为自己能再找到两人又一次交集而暗自高兴。

    刚答应帮她治好耳聋的人却突然陷入沉默;犹豫很久,徐砚白才略显生硬地说了句“好”。

    星空璀璨,苗荼陪着煤球在荼靡花海中玩闹,徐砚白则站在百年古树下,默默欣赏着大自然的无价馈赠。

    山间晚风徐徐拂过面庞,不知哪根筋搭错,玩到一半时苗荼忽地转头回身,直直撞进徐砚望向她的目光,一愣你刚才和我说话了吗

    男生眼底闪过意外,背好琴盒身姿笔挺,白衫衣角随风舞动“时间不早了。”

    “一起回家吧。”

    苗荼点头招呼煤球一起往回走,已然玩疯的小黑狗立刻撒丫子朝徐砚白狂奔而去,全自动陀螺一样在男生脚边打转,时不时扑上去亲呢的咬他裤脚。

    徐砚白向来随他去,打开手机后置手电筒,递给苗荼“最近雨多土质湿软,小心摔跤。”

    两人站在山崖边缘,几步外就是下山石路,半晌男生又伸出右手,提议道“或者和上次一样,你拉着我的袖子吧。”

    耳尖微微发烫,苗荼正要伸手时,余光却瞥见煤球又一次跃起扑向徐砚白

    没有预想的咬住裤脚,小黑狗起跳时猛地一顿,像是踩空或脚滑,身体直直朝山崖的斜坡方向跌落。

    苗荼甚至还没看清,身旁的徐砚白早已丢下肩上琴盒,矮身长臂一伸将煤球揽入怀里,整个人也随着惯性、不受控制地朝山坡下坠去。

    身体快于空白大脑,慌忙中,苗荼伸手去抓徐砚白衣袖。

    在指尖将将要碰到男生衣袖时,徐砚白却忽地用另一只手也紧紧护住煤球。

    两只手就此错开。

    手机早掉在地上,漆黑夜里,苗荼全然看不清滚落山崖的一人一狗身在何处,她只是呆愣愣地望着黑洞一般的层层树林,脑海里盘旋重复着一句话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她就能抓住徐砚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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