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
汉中城外,晋军大营,喊杀声被吼得震天响。
路过的民众早已见怪不怪。
自从桓熙选拔战兵以来,就没放松过对战兵的操练。
正午时分,一车车酒肉被送进军营,被操练得大汗淋漓的将士们闻得酒肉的香气,食指大动,不禁咽下口水。
鼓声响起,战兵皆在将台之下集结。
酒肉就在眼前,可碍于军纪,无人敢上前抢食。
邓遐一如往常的大声喝问
“尔等所食,为何人所赐”
对于梁州战兵来说,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将士们不假思索的齐声呐喊
“此皆桓公所赐”
邓遐再问
“尔等衣物,为何人所赐”
“此皆桓公所赐”
邓遐又问
“尔等军饷,为何人所赐”
“此皆桓公所赐”
邓遐最后大吼着问道
“桓公赐尔等衣食、俸禄,尔等应该如何回报”
三军将士齐声喊道
“当为桓公效死力”
军营某处角落,桓熙与王猛注视着将士们气撼山河的呐喊。
桓熙得意的问道
“先生以为,军心可用否”
自从王猛投效以来,桓熙大部分时候都尊称他为先生,王猛也曾数次推辞,奈何桓熙就是不肯改口。
王猛笑道
“主公此法,下官闻所未闻,不过其效甚佳。
“更难得的是,主公麾下这一万精兵,皆是难得的力士,若能调用得当,必可所向无敌。”
王猛并非恭维,桓熙麾下的战兵,本就是由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
成军之后,勤练不辍,又每日供应肉食,强健他们的体魄,放眼整个天下,也算是少有的强兵。
然而,要说缺陷,桓熙这支精兵也存在南方军队的通病,骑兵力量过于薄弱。
一万战兵之中,满打满算,也不过千骑。
汉中自然是产马的,只是马种较为特别。
它们虽然具有耐粗饲、耐渴耐劳、适应性强、易调教、繁殖率高、抗病力强、善走山路等等优点。
但唯独一个致命缺陷,让其难以成为优质战马,即体型过于矮小。
汉中所产马匹,在后世又称宁强矮马,是春秋战国以前,古羌人由青海游牧南下,进入宁强县时所留下的马种。
宁强矮马成年后的体高在90106之间,这对于战马来说,明显是不合格的。
桓熙也是四处搜罗,才得了一千匹合格军马,因此,他麾下的骑兵,都是单人单马,并不具备长途奔袭能力。
起初,桓熙不是没想过开展对外贸易,用以求购良马。
可西邻小国仇池对桓熙无比忌惮,虽然国力衰微,不敢纵兵侵略,亦不愿与桓熙开展军马贸易。
而一直以来,都与东晋关系亲密的前凉,却有后赵阻隔,纵使前凉张氏愿意与他贩马,但也不可能穿过后赵的国境,将军马送来汉中。
改良马种又是一件极为漫长且复杂的事情,与其指望改良汉中马种,倒不如早些占据关中,打通与前凉的联系,谋求河西骏马。
从军营之中离开,不等桓熙进城,就有亲随前来报信。
“主公,有人自称略阳权翼,特为主公进献雍州,如今正在府中等候。”
桓熙笑道
“他一個秦州略阳人,居然来为我献雍州,着实有趣。”
众人闻言,无不笑出声来。
桓熙自顾自道
“索性今日无事,不妨与他一见。”
说着,桓熙看向王猛,说道
“先生若是有暇,不妨与我同去,瞧一瞧这略阳狂生,究竟有何本事,居然也敢出此狂言。”
王猛也对声称要为桓熙献上雍州的权翼倍感好奇,说道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回去征虏将军府的路上,桓熙心中还是有些小期待。
不同于此前对权翼表现得一无所知的模样,桓熙其实对他有一定的了解。
姚羌集团的谋主,归顺前秦后,与王猛同列,是苻坚麾下三位汉人重臣之一,反对苻坚攻打东晋,坚决请求杀死慕容垂。
这些都是桓熙对他的印象,但也仅限于此。
“主公可是听说过此人名号”
马车内,与桓熙同乘的王猛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桓熙脸上的微小变化,疑惑道。
桓熙颔首道
“不瞒先生,桓某确有耳闻,此人颇有智谋,虽然不及先生,但也是一时才俊。”
王猛失声笑道
“莫非主公以为王某会为此心生妒意,才画蛇添足,加了半句”
桓熙正色道
“此诚肺腑之言,与先生相交至今,每与先生长谈,桓熙总有收获,先生天纵之才,料想,唯有姜尚、管仲、诸葛武侯等寥寥数人,能与先生在伯仲之间。”
桓熙此言并非谬赞,后世评价王猛,总喜欢以一句话来概括
功盖诸葛第一人。
当然,二人所处的时代背景不同,不能简单的拿来作比较。
桓熙话音刚落,只见王猛摇头道
“主公过谦了,能与主公相交,下官又何尝不是受益匪浅,只恨不曾早日出山辅佐主公。”
一时间,车厢内,主臣二人,相视而笑。
王猛没有追问桓熙是如何知道这世间还有权翼这个人,毕竟他王猛隐居华山,不也被桓熙给请了出来。
他只能猜测,桓家父子在关西之地布有耳目,专门打探贤才。
马车来到征虏将军府,桓熙与王猛先后下车,由左右近侍簇拥着走进府中。
权翼早已在正厅等候多时,他看见一名器宇轩昂的青年昂首进门,料定此人就是桓熙。
“略阳人权翼,拜见将军。”
桓熙如今十八岁,早就不是当初乳臭未干的少年,步履之间,自有一番气度。
他在主位上坐下,抬手道
“阁下就是权子良无需多礼。”
权翼心中大惊,自己此前求见,也是报的姓名,并没有提及表字,如今桓熙居然直接就将自己的表字叫了出来,权翼难以置信道
“将军竟知世间有权翼耶”
话语间,带了几分自豪,这世上,又有几人真正能做到不求闻达于诸侯,熙熙攘攘,为的不就是名利。
桓熙笑道
“我在略阳布有耳目,常闻子良之名,早就有心一见。”
一旁的王猛听了,心道果然如我所料。
但一想到桓熙关注了这么多的关西人物,可时至今日,却只是迫不及待的邀请自己出山,纵使是王猛,也不由为桓熙对待自己的态度而开怀。
桓熙寒暄过后,继而直入主题,问道
“子良声称要为我献上雍州,不知是何缘由”
权翼稍稍平复心情,拱手道
“权某此来,是应雍州士人所请,来作说客。
“石苞欲倾关中之兵,东出以争天下,雍州士人还请将军早作准备。
“若其东出,则关中空虚,唾手可得。”
桓熙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沉吟道
“桓某在梁州与士族多有不睦,士人之间,可谓怨声载道,莫非雍州士族不曾耳闻,为何还会主动邀我北上,这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权翼一惊,正要解释,却听桓熙继续分析道
“我听说,石苞因为僚佐不愿支持其出兵,而在长安大开杀戒,想来,这定是雍州士族恐惧石苞,又不愿随他出兵,担心石遵怪罪,故而请子良来作说客。
“我若北上,则石苞必然罢兵,而桓某兵寡,亦难以威胁关中,真可谓是两全其美。”
权翼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现在怀疑,当日雍州士族聚会,众人之中,就存在桓熙的内应。
正当权翼组织说辞的时候,只见桓熙放声笑道
“哈哈哈,这只不过是桓某的猜测罢了。”
说着,桓熙正色道
“关中父老南望王师,年复一年,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失望。
“我想,无论我答应与否,雍州士人都会四处宣扬我将会出兵。
“桓某不想再让关中父老失望,雍州沦陷多年,王师也该去了
“我桓熙素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如今得雍州士人盛情相邀,我又岂可逡巡不前”
权翼见状,不禁为桓熙这副忧国忧民的情怀而心神动摇,他忍不住劝说道
“若是将军按兵不动,石苞终能查明情况,知道将军无意出兵,石苞必将东出,届时再取关中,可谓轻而易举。”
桓熙却摇头道
“石苞,奴仆下才,我视之如豚犬,若非生得好命,不过是一马前卒罢了,安能为将军。
“我已决心北上,溃其众,抚纳降卒,收为己用。
“岂可让他以关中之兵东出,使关中之民,父母哀其子、妻子丧其夫、子女失其父”
归根结底,还是人口的问题。
关中历经多年战乱,本就民生凋零。
可以想见,石苞争夺中原,必然是要倾巢而出,一旦让他带走了太多的青壮人口,要想恢复关中的元气,可谓难上加难。
当然,桓熙是打心底的瞧不上石苞,而他的决绝也感染到了权翼。
只见权翼拱手道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贵,以民为本,以民为重
“权翼遍寻明主,今日幸得遇见将军,将军若是不弃,权翼愿意侍奉将军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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