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里许外一处山坳,停在溪水边一颗大柳树附近,徐源长打开竹箱,拿出一根红柳枝条,插在草丛泥地里,附和兴致勃勃聊天的柳纤风几句。
看着红柳枝条慢慢抽出嫩叶,长成一株开枝散叶比人高的小树。
树娘娘的独特天赋本事,令他叹为观止。
好生神奇,要是抓来种田,一年还不得出产好几季
“你又笑甚么,笑得很不怀好意的样子”
“笑了吗你看花眼了。”
徐源长忙收敛嘴角不觉流露的神秘微笑,摸了摸停止生长的红柳树枝叶,岔开话题问道“它能遮蔽我的身影和气息”
柳纤风傲娇地一扬小脑袋,还不信她的本事
“那头黄皮子即使跑到你脚跟前,也发现不了藏在树荫下的你。”
为了显摆面子,她当然要费点法力,这个就不用特意提及了。
徐源长搬来一块石头,垫在树下当凳子坐,道“等会你盯紧点,若是那头黄皮子从两人手下逃走,盯着它的去向,找到它的老巢,我去与它谈谈。”
柳纤风眨了眨眼睛“等会将它堵在老巢,我借助树木藤蔓困它片刻,你出其不意一飞刀了结,干脆利落,与它有甚么好谈的”
徐源长捡起地上碎石子,随手扔去溪水里,砸出“叮咚”声响,道“你别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一套来试探我的态度,你我为伙伴,守望相助,只要你不坏咱们之间定下的盟约,我必不会从背后算计你这个伙伴。
“但是对于其它精魅妖怪,我自有一套行事做法。
“你可以帮我,亦可袖手旁观,我尊重你的规矩方式,咱们开诚布公,别绕弯子试探来去,没意思得紧。”
柳纤风双手捂脸。
被当面揭穿她的小伎俩,忒丢脸了,没脸见人咧。
徐源长笑着找一個台阶下,道“你寻一下那两位躲在哪里黄皮子又躲在什么地方”
柳纤风听得寻人,浑然忘记刚才的小尴尬,手中出现一盏纤细萤灯,绿莹莹的照亮附近三尺一片,她口中念念有词,抑扬顿挫,如歌谣古曲,声音细细柔柔。
小红柳树枝叶摇晃应和。
像是有无形之风往村庄方向吹去,草叶微动。
片刻后,柳纤风说道“两位修士分别埋伏在山梁后面东西两头,相隔有里许远,他们布置了至少三处土法陷阱,暂时还没发现成精的黄皮子,普通野物出现不少,还没有靠近村子。”
徐源长疑惑道“有哪些野物”
柳纤风眯缝着眼睛感知“黄皮子最多,至少三百多头,黑压压一大片,其它还有狼、狐狸、野猪、山猫等,各待一处,静悄悄的没有弄出动静,数量不少,应该是从北边大山深处来的,潜藏在山梁那边的林子里,更远处似乎还藏了野物,懒得费神去看了。”
“这么大的阵仗吗那头成精的黄皮子不简单。”
徐源长神色变得慎重,野物扎堆。
这是要屠村的前兆
不至于啊,在人类地盘上搞出屠灭凡人村落的蠢事,那头黄皮子有甚么依仗
“不对,那头黄皮子没这么大的本事,应该是仙桥村有人惹恼了山神爷,黄皮子祷告上苍,借山神爷的威势来搞事。”
徐源长突然一下想明白其中关窍。
唯有山神爷能够慑服如此多的山中野物,号令之严如军伍。
虽然山神传说虚无缥缈,但是典籍中记载言之凿凿,这世上是有山神、土地存在,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不知具体详情而已。
“这这大山里真有山神爷”
柳纤风说话都有些磕巴,心底有对山神的莫名畏惧,又想一睹真容。
精魅天赋本事皆是通过血脉传承。
随着修行渐深,觉醒的法门增多,知晓的隐秘越多。
她其实不怎么关心仙桥村凡人死活,因为她根本不是人类,做事全凭喜好感受,而有些人类自有取死之道,死则死耳。
“像这般情形,大山里应该是有山神,仙桥村祸事非小”
徐源长思索着道,与那头黄皮子原本有化解可能,但是山神作祟,事情不在他的了解范围,他明日得去一趟清平城了,不找百缉司,他可以去找道宫,或者学宫。
远处突然飘来呜呜咿咿的怪声,很像五音不全的含糊唱歌。
夜里山间声音传得远,听着有些瘆人。
徐源长皱眉道“麻烦你找出黄皮子的下落,不能让它完成祷告施法。”
他准备出手,凭孔才、姜唯严两个甚么都不懂的假冒捉妖人,阻止不了这场祸事,他们很可能见情形不对,直接撒手走人。
抢功劳毫不手软,有麻烦弃之如敝履,可是散修的一贯做法。
柳纤风举着萤灯往左右摇晃,口中默默吟唱。
山梁那边已经爆发出动静,一头头黄鼠狼发出尖锐叫声,带起滚滚灰尘,潮水般往山梁坡上漫去,奔跑速度极快,呜呜咿咿的怪声消失其中。
姜唯严惊叫起身“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十多头黄皮子”
他拔剑在手稍一犹豫,是撤退还是厮杀的当口,熏人欲呕的臭气包围过来,另一边传来孔才的大喊“快退啊,太多了,小心遭那黄皮子妖孽暗算。”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他们摸清了黄皮子来去的路线。
没料到这回来的黄皮子会有数百头之多。
姜唯严嗅到臭得恶心的气味,赶紧屏住呼吸,拔腿往山梁那面纵跃攀去,连护身符水都不及开瓶喝下,已经没时间了。
话说蚁多咬死象,他不会那种大范围五行法,手中更没有大威力符箓,被围困了,他即使能击杀数十黄皮子,也难免遭到掩藏其中那头成精黄皮子偷袭。
不要指望孔才能赶来援手。
黑灯瞎火的夜里,又情况诡异,退去安全地方要紧。
心底怨恨那个说话遮遮掩掩的徐道士,肯定是知道要发生这般危险,说几句漂亮话退出,拿他们当枪使,后面再来捡现成便宜。
他仓促纵跃到山梁上,迎面扑来一道黑影。
忙挥剑格挡,毛茸茸一条尾巴将剑锋带偏,从他脸畔扫过,紧着听得一声“噗”响,巨臭黑气冲了他一头脸,姜唯严惨叫一声。
眼睛瞬间失明剧痛,鼻涕泪水横流。
“孔兄,救我”
姜唯严被臭得晕头转向,再也屏不住呼吸,身体像中毒一般乏力,手脚酸软。
从山梁栽倒往回滚落,挣扎着发出绝望呼救声。
提前一步跃上山梁的孔才,看到里许外好友突然遭到偷袭,掉落山下,一路凄厉惨嚎遭受众多黄皮子撕咬的场景,他心底胆寒不已。
再瞥一眼蹲坐山岭上比狗子还高一个头的成精黄皮子,绿莹莹一双眼珠子,正与他冷漠对视。
他心头紧绷,用剑指地面,没敢掉头,往后倒退奔逃。
太惨了。
这趟浑水不该蹚。
可惜知道得太迟,付出了生命的惨痛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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