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外面多嘴。
马嬷嬷不靠她生活,说话也随意很多,便谈论起过往的事。
当年国公爷和先夫人十分恩爱,两家又都是武将世家。国公爷在战场上还曾被徐家救过命,娶先夫人的时候就曾经承诺过不纳妾。两个人婚后恩恩爱爱,有次国公爷喝多了,醉酒之后身边多了个女人,从此国公府中就多了一个杨姨娘。
“那婆婆没有生气”虞念清好奇。
“婆婆”两个字入了马嬷嬷的耳朵,她的笑意深了很多,看着比之前真心实意些。
“先夫人大气,吵过一次也接受了。国公爷敬重夫人,也给姨娘该有的体面,日子也就这样过去。那时候姨娘谨小慎微,可没有现在的样子。”
至于后来的事,她也听说过。当年梁知舟的外祖家被揭发与突厥来往,以叛国之罪被诛九族。镇国公直接交出了兵权,保住妻子和孩子两条命。但是先夫人还是为了娘家的事郁郁寡欢,最后在一个深夜服毒自尽了。
虞念清当初和梁景明还有婚约的时候,曾听杨氏提起过一次。杨氏在提起时,言语中还有几分鄙夷。现在听马嬷嬷提起,她却觉得这其中一定不简单。
单单看马嬷嬷的态度就知道了,杨氏算是小妾上位,马嬷嬷提起她时却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一个对自己旧主忠心耿耿的仆人,面对这种天然对立的关系,怎么会这么平静。
但她也不准备问太多,又找了几个下人进来问话,暂时将人员安排好。
半上午时,主院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杨氏病倒了。
“之前国公爷去过一次,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出来之后主院那边就让人请了大夫。”小丫鬟很是机灵。
“这算是下马威”虞念清诧异。
毕竟说起来杨氏也算是她的婆母,她嫁进来的第一天,杨氏就病倒了,外面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小丫鬟补充说“奴婢也不知道,大夫是悄悄来的,这件事知道的人应该很少,奴婢还是路过时看见的。”
虞念清没有再说什么,权当做自己不知道,开始带着丫鬟们整理自己带过来的嫁妆。
昨日的凤冠已经被装进盒子里,盈月捧过盒子来问“这收到库房还是放到妆奁中奴婢觉得上面配饰挺好看的,单戴出去也好看得很。”
她分神去看了一眼,凤冠构造精巧,她尤其喜欢旁边用珍珠串成的流苏。
这时候珍珠虽然算不得多么珍贵,但是要找出这么多大小一致且圆润饱满的珍珠也不容易。
她拿起来想仔细看看,指尖突然传来一股刺痛。
猛然缩回手,指腹已经出现了一道伤口,鲜血不断地往外面涌出。
盈月被吓了一跳,阿满连忙去外面找止血的药粉。
伤口不大,很快就处理好了。
盈月仔细检查凤冠上面的珠链流苏,发现是串珍珠的金丝在拧的时候没有做平整,要是刚好握上金丝冒头的地方可能会被戳撒伤。
“这匠人怎么也不注意些”盈月皱着眉忍不住数落几句。
虞念清却盯着那颗被血染红的珍珠出神。她心中生出一种怪异感觉,总觉得自己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那层记忆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她想要想起,但总是差点什么。
这闹得她也没有什么心思继续收拾,让盈月将凤冠放进库房里。
中午休息时,她又做了一个梦。
她已经有好长的时间都没有做过梦,起初还十分不确定,因为她梦见了她出嫁时候的场景。
但是和现实不一样的是,梦中的她还在乐平侯府,屋子里冷冷清清没有多少人。
一阵鞭炮声响起之后,她在一众古怪的沉默中被丫鬟扶了出来。
当看见穿着新郎吉服的梁景明之后,她的怪异上升到顶端。
梁知舟呢不应该是她们成亲吗
在这个格外荒诞的梦中,她的心里涌上一股不安,朝着四周不停望过去,最后视线在一个陌生的男子面前停住。
这个男子身量很高,但是穿着最普通的粗布麻衣,胡子拉碴,融入人群当中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但透过那双凤眼,她还是一下子认出了,这就是梁知舟。
她下意识走过去,想要和梁知舟说说话,可根本就是徒劳无力,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她的存在。
她有些丧气,才发现梁知舟的目光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那顶花轿。
花轿被抬起,周围的人都散去。
梁知舟混迹在人群当中,沉默地朝着前面走去。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梁知舟。
在她的印象中,梁知舟自信强大,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可以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人忍不住去追逐、去仰望。
但是梦里的梁知舟失去了所有的锐气与锋芒,沉默甚至卑微着。
从乐平侯府到镇国公府,一共是五里的距离。
他始终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迎亲进门之后,他在门前收礼的台子上递过去一个红封。
足足有十万两的银票。
负责登记的小厮吓了一跳,问“这是哪家的礼”
梁知舟沉默了很长时间,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地不像话。“是女方的,我是她哥哥。”
小厮还想要问什么,他就已经转身离开。
虞念清想要追上去,才走了一步路,周围的景色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又变成了破败的荒院。
身穿玄色劲装的梁知舟从外面走进来。
他刚刚应当经历过一场鏖战,手臂处简单包着一条白布,鲜血从中不断流下。他却恍若未觉得,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色帕子,里面包裹着两根珍珠步摇。
步摇十分精美,和这荒凉的院子格格不入。
他用手指拨了拨步摇下的珍珠流苏,坚毅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朝着里面走去。
他叫了一声名字“”
“皎皎。”
她猛然从梦中惊醒,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梁知舟。
“怎么做噩梦了”梁知舟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接着朝着下面探了探,觉得体温正常,才顺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他今日进宫,锦服还没有脱下,身形挺拔,气质矜贵,身上的气度是顶级世家培养出来的。
手握权柄,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官场之中。
和梦里是两个样子。
她不由觉得恍惚,还在想最后那一声“皎皎”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当中的梁知舟在唤她。
屋子里炭盆还没有撤走,温度有点高。
女子原本皮肤白皙,温度上来之后,脸颊带着绯红。一双眸子如同被清水润洗过,含着一层水光。又因为沉浸在思索当中,表情发懵,无辜当中又带着纯情。
他的喉咙有几分发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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