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你看看宝儿。”
“”
陆钰正犹豫,要怎么委婉地告诉母亲,他对这种小婴儿没有兴趣。却听宁锦婳道”你看,他像不像你父王”
陆钰的心头划过一丝怪异。
他此时才第一次正眼打量摇床上的宝儿,他看起来好小,肉嘟嘟的,外露的白胳膊一节一节,像个莲藕。
他注视许久,实在看不出眼前这个肉乎乎的小东西和陆寒霄有半分关系,遂道“恕儿子眼拙。”
陆钰自问做不到睁眼说瞎话。
宁锦婳不以为忤,她嘴角噙笑,纤长的手指抚摸着宝儿的额头,“你看,他前额跟你父王一样,天庭饱满,贵气自成。”
说罢,抚向宝儿的眼角,“你看他的眉眼,长眉俊目,鼻梁英挺,若是再长开些,不知道有多好看。”
接着,又指向宝儿的嘴唇,“他最像你父王的,是唇。都是薄薄的,母亲曾听人说,薄唇的人都薄情,看来日后,世间又要多一个负心郎了。”
宁锦婳碎碎念着,陆钰尚小,他根本不能从粉面团子一般的脸上看出什么五官,但从宁锦婳的语气中,他听出了她的溺爱。
那种近乎没有保留的,纯粹的爱。
他抬起眼眸,此时恰好一束光透过窗子照在宁锦婳的侧脸上她很美。
她的美不是清汤寡水,而是十分有攻击性的美,让人不敢直视。而此刻的她却眉眼柔和,浅浅笑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平静的力量。
陆钰的心就跟几百只猫在挠一样,难受。
他对宁锦婳的感情十分复杂。
她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她拼了命,把他带到这世上,却又抛弃他,让他受尽苦难。
他曾微服出宫,天桥下的算命老瞎子说他是天煞孤星的命,这辈子亲缘淡薄,莫强求。他一直谨记在心,对什么父亲、母亲,从不抱有期待。
他只要活着,继承他老子的位置就足够了。
他一直以为如此,可这几日来,他享受过了宁锦婳的宠爱那是他从不曾得到的,不夹杂任何算计的爱。他为此感到新奇,就像住在沙漠的人忽然得到了一捧水,陌生又甘甜。
可给这捧水的人慷慨又吝啬,给了他,却又要硬生生从他手里分走一半。
凭什么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滋长,蔓延。
陆钰内心阴暗地想,他是她的亲儿子,日日活得如履薄冰,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东西,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所有
这不公平。
他黝黑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摇床上的小婴儿,无数阴翳的想法暗生。
宁锦婳不知陆钰心里在想什么,见他认真地看着宝儿,以为她终于说动他了,心中暗喜。
“钰儿。”
她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小心,“母亲跟你商量个事。”
“您说。”
“我数着日子,年前总要去将军府走一遭,无暇顾忌府里。你若是得闲,能不能照料宝儿一日。”
陆钰还是个孩子,她能指望他照顾什么呢,只是寻个由头,让俩兄弟相处一段时日罢了。
宁锦婳想留在京城陪陆钰,但夫妻多年,她十分清楚陆寒霄的脾气,那人骨子里自傲与独断,他既说要带她走,她的意愿便不算什么。倘若最后真闹到那一步,她被他强行带回带滇南,日后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了。
钰儿和宝儿是亲兄弟,却因为她的一念之私不能相认,宁锦婳一想,觉得既对不住宝儿,也对不住钰儿。
她道“宝儿很乖的,吃饱了不哭也不闹。”
陆钰垂下眼睫,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儿子课业繁忙”
“没关系,不用你做什么。”
宁锦婳忙道“宝儿有四个奶娘,我再把抱琴给你留下,她心细,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成钰儿,算母亲求你了。”
闻言,陆钰抬起头,反问道“母亲当真放心把他交给我”
“放心。”
宁锦婳笑了笑,她以为陆钰怕她不相信他的能力,笃定道“你虽年龄小,但做事沉稳,母亲再放心不过了。”
陆寒霄少时孤身一人入京为质,行为举止从容,颇有大家风范。陆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宁锦婳相信他。
陆钰沉默半晌,道“既如此,儿子恭敬不如从命。”
他勾起唇角,和宁锦婳肖似的小脸上挂着笑意,“我若照顾不周,母亲可不要怪我。”
突兀地,宁锦婳感到一丝不舒服,说不上来。
她摇摇头,压下心底的怪异。
她把陆钰叫到自己跟前,拉着他的手,柔声道“看你说的,母亲怎么舍得怪你呢。”
她永远对他有愧疚,她的钰儿。
第14章 贤妻
翌日清晨,顺子早早套好了马车,宁锦婳穿戴整齐,前往霍将军府。
临走时,她抱了抱襁褓里熟睡的宝儿,对抱琴交代道“若是哭了闹了,仔细着哄哄,千万不要惊扰钰儿。”
陆钰课业繁重,她本意也不是要他照顾什么,只是想让兄弟俩熟悉熟悉罢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因为宝儿,耽误钰儿学业,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再三叮嘱后,宁锦婳踏上马车。永济巷占据京城最好地段儿,四周全是达官显贵的府邸,不出两刻种,宝盖马车已经停在了霍府门前。
许是有人交代过,管事婆子一早就靠在门房前,殷勤地把人引到待客的前厅。宁锦婳自然不会空手而来,她挥挥手,让抱月呈上一樽乌沉木的菩萨像。
“这是我偶然所得,请普华寺高僧开过光,在我手里可惜了。今日借花献佛,还望老夫人不要嫌弃。”
“哎呦,多谢王妃娘娘。”
那婆子收下菩萨,笑得两眼眯眯,开口却道“今日您来的不巧,前阵日子大雨,老夫人身体微恙,大夫说得安心静养,不宜见客。”
“您先坐,少夫人马上就到。”
宁锦婳微怔,还未反应过来,就听一阵珠翠叮当响,一绛衣妇人翩翩然走进来,。
“王妃娘娘。”她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宁锦婳急忙侧身避开,伸手去扶她,“夫人不可。”
她虽借了陆寒霄的光被称一声“王妃”,但霍小将军领精兵七万驻守北疆,为我朝抵挡北方鞑子的侵袭,她何德何能,受得起将军夫人的一礼。
“你真真折煞我了。”
霍夫人微微一笑,“礼不可废。来人,看茶。”
她长相并不出众,却十分温婉,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反而宁锦婳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只顾低着头闷声喝茶。
她想,若提前知道今日不是霍老夫人,她是断不会来的。
说起来也是一桩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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