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惊悸,知道她躺也不行坐也不行的难耐。随着天气渐热,加上身体难受,宁锦婳的脾气愈发急躁。主院里的瓷器换了一批又一批,陆寒霄也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呢喃,“不丑,很好看。““婳婳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假话说多了也能成真,宁锦婳原本都相信了,谁知好巧不巧,那次美人图事件后,选出了两个十六七岁的、水灵灵的小姑娘。
那会儿她还未显怀,既然要陪她“排遣深宅寂寞”,肯定不能要歪瓜裂枣的,等肚子渐大起来后,两个小姑娘既年轻又美貌,扭着细柳腰往她面前一站,根本不用说话,已经深深扎疼了宁锦婳的眼。
体谅她生子不易,陆寒霄在大多数时候还是顺着她的。他起身,把手伸进冰盆里,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掌心温热,覆在宁锦婳的额头。
“可有舒服一点”
见她身上还有细细的汗珠,陆寒霄轻声道“我给你打扇,你睡一会儿”
之前便是如此,他不许她用冰,她便让他为自己打扇,宁锦婳千金小姐脾气,她不好受,更不会让身边的男人快活。
她冷哼一声,“你打的太重了,我不舒服。”
“那我轻一些”
宁锦婳烦躁地甩开他的手,“你离我远点就好了,热。”
陆寒霄默然起身,正准备踏出房门的时候,她又凶巴巴道“你回来”
“陪我躺会儿。”
男人又默不作声折返回来,任她搓扁捏圆,十足的好脾气。
宁锦婳心中冷笑连连,都是假的
这男人骨子里就是这样,态度软手段硬,谁也别想忤逆他单说这冰上,自从他定了每日四盆冰的规矩,她不管怎么闹,就算让他给她打一夜扇子他都甘之如饴,就是不肯多给一盆冰。
不,一块她都要不出来
这段日子不仅抱月念叨,抱琴也开始有意无意提点,让她不要这么折腾陆寒霄,毕竟是自家夫君,折腾坏了,还是自己心疼。
宁锦婳委屈地眼泪几乎掉出来,她们都不懂她们只看到她生气闹人,永远是她无理取闹。她就像个被牢头监管的囚犯,陆寒霄就是那个可恶的牢头,他万事都要管,每日三餐吃什么,什么时辰吃,穿什么衣服,什么时辰睡觉她都快疯了
最难过的是没有一个人体谅她,她告诉那两个小姑娘,两人既羡慕又嫉妒,“王爷一往情深,娘娘应当惜福才是。”
她向一起长大的抱月和抱琴倾诉,结果连亲近的人都偏向他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根扎在心头,宁锦婳觉得身后似有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把她牢牢拴住了,可悲哀的是,她对罪魁祸首,竟还有一丝心软。
等他呼吸逐渐均匀,宁锦婳也不复方才的尖酸刻薄。她伸出手细细描绘他的轮廓,他的额头,他的眉骨,还有他泛着淡淡乌青的眼下。
入夏以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隔壁每日争执不断,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沉。她夜晚心悸惊醒,发现床边没人,提着灯去隔壁找到了他。他不睡,也没有批折子,就一个人静静站在窗前,孤影寥落。
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
从两人初识时候,他便是个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的大哥哥。后来不管她遇到什么难题,只要告诉那个冷峻的少年,他总能为她解决。
镇南王是南地的天,陆寒霄便是宁锦婳的天,在她眼里,这个男人无所不能。
宁锦婳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过了一会儿,她认命似地轻叹一口气,拂开他的手臂起身。一手扶着肚子,脚趿着木屐,走向隔壁书房。
第77章 第
77 章书房是临时用一间耳房改出来的,空间并不大,奏折和文书整整齐齐摆放在蟠龙桌案上,一如其主人干净利落的作风。
此乃重地,寻常人不得出入,陆寒霄生性多疑,但他从未防备过宁锦婳,她生于锦绣富贵堆,也从来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拉开圈椅,扶着略微笨重的腰身坐下,随手拆开最上面的一封书信。
随着月份渐大,周围人对她越发小心,就差把饭一口一口喂嘴里了。宁锦婳无事可做,在看见男人眼底的淤青时,她心里忽然一动他每日在忙什么呢
说来十分可笑,陆寒霄这个男人不喜女色,不爱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只一心扑在军务上。抢走她夫君的不是红颜佳人,甚至不是人,让她撒气都无处可寻。
她跟这些文书、密折争了这么多年,却从未认真了解过这些都是什么,他如今又在为什么忧虑呢
沙漏一点一滴流下。
宁锦婳的眉头越皱越紧,滇南的官员任免、税赋水利这类太复杂,她看不懂,却从来往的信件中,隐约窥见了他终日愁眉不展的原因。
仲春到盛夏,从北到南接连几个月不下雨,春苗难育,水渠干涸,除了江南等地可引水灌溉,其余诸地皆报请旱灾,今秋恐将颗粒无收。
滇南地势险要,本有易守难的优势,可随之相对的是山多平地少,肥沃的良田就更少了。隔壁南诏国的行脚商人来滇南只做两样生意,一样是奴隶,另一样便是粟、麦、谷之类的粮食。
如今南诏那边知晓大齐的旱灾,手里捏着大把粮不愿意卖,本地大商户囤积居奇,想趁机哄抬粮价大赚一笔。如今各大州郡已启用常平仓,但僧多粥少,加上陆寒霄豢养私兵,军需也是一大开支,若一直这么下去,恐怕熬不过今年冬天。
寻常的旱灾只发生在方圆百里、至多千里,常平仓一开,随即上报朝廷,从附近诸地调粮,也就平平安安过去了,但今年干旱的范围实在太大,江南那边有余粮也是先运往京都,滇南偏僻路远,只能同临近的南诏做生意。
简而言之,缺粮、缺钱
其实自宁锦婳掌家以来,她已隐隐察觉出一些端倪。
她看了往年的账本,王府每月的开支并不大,还比不了当初的宁国公府,自从她到了这里后每月额外增加一千两,走陆寒霄的私账。
当时她便觉得怪怪的,问陆寒霄,他只道“不够使与我说便是,你不用操心旁的。”
几个月后她才明白,原来王府的开支来自藩地赋税,一年前新王爷即位,照例减免三成赋税,封地的百姓欢欣鼓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