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膝下空虚,宜选适龄女子,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云云。
“老匹夫。”
陆寒霄阴沉沉道,他未登龙位前常年混迹行伍,经年累月,多少沾了点儿野蛮习性。只是平时披上一层皮掩饰,方才金銮殿上“爱卿”、“爱卿”叫得亲切,如今四下无人,他随手把奏折扔到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连翻几个,内容大差不差,不管多洋洋洒洒文采斐然,简而言之一句话多睡女人,多生孩子。
其中有些是正好有妙龄女儿的人家,想趁帝后不和的时机向皇帝献媚;而有些人是真心为皇帝考虑,毕竟皇室子嗣单薄,跟陆寒霄沾亲带故的宗亲被他早年杀得七零八落,这些年皇权几经更迭,王朝已然经不起动荡。
一本接一本甩下去,直把陆寒霄的耐心消耗殆尽。他大掌一挥,把御案上的笔墨纸砚悉数扫落在地,马总管在外头听见动静,丝毫不敢吱声,眼观鼻鼻观心地守在殿外当柱子。
“岂有此理,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不成”
皇帝拂袖而立,胸口那把火气烧的越发旺盛。其实不必如此,他不是个傀儡皇帝,手里既有兵马又有能臣,如今帝位也勉强称得上一句“名正言顺”至少百年之后不会被扣上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就算这些大臣日日耳提面命,他不接招,又能如何
根儿还在宁锦婳身上。
他看这些奏折的时候一直在想,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世间有多少女人等着他临幸,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他只取一瓢饮他为她扛着外朝的压力,她却心心念念惦记老情人,对他公平吗
还有三个逆子陆寒霄眸中的阴翳越积越多,好好好,既然如此,且熬着吧
第三日清晨。
熹微的沉透过窗纱投进来,诺大的坤宁宫比昔日的冷宫还清冷,空旷的宫殿内,一个绿衣宫女鬼鬼祟祟、蹑手蹑脚走进来。
“抱月”
宁锦婳侧躺在软榻上,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拧眉轻语。
“娘娘,您醒了”抱月应声,疾步上前掀开帘子,顿时惊呼道“您怎么这样了”
三天不吃不喝,任是神仙也扛不住。宁锦婳佝偻着身子,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花瓣似的嘴唇起了一层薄皮,青白而干裂,昔日明亮的双眸也变得暗淡无光,整个人如同一枝枯萎的牡丹,泛着恹恹的死气。
“您您受苦了哇”
抱月的眼泪“唰”地一下淌下来,她这时候倒知道轻重缓急,来不及擦干泪珠儿,急匆匆从怀里拿出一团油纸包裹的精致糕点,哽咽道“您先垫垫肚子,院子里有水井,我去给您打水您放心,奴婢偷偷进来的,没人知道,圣上、圣上也不知道”
宁锦婳闻言轻笑一声,扯动唇角,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血迹。
“这是抗旨。”她的声音轻渺渺,却异常坚定,“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没有人看见奴婢”
抱月急得脸色通红,“奴婢偷偷来的,天知地知娘娘,求您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好说,非得作践自个儿的身体咱不争这口气了行吗”
好好说
宁锦婳眼神倔强,他为什么不能好好说也就抱月这笨丫头相信她能自己偷溜进来。她不明白,为何他宁愿放抱月进来,也不愿意屈尊降贵,亲自过来跟她说一句话。
抱月还在一旁抽抽嗒嗒劝慰,说不要因为一件小事坏了多年夫妻情分。可宁锦婳知道,事已至此早已和霍凛无关。就算这回过去了,下回还有张凛、王凛、周凛每回都要这么来一遭
她心里害怕啊,怕那至高无上的皇权腐蚀人心,怕他越来越独断多疑,最后成了那画像上端坐的、高高在上的君王。
在她的豆蔻年华,姨母曾抚着她的发髻笑言“以婳婳的姿容,显赫的门楣,还有和皇儿自小的情分,这是老天赐给本宫的好儿媳”
她懵懵懂懂,“太子表哥已经有莹儿姐姐了,我怎么能当娘娘的儿媳呢”
“只是个暖床的奴才,不算数。”
“可是、可是表哥说过,他对莹儿姐姐是真心的。”
姨母忽然收敛起笑意,抚着她的发髻,怅然道“婳婳,身为皇家的女人,最不值钱的便是真心,你可以要宠爱、要尊荣,要家族昌盛,要青史留名唯独不要寻那所谓的、虚无缥缈的真心。”
萤儿是太子表哥的第一个女人,后来死在内宫的争斗中。她原以为太子至少会怀念她一阵子,谁知不过半个月他就抬了太子嫔,后来过了很久,她再问他,他已经不记得他曾经“深爱”的女人了。
她那时才懂姨母说的话,身在皇室,翻手为云负手为雨,谁还在乎那点“真心”呢
宁锦婳如此倔强,偏偏就想要那一颗真心。他是天下人的皇帝,可她只想要她的夫君。
“你走吧。”宁锦婳神色痛苦,她整整三日滴水未沾,每说一句话就要用一丝力气,“我不”话音未落,殿外“砰”地一声震动,身穿明黄色朝服的皇帝俊脸阴冷,气势冲冲地踹门而入。
“滚出去”他直奔宁锦婳而来,大掌拽起她的手腕,细白的手腕瘦骨伶仃,不堪一折,竟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九五至尊双手颤抖。
他的眼眶布满红血丝,把方才被她推开的糕点捧在她唇边,“嗬嗬”喘着粗气,“吃”
他说道“你赢了。”
宁锦婳抬眸,黑亮的瞳仁中依然倔强“我赢什么了”
腹中像有把火在灼烧,疼得她寤寐煎熬,比当初被舒婉婉囚禁在冷宫时还难受,她不知道她赢什么了。
陆寒霄捏起她的下巴,暴戾的黑眸中爱恨交错,几乎把人吞噬殆尽,“你别得寸进尺。”
“你还要朕怎么做尊贵的地位,无上的荣宠,你的家族、子嗣朕何曾亏待过你如今朕给你赔礼道歉,够了么”他骤然放轻语调,叹道“婳婳,别闹了。”
掌管天下生杀予夺的天子如此低声下气,宁锦婳心中却毫无波动,她定定看着他,忽地扬唇一笑,说道“圣上,你我成婚十载,相识十八年,你好像一直跟我说,别闹。”
陆寒霄暴怒的心似乎被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有点疼。
他说“别叫我圣上。”
她宁愿她指名道姓叫他陆寒霄,也不愿他们之间这么生疏。
“可你分明就是圣上。”
宁锦婳伸出手,把他凌乱的黑发拂到鬓间,轻声道“从你登基不,或者说从上年冬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