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0章 隐居嵩山,剑指两京
冬日雾朦,弥散山岳。
大日升空,雾气消散。
孤立嵩山高峰之上,一道穿着白色道服的身影,面东而坐。
隐约间似乎能看到一丝紫气在天边闪过,然后瞬间不见。
长长的吸一口气,四周的雾气同时如同潮浪一样涌入李绚的口鼻之中。
一口长息,半刻时间,
阳光之下,李绚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山间的迷雾只有在阴影角落里还有残余。
至于其他地方,早已经一片晨光满地,无限冬日气象。
高峰笔直,高达千米。
远处的山脚之下,一湾碧湖清澈的落在大地之上,农田阡陌,鸡犬相闻。
龙潭水湖烟雨朦,天然风光水墨卷。
出水芙蓉美如胜,一剑冲天靡四方。
眼中的凌厉在瞬间闪过,李绚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距离他离开蜀中也已经有一月时光。
太子李显次子的满月宴,李绚自然是无法参加的,哪怕他如今在落叶,距离长安咫尺之遥,也无法动身片刻。
甚至整个长安,整个洛阳,几乎都没有任何人知晓李绚已经到了嵩山。
除了有两队千牛卫随时传递消息,让李绚知道朝堂情况之外,整座嵩山,几乎很少有人能接触到李绚。
当然,是很少。
这里面并不包括嵩山道长潘师正。
李绚的三餐便是潘师正和他徒弟供应的。
李绚目光东移,在远处的山腰之上,一座肃正的嵩山道殿正在建成。
皇帝的密旨,是让李绚来监修嵩山观的修建,为将来的嵩山封禅做准备,但李绚知道,皇帝的目光是在洛阳,在长安。
脚步轻轻一点,李绚已经转身,飘飘然落在三丈之下的山坪上。
就在此时,苏宝同快步而上,将一封公文送到了李绚手上。
李绚接过公文,看了苏宝同一眼,点点头,然后迈步走进了山坪深处的道殿之中。
这里属于整个嵩山道观的深处,少有人来。
苏宝同自从十月带皇帝密旨跟随李绚一起前往彭州,然后又宣旨,带着十余名护卫,护送李绚直抵嵩山之后,就没有离开。
至于这些公文,自然是长安方面的千牛卫送过来的。
李绚不由得想起蜀中之事。
他原本是要在抵达彭州之后,就去拜访李孝逸,甚至拜帖都已经送了过去,但现在他人没去。
如果不出李绚意外的话,李孝逸会对外作出合理的解释,不管是说李绚病在彭州,还是前往潘州,都不会让其他人见他的。
成都和彭州虽然不过一步之遥,但李孝逸还是有足够的手段说服他人停步的。
如此说来,皇帝的这份密旨,就是不瞒着李孝逸的。
李绚光明正大的离开长安皇帝不阻拦,等到李绚抵达彭州之后,皇帝又让他悄然遣回。
如果不是李绚对皇帝足够的信任,那么恐怕当李昭德和苏宝同带着密旨出现在李绚面前的时候,李绚就会认为是皇帝要对他动手了。
好在李绚也根本没有丝毫反抗李治的打算,只是在家中略做交代,便立刻起行。
从巴蜀直接顺长江而下,而后走襄阳南阳,直接嵩山。
如今在嵩山,虽然李绚居于后山,身边有十几名千牛卫侍从,但李绚只要不离开嵩山,不去见闲杂人等,千牛卫也不阻拦。
这些人全部都是这些年追随李绚的老部下了,包括苏宝同也是一样。
李绚如果真的要强行离开,这些人根本阻挡不了他分毫,因为这些人本身就不是来阻挡他的。
就如同皇帝也不是要对付他一样,而是要将他当成一把锋锐的利剑,随时准备长安洛阳,随时可能会发生的变故。
从某种角度来讲,能够被皇帝作为后手的李绚,绝对是皇帝最信赖的人。
当然,这段事情,也是皇帝对李绚的一种考验,若是考验过不去,那么李绚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翻出来。
站在殿中,李绚对着中央的太上道君相躬身施礼,然后转身进入了左侧的饵房之中。
坐在石榻之上,李绚直接翻开了公文。
永隆元年十一月,突厥余党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德元珍等招集亡散,据黑沙城反,左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仁贵将兵击元珍于云州,大破之,斩首万余级,捕虏二万余人。
公文的第一条内容,就让李绚的神色肃然起来。
阿史那骨笃禄,突厥余党,不出李绚意外的从上一场大唐和突厥战事中脱身。
不仅和弟弟阿史那默啜逃亡了草原深处,还和阿史德元珍等人在漠南北部重新集结了数万大军。
可惜,这些年,大唐在草原东部立阿史那泥熟匐为可汗,用他来对内镇压一切对大唐不满的力量。
阿史那骨笃禄和阿史德元珍好不容易集结了数万大军准备对阿史那泥熟匐动手,但偏偏薛仁贵从云州出击,直接从肋部贯穿了突厥大军,随后斩杀无数,阿史那骨笃禄和阿史德元珍近乎全军覆没,仅以身免。
草原的局面这一刻彻底清晰起来。
云州在南,饶乐州在东。
相互鼎立,局面无比巩固。
阿史那骨笃禄和阿史德元珍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大唐用来吸引草原不满之人的棋子,每当他们聚集起一定的力量,大唐立刻狠狠轰击过去,将其击溃。
若是如此,没有大的变故的话,大唐在草原东部的统治将会异常的稳固。
但可惜,突厥还有西突厥,大唐也有皇帝之衰。
剧变很快就会来临。
李绚的目光落在第二条公文上。
八月中秋时,洛阳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弑母案。
洛州有一富商方廷叙,先娶妻张氏,生子方大年。
方大年十七岁那年,母亲张氏去世,方廷叙续娶了继室陈氏。
陈氏性格凶悍善妒,常与丈夫吵闹,虐待继子,又常将家中财物搬回娘家,方廷叙苦口婆心劝导,但陈氏始终不悔改。
中秋时,陈氏又与方廷叙发生吵闹,继而夫妻互殴,陈氏发起狠来,竟手持利刃将方廷叙杀死。
方大年见父亲死于非命,一怒之下夺下陈氏手中利刃,一刀将陈氏杀死。
次日,陈兄自良知悉后到衙门状告方大年忤逆不孝,顶撞父亲、欺凌继母,动辄殴打。
陈氏受辱不过,欲持刀自刎,方廷叙情急之下夺刀,结果误触刀锋而死,方大年见状迁怒继母,愤而持刀杀死陈氏。
李绚的熟人,洛州长史袁嘉祚,连忙命人将方大年带至大堂,亲自问案。
方大年回道“小的岂是无故杀母,又哪有先殴母亲、逼母自刎之事只因父母二人自相口角,老母素性凶暴,便持刀砍死我父,小的见父横死,心堕胆热,这才一时激愤将继母杀死,如今也是追悔莫及。”
袁嘉祚命人将方家的仆人带入公堂,仔细的询问了陈氏为人,还有当日之事。
反复再三,终于确定的确是陈氏发起疯来杀了自家夫君。
之后,方大年杀母。
看到这里,李绚的目光微微一凝,他似乎嗅到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洛阳的案子好好的怎么闹到了朝堂上,还出现在了公文上。
李绚目光落在公文上,袁嘉祚有判罚“妇以夫为主,室内岂得操戈;子以母为天,膝下乌容反刃。
今陈氏以吕雉之妒恚,性情凶悍,以致夫头堕地,凶刃起于内庭。
然,陈氏固杀夫之罪,但自有有司惩治。
方大年逞匹夫之小忿,犯下杀母之大罪,父仇纵然不共戴天,但也不应以子杀母。
杀人者偿命。
若念其孝心而不惩戒,那便是知有父天而无母地;若借口义愤,那便是倡导孝子而不顾律法。
依律,以子杀母理应凌迟,念其事出有因,减一等判处斩立决。”
李绚看着公文,仔细的琢磨着这份判词。
“陈氏以吕雉之妒恚,性情凶悍,以致夫头堕地,凶人起于内庭”。
不由得,李绚笑了起来。
这件案子,在袁嘉祚的手里基本已告了结。
他的判决陈自良无话可说,方大年亦无再辩,刑部大理寺均无异议。
但,上到尚书省的时候,尚书左丞刘景先在查看案卷后,产生了异议。
刘景先批驳道“夫妇大义等于乾坤,母子天伦昭于今古。
乃继母如母,命不及母,缘父之故,比之于母。
今继母无状,手杀其父。下手之日,母恩绝矣。
唐律父祖被人所殴而子孙助斗者无罪,虽伤犹得末减。况若越人之杀而父乎。
父亲罹刑,孝子谅当若是。
为父剪逆,烈士谁曰不然。
在陈氏有可诛之辜,死何足惜。
特大年无杀人之柄,杖以戒专。”
李绚轻吸一口气,刘景先的意思很简单,继母虽然也是母亲,但却不及生母。
陈氏只是因为嫁给了父亲,方大年才称其为母。
如今陈氏违背夫妻大义,杀死丈夫,那么从陈氏举起屠刀的那一刻起,方大年与陈氏便已经断绝了母子关系。
自然也就没有了“弑母”恶行。
方大年见父亲被杀,怒火攻心,这才杀死陈氏,为父报仇,乃是孝子行为。
陈氏则因有罪在先,是死有余辜。
应责以杖刑,以示惩戒。
最后朝中以刘景先之意,杖责惩戒了事。
李绚琢磨着整起案子,越琢磨,越觉得这件案子有意思。。
眼下这件案子,谁杀了谁不重要,最后怎么判罚的也不重要。
关键在于为什么会杀人。
陈氏以吕雉之妒恚,性情凶悍,以致夫头堕地,凶人起于内庭。
吕雉这两个字就很敏感,若是真的按袁嘉祚的判罚发行天下,那么难免会有联想以后。
但若是陈氏自下手之时,便不算方大年之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刘景先的这份判词有很意思。
李绚琢磨着刘景先的履历,前相刘祥道之子,以门荫入仕,拜侍御史,累迁尚书左丞。
刘祥道是李贤的人,但刘景先却在李贤被废后,升任尚书左丞。
如今却在这起案子却直接翻转了判决,眼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联系杞王和许王,就有意思了。
武后应该看到了这份判决,不知道她心中做如何想。
李绚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这是个人才啊,足够更进一步拜相了。
李绚低头微微冷笑,低头看向第三封公文。
林县令周兴,请移废太子贤于蜀中。
李绚顿时忍不住的站了起来,面色惊恐的可怕。
蜀中,为什么会是蜀中
对了,是蜀中。
的确是蜀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