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哀戚“没有活下来的就只有她一个。”
她垂眼轻声道“这世道太乱,她一个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我和她爸不想成为她的拖累,就努力挣钱给她攒攒嫁妆,虽然我们家没什么钱,但女孩子总得有点傍身的东西,别让夫家看轻了她。”
“哦”舟向月又问道,“这几年她挺辛苦的,伯父伯母没去看看她”
女人道“我们去卖艺班子找过她,但她师父说,学艺辛苦,怕我们看了心疼,也怕她见了我们便撒娇,没让见,让把给她的东西放下就走了他们也经常去别的地方,不是一直在附近。”
男人给女人递了块布“小荷也快回来了,就别哭哭啼啼的了。”
“嗯,嗯”女人连连擦眼泪,破涕为笑,“我高兴嘛,现在咱家日子好了,女儿也大了,等她回来,我们就搬走,给她找个好夫家,我这辈子就圆满了”
“对了,”她看向舟向月,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问他姓名,“这位小伙子啊,怎么称呼呀”
舟向月微笑“您叫我小无就好。”
“哦,小吴,小吴,”女人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知道你和我们家小荷”
舟向月笑眯眯道“是朋友。我们都是小荷的朋友。”
“哦哦,好”女人的表情有一点失落,不过马上又高兴起来,“你们慢慢坐,我去街口买点吃的回来唉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天忙着打包东西呢”
李婳声随口道“看您家里这么多瓶子箱子,都收得好整齐。”
女人笑了“是啊,都是捡来攒的,能攒一点是一点,都是给小荷攒的嫁妆呢。”
舟向月站起身来“不用麻烦了,小荷托我们来看看伯父伯母,我们还有事,抱歉没法久留了。”
“啊,这就走呀”中年夫妻都茫然地站了起来,“不再坐坐,吃点东西”
“不了不了,”几人看出舟向月的意思,也一起婉拒了中年夫妻的好意,又被他们热情地送到了门口,沿着小巷走出去好一段路,才停下来。
“大佬”李婳声感觉自己心里都有点不忍,“所以说,王小荷他爸妈其实是”
南蓁道“不像是装的。”
舟向月点点头“要验证真假倒也容易,问问周围邻居就知道了。是不是只有王小荷一个孩子,他们平时生活如何,最近在干什么。天长日久,如果真的有问题,最后肯定都是瞒不住的。”
反正今天这对夫妻在家,他们恐怕没有什么机会进屋子去搜索,那就去问问看吧。
舟倾壳子里的舟向月拿到了那朵无名氏藏起来的“杀人惊梦引”,就去找黑衣女鬼交差。
弹幕都在纳闷。
为什么无名氏豁出命来拿到的境灵碎片,就这么扔在这里了还这么巧被他捡到了
我不信这是巧合,他们之间肯定有关系吧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交流啊
等等,有没有看过老婆之前那场梨园梦魇境的朋友他当时是不是开了马甲
卧槽,你的意思是无名氏就是他的马甲吗
什么什么我的两个老婆竟然是同一个人双厨狂喜
冷静冷静,这只是个猜测
话虽如此,舟向月已经发现自己“舟倾”这个身份的围观鬼数在疯狂上涨了。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个,跟着天空中白蝴蝶的踪迹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城门口找到了那个黑衣女鬼。
城门口的外面是一片茫茫无际的白雾,其他什么都没有。
清瘦修长的黑影身影静静地站在烧毁的城垣下,无数白蝴蝶在她身边无声地飞舞,像是一幅葬礼上的黑白画。
舟向月把那朵花给她的时候,她看着它沉默了许久,又将花还给了他。
舟向月有些意外,发现女鬼还给他的除了那朵花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纸卷。
纸卷上洇染出一层层深深浅浅的红褐色,仿佛被血染透。
“送到翠微山。”
叹息一般的低哑声音被风送入他耳中。
翠微山
这是真的出乎了舟向月的意料。
一瞬间,他竟有点分不清这个黑衣女鬼是魇境里的鬼魂,还是像他一样来自外面的人。
就在他怔愣的那一刻,面前的黑衣身影消失了。
就像上次消失一样毫无征兆,仿佛只是一阵风吹走了一片蝴蝶形成的幻象。
“咚咚”
落更的梆子声就在这时响起。
周围骤然昏暗下去,空中飞舞的白蝴蝶变成飞扬的火星,白昼陷入黑夜。
城外原本一望无际的空茫中忽然显出杂乱的黑影,隐约能看出山石草木的轮廓。
城门口燃起火光,立刻有人发现了他“谁谁在那里”
舟向月拔腿就往外跑。
箭矢破空之声从空中嗖嗖传来,噼里啪啦地落在他身后。
凌乱的脚步声也向他冲了过来,夹杂着咒骂与高喊“这里还有一个”
“抓住他”
“杀了他”
舟向月很快就冲进了黑暗之中,发现两边都是高高的悬崖和山石,上面是成片成片枯死的草丛。
纷乱的影子中,居然有一条路也只有这一条路,通向黑暗深处。
就像专门在等待着他一样。
身后追杀的脚步不断逼近,他别无选择,只能埋头往前冲。
舟倾的身体实在不适合逃命这种极限运动,他很快就感觉一股窒息感从胸口涌起,四肢越来越沉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这时,胸前忽然有什么东西开始发烫。
是沈妄生的子辰佩。
那块原本温润冰凉的翡翠发烫得毫无征兆,几乎像是要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一段不属于舟向月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不对,是他成为了另一个人。
沈妄生。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胸前子辰佩的触感猛然消失了。
然而追杀的脚步声还在身后不远处逼近,他在拼命地奔跑。
“呼呼”
他疯狂地喘息着,喉咙中是撕裂灼热的痛,气管里翻涌着干涩的血腥味。
他的身手一向很好,但在无休无止的追杀下,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站住”
嚓
箭矢贴着他的脸颊擦过,带起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前面就是悬崖。
他已无路可逃。
夏夜的风从空旷的前方迎面吹来,那里延伸向无尽的黑暗之中,对于无法看透黑暗的人来说,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未知。
他没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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