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
但就像刚才推理的那样,如果他们杀死了以前的自己,那个以前的自己就无法活到后来,再回到过去杀以前的自己。
舟向月想,那个“他”肯定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他应该是认为出现这种悖论恰好会导致幻境崩溃,也就能成功离开幻境了。
然而,他们实际去杀了之后,却没能离开幻境。
刚进魇境的那个“自己”被杀死之后,替换成了去杀他们的那个“未来的自己”,然后一切重启。
所以任不悔会发现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换了一件衣服,而且这件衣服就是梅面陇里的衣服。
所以舟向月会看到自己被割喉,甚至看到血落在地上,但一转眼一切又消失无踪,记忆出现了一瞬间的断层。
所以他们只有九个人,却有十一件拦门礼另外那两个人应该在覆盖前的那个时间线就已经死了,因此没有出现在重启后的时间线里。
所以,他们以为自己有三次改变过去的机会,但实际上已经用掉了一次,只剩下两次。
覆盖时间线后,被杀死的“过去的自己”消失了,而试图改变过去的他们则失去了进入幻境后到那时的所有记忆,依然以为自己是刚刚进入魇境。
然后,他们无知无觉地走进梅面陇,重新开始在梅面陇里的一切经历。
舟向月深深感受到这个魇境的阴险。
在遗忘的干扰下,要发现这是个幻境就已经很不容易。
不仅如此,就算他们推断出来要回到过去杀死自己,也只会把过去的自己替换成未来的自己,重新开始新一轮循环。
然后,就这样无限循环下去。
最终的结局,或许就是所有人都在循环中被别人杀死,或因为透支次数而变成落花消失。
而这个幻境,则依然在静静等待下一批送死的境客。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舟向月想到之前灵巫大人第一次说“你们都死在了这里”,第二次又说“你们都会死在这里”,两者的时间状态其实不一样。
他们所有人确实是在刚进幻境魇境的时候就死了,然后又在幻境里死了一次。
原本还以为他只是说话不严谨,没想到那老东西还真有点东西。
死去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就像是眼睛一闭一睁,一瞬间就结束了。
舟向月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倒在雪地上。
他爬起来,发现雪地上干干净净,并没有血迹。
周围弥漫着浓雾,没有任何人影。
转过身隐约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悬崖,以及悬崖上延伸进浓雾之中的木桥。
他伸手一摸脖子,皮肤上完好无损。
看来他真的离开幻境了。
之前的割喉等等经历,都不是真实的。
舟向月不能确定是时间依然停留在他刚走过木桥的那一刻,还是他已经在这里晕倒了很久。
不过,他想幻境里的另外几个人估计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像他一样通过自杀脱离幻境。
所以,现在还不趁着他们没出来赶紧去抢占先机
舟向月立刻向梅面陇寨子的方向走去。
离开幻境之后,之前一直像蒙着雾一样朦朦胧胧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在回忆中发现了一些当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小女孩阿难明显不对劲。
他回溯到温良死的那一夜之后,从牢房里出来,看到阿难正带着一队纸人在外面走夜路。
幻境中梅面陇的夜晚,是有致命的“头发”出没的。
当时舟向月看到有头发向阿难涌去,他还用火吓退了头发,然后和阿难一起回到了她家。
在幻境里的时候,就像是做梦不讲逻辑一样,他竟然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没什么问题。
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一开始就说不通
阿难一个看不见的小女孩,怎么会在深夜带着纸人独自出门
而且看她和那些纸人的样子,很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以阿难敏锐的听力,她不可能没有听到那些头发在地上涌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响,那是连舟向月听到都觉得头皮发麻的声音。
但阿难并不害怕那些头发。
破境首先要找到境主,就算阿难不是境主,她在这里也一定是个特殊的存在。
舟向月决定从阿难的家查起。
他凭着记忆和梅生给他的“不迷路”的祝福,走进了浓雾中的梅面陇。
和幻境里的情景不同,这里竟然空无一人。
苍白的雾气中,每走几步就会露出吊脚楼的一根立竿或是半角屋檐。
房梁下挂着的风铃生锈了,一动不动地悬吊在空中。挂着蛛网的窗户被灰尘和霜花覆盖,看不清昏暗的屋里的情景。
一切死物都和幻境里的一模一样。
但舟向月走在浓雾之中,感觉自己是这里唯一的活物。
路旁雾中隐隐显现出一棵棵梅树,一树一树的梅花沉默地盛开着,就连风声都没有。
梅花无声地从枝头凋落,落进地上厚厚的落英之中。
这里寂静得没有一点生气,就像是已经死去许久。
这种感觉有些瘆人。
不过,这不影响舟向月脚步不停地沿着山路往上,很快就来到了阿难那幢低矮破旧的小房子前。
还未走近,就能看见浓雾中一个猩红的光点,就像是什么东西发着红光的独眼。
不过舟向月知道,那是阿难房门前的灯。
虽然阿难自己看不见,但她的房门前,无论何时都亮着这样一盏灯。
别人家的灯早就落满灰尘了,在整个灰暗寂静的寨子里,只有阿难门前亮着灯。
这是个相当明显的提示了。
舟向月站在门前片刻,推开了门。
推门的瞬间,他眼前一黑。
不远处传来乱糟糟的人声和脚步声,有人在尖叫“死人了”
“谁谁死了”
“冯二”
“听说是一刀毙命的。绝对是惯犯”
“凶手抓到了吗”
“抓个屁啊人都死绝了才发现,杀人犯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可我听说寨门那里一直有人守着,没有可疑人士走过。”
“那不是说杀人犯还在寨子里”
“啊,不会吧这也太恐怖了有安排人去查吗”
“应该有吧”
“晚上别出门了别把孩子一个人放家里,太吓人了”
声音变得更加嘈杂,有牛蹄子敲击在石板路上嘚嘚嘚的声音,轮子骨碌碌转的声音,杂乱焦急的脚步声,以及踩碎地面的枯枝落叶发出的清脆的“咔嚓”细响。
人们的议论声在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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