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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沁透世间最冷的泉,又像是吹过山巅最浩大的风,那是毫无温度的凛冽,哪怕隐藏着一丝遥远而失真的悲悯。
就算是这样平视着他,也仿佛神明俯视着人世间,淡淡地注视自己随手拨弄的棋局。
就像是九百年前,他与郁归尘在长生祭对视的模样。
九百年前,叶枯乡。
风里夹杂着洪水退去后潮湿陈腐的水腥气,河岸边的大片淤泥上闪烁着淹没一切的水光,就像是一片片破碎的镜子铺满了整个地面。
镜面之上一片空茫,只有一座白色石庙的断壁残垣依然颤颤巍巍地立着,宛如伤痕累累的濒死之人在满地尸骨与鲜血中回望。
郁燃站在已经没了庙顶的河神庙里,与神庙中唯一完好无损的红衣邪神像对视。
那个人的神像慵懒地坐在神坛上,对他露出一个怜悯的微笑。
就在这时,一股剧痛突然在心口炸开
郁燃猝不及防地吐出了一大口血,鲜血淋淋漓漓地从捂住嘴的指缝里滴落下去,烧灼的剧痛在灵魂最深处肆虐。
他的封印被破坏了。
长生祭
郁燃在剧痛下头晕目眩,眼前的视线一阵明一阵暗,但肉体的剧痛却远远比不上心中猛然迸发的更深的恐惧。
长生祭是邪神最后留下的法阵,尚未完成,却无人能够销毁。
当时翠微山的众人合力封印了长生祭,而此后的一百年间,郁燃一次又一次地在上面叠加自己的封印。
现在,他自己的封印被破坏了。
必须立刻赶回去
郁燃随身携带了可以随时回到葬神冢的阵法通道,代价是极大的灵力消耗,但事关那个人,他永远无法放心。
他刚一打开符咒之门,心猛然沉底
荒原一望无际的血色花海中央,那棵参天枯树周围再次环绕起了鬼魅般的暗红符阵,如同燃烧的火海漩涡。
长生祭被重启了
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诡异的浓烈花香扑面而来,郁燃想都来不及想就拔剑冲了出去。
一触碰到符阵边缘,金色长剑就像是炽红的铁淬进水里一样发出滋滋的爆响,迸发出的耀眼光芒几乎刺瞎他的双眼。
这片灿金光芒之中,突然一道剑影袭来
那道冰雪般的剑意无比熟悉,郁燃猛然挥剑抵挡,剑刃相击。
铛
剑意撞出一声巨响,刺目火光溅落在他们周围,也照亮了对面一身雪白的身影。
尘寄雪,果然是他。
长久以来从未放松的怀疑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幸好无论他表现得多么天真乖巧,密室里的那个他装得多么柔弱顺从,郁燃也从没有真正放下警惕,不然这个诡计多端的人几乎要骗过他了。
再次被欺骗背叛的冰冷怒意从心底涌起,郁燃手中长剑瞬间光芒大盛,宛如一道燃烧的金色火炬。
长风骤起,郁燃瞬间出现在尘寄雪面前,长剑毫不犹豫地贯穿胸口。
他听见剑刃穿透骨骼血肉的声响,鲜血喷溅到他身上,隐没在黑色布料中倏忽不见。
余光里,尘寄雪蓦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但郁燃却完全无暇理他,径直往符阵更深处冲去。
长生祭还在继续
那个人一定在里面。
尘寄雪把他放出来,就是为了重启长生祭。
高速飞旋的符咒如坠落的血雨一般撞在他握剑的手上,瞬间炸开一片灼热的血花。
郁燃原本想像一百年前时那样不顾一切地直接冲到符阵最深处,却很快就被符咒拦住了。
他不得不用剑去挡住铺天盖地袭来的致命符咒,不然他会直接被杀死。
这个祭阵竟比一百年前强大了百倍,充满冰冷的杀意。
明明这一百年里,舟向月始终被他囚禁在密室里,而尘寄雪自从出现在他视野之后也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郁燃艰难地挥剑破开阵法,向更深处逼近。
哪怕以他的剑法,依然时不时会有一两道符咒突破剑影袭向他的身体,每一次都割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
四溅的鲜血在空中瞬间燃成金色火焰,与撞击在长剑上炸开的簇簇火光一起,划出一道道绚烂夺目的光芒坠落在他身后。
他终于看见了枯木之前的那个红衣身影,红衣如血翻涌,遮住了长袍之下过分瘦削的身体。
那一刻,舟向月也回过头来。
他看见他了,那目光如没有生命的神像一样遥远。
那双眼曾在咫尺之遥含着温柔雾气深情地注视他,睫毛盈着泪颤抖地哀求他,含笑微弯地对他说情话很长一段时间里,那双眼里只能映出他。
而现在,那双平静到冷漠的眼里没有他,没有任何人,只有漫天飞舞的血色祭符和夜空中的红月。
眸光里毫无眷恋,告诉他那双眼里曾经流露出的一切都是假象。
直到风声乍响,郁燃才猛然回过神来。
远处的红衣身影倏忽消失,他面前却剑光大亮,血红色瞬间就已逼至眼前
剑光直刺向他的右边心口
那一瞬间,郁燃抬手挥剑,没有去格挡正面的剑意,不再去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符咒,而是一剑刺向面前的身体。
噗
他听见两个几乎重叠的利刃撕裂血肉的声音,喷溅的鲜血飞洒成血雾,一时遮住了视线。
可是剧痛却没有像预期那样出现。
原本在空中高速飞旋的千千万万道血色符咒同时亮起,随后齐齐熄灭。
呼啸风声猛然消失,一切都安静了。
下一刻,郁燃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剑刺穿了舟向月的心口,而另一个人则挡在了他面前,被舟向月那一剑刺中。
是尘寄雪。
熄灭的符咒就像燃尽的灰烬般,纷纷扬扬无声洒落。
纷飞的灰烬中,舟向月晃了晃,瘫软的身躯靠着身后的树干缓缓滑了下去。
尘寄雪一个趔趄就要栽倒在地上,郁燃下意识一把扶住了他。
先是他那一剑,然后是舟向月那一剑。
两道用尽全力的剑伤在少年胸前割开一个几乎能透风的大洞,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身体里涌出,染红了郁燃的手,又从他的指缝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尘寄雪脸上转瞬就已经没有丝毫血色,生命正无可抵挡地从这个年轻的身体里飞快流逝。
郁燃的手微微颤抖,他尽量慢慢地把尘寄雪放到地上,就要去找祝雪拥,但尘寄雪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
“师父”
他喉咙里发出漏风的气音,“对不起”
郁燃的脚步踉跄地停住了。
“咳咳”
尘寄雪虚弱地咳出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