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善琢磨自己也没见过这个人。
她脸上维持标准的微笑, 脑海中,系统告诉他。
这是席厌的哥哥席都,他不喜欢席厌, 也不喜欢帮助席厌的你。
这么说朝善就像想起来了。
比起裴家两兄弟, 席家这两兄弟简直是深仇大恨。
席都也不仅仅讨厌席厌, 他还很讨厌花心的席父、懦弱的席母。他平等讨厌每一个人,当然包括帮助过席厌的朝善, 每次见面他都要指指点点一番,也不是那种辱骂, 就是不带脏字的嘲讽。
简而言之, 这就是一个很冷厌毒舌的贵公子。
还有病弱。
席都不是原主这样的弱,只是稍微比平常人差一点点。
不过出了车祸,死的比原主还早。
原著里,他只在席厌回忆中出现过。
当男配不小心露出背后伤疤时,女主问席厌来由, 他说这段往事。说早年家里有一个不喜欢他的哥哥, 一生气就会拿鞭子打他。可把女主心疼坏了。险些两个人就he了。
所以。
朝善将目光投在青年握酒杯的手上。
那双手如雪冷白,似玉剔透,修长纤细,每个指节都似精细雕琢, 大小合宜, 指骨稍显。在他动作中,青色血管从冷白肌肤中显露,像初雪后生出的嫩芽, 富有生机而又脆弱美丽。
朝善不由想。
这双漂亮的手拿鞭子,得多好看啊。
别想了,别想了, 误事了,误事了,现在究竟是你变态还是席厌变态。
系统大喊大叫。
朝善“当然是席厌,我这是欣赏美丽,他那是脑子有病。”
因为不喜欢高傲的哥哥就要把帮助他的、家世高贵的原主拉入泥潭,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朝善收回视线,像看不见席都眼中诙谐讥诮。
她面带微笑颔首示意,“席大少爷下午好。”
原主与席都的关系,也只能互称一句大少爷大小姐。
席都在她说话之前,一口气将杯中红色液体饮下。
朝善猜测那绝对是葡萄汁。这人一看就是有胃病的。
还挺有意思,明明一脸贵气,结果像小孩虚张声势。
席都见她不气反而越笑越厉害,有点儿生气,尤其是看到她此刻笑容,他莫名觉得这是在嘲笑他。
大少爷语气讥嘲,“朝大小姐今天不用去劫贫济富了”
朝善温声说“不用。”
高傲贵公子没回她,嗯一声也没有,他神情总讥诮又冷漠。
朝善想让他脸上出现其他色彩。
她目光停留半分,笑容愈发明艳,“席大少爷越来越好看了。”
简单朴素的夸奖,让席都下一句嘲讽的话卡在咽喉里。
席都开口就想要怼回去。
说实在话,他平生最讨厌别人说他好看。
然而抬头撞见那双笑眼里,眉眼弯弯,眼里似乎也有个小月牙,漂亮又璀璨,和她以前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完蛋,好看这两个词,在这一秒好像没那么讨厌明明是从一个讨厌的家伙嘴里说出来的。
难道负负得正。
席都越想越是用看鬼一样看朝善。
朝善笑容半点不少,仍旧格外温柔。
两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今天寿星,也就是顾含看上的男生解了围。
男生很符合顾含审美,体格健壮,肤色偏黑,一看就很健康也很开朗,他不敢拉席都,也不拉扯朝善,就招呼大家坐下,喝饮料,唱歌。
毕竟是寿星,说得话也不是坏话,该听还是得听。
眼看席都还要说什么,朝善拉上呆在原地的顾含直接坐下。于是包厢只剩下席都一个人站着。
席大少爷不仅毒舌还很有礼貌,站着、居高临下对一个女生冷嘲热讽,他是做不到。
他只能鼻尖冷哼一声坐下来。
朝善看他一脸不愉的模样,心情好了。
你是真变态。
系统适时吐槽。
朝善不以为然,反问“你不觉得这种傲慢贵公子的脸上出现很多其他表情会很有意思吗”
不算了,好吧,其实是挺有意思。
不过你别忘了林深许,他还在角落坐着。
“知道。”
朝善从进门开始就看到了隐在角落的高瘦青年。
假如席都是一朵娇艳的生动的芍药。林深许就是玉兰、寒梅、碧荷一类,再准确些是没有浓艳色彩却淡逸劲爽的水墨画。
朝善当然不会忽视。
不过今天,这时候,和人打招呼很显然不是好时机。
落座之后,气氛逐渐转好。其实ktv从来不是什么社交的好地方。好在这场小派队并没有不会唱歌又爱霸占麦克风的人类,朝善权当演唱会了。
她们坐下不久,服务员将已点好的水果饮料通通拿上来。归属男生的是啤酒洋酒,而女生这边是果汁。
顾含正与寿星聊天,随手拿起一杯梨汁。
朝善拍拍她的肩膀,“凉的。”
顾含恍然大悟,“哦哦对。”
她有痛经,生理期快到了,不能喝这些。
“还得是善善关心我。”她笑着靠过来说。
朝善勾唇,倒没抗拒,只是隐约听见一句冷笑,不必怀疑,一定是席大少爷的声音。
顾含往那边瞥了眼,悄悄问朝善,“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朝善也悄声说,“顾顾别乱说,他只是对我有些误会。”
她声音不是很大,目光却在看着左边的席都。
“哦哦,”顾含应声,又说,“那你要被他欺负了你就告诉我,我保准给你打回去。”
朝善收回眼,作势推了推她,“哪有,你好好培养感情吧。”
顾含也不害羞,转头就和寿星继续聊起来。
朝善坐正,面不改色看着面前的饮料,像是在犹豫拿哪一杯。在她犹豫期间,那双很漂亮的手越过一干啤酒洋酒,也拿起一杯梨汁。
朝善像犹豫了一下。
然后伸手阻止下来,她身体不好,体温也比常人偏低一些。
席都感到略微凉意,偏又极其柔软,想他小时候很喜欢的草莓果冻,又或者是做好后放冰箱冷藏过的双皮奶。
不过他早就不喜欢吃草莓果冻了
“干什么”他明知故问。
朝善抬头,与面对顾含时的语气笑容一样。
“梨汁性寒,你不能喝。”
席都挑眉,“你怎么知道。”
朝善想了想,撒谎道“你弟弟告诉我的。”
贵公子的脸色一瞬间就不太好看,孤傲的眉峰也皱起来,重重叠叠像云雾中的小山,告诉所有人,不要靠近,此刻很不开心。
朝善忍住笑意,解释道,“没有,席厌他不太喜欢我,怎么会和我说这些,我猜的。”
不知道话里哪个字戳到了席都的喜好,他那贵气冷厌眉眼中竟露了几分笑,放下梨汁时,冷嗤一声,不太像是夸奖,“猜得挺准。”
原来他高兴的时候也是冷笑。
朝善拇指按过手腕,心想这人什么时候才会笑成裴景那样。可若真笑成那样,会不会就跟阿拉斯加笑成哈士奇一样不好看。
她没见过,有点好奇,得试试。
她在思考时,席都不知什么时候落座在她身边,也在观察她,过了会儿问,“朝老爷子去菩萨那里求了多久,居然把你求出来点脑子了”
朝善温温柔柔地反问,“关心席厌是没脑子,关心席大少爷是有脑子,对吗”
席都刚拿起一杯白水,差点没被她呛到。
他侧头看向朝善。
朝善一幅求教的好学生模样,茶眸在包厢晦暗灯光下仍旧明亮,像求知若渴,又像什么别的。
席都总觉得这双眼睛像以前,有不太像以前。
是变聪明了
又或者是什么别的
也许是变聪明了。
往日这双眼是一见到底的清澈,现在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可看久了总觉得会被拉进深海旋涡。
席都晃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被引入其中。
他照常冷淡而飞快地回头,语速也很快,“随你怎么想。”
朝善微笑,没再接他的话。
顾含与寿星聊得有来有回,座位都已更换,偶尔会回头看朝善一眼,见她没什么不愉的表情才回头去和寿星继续说话。
朝善轻点手机,短信如期而至。
她走过去对顾含说了两句,有些歉意的话,顾含已经与寿星聊开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担忧地想和她去,被拒绝后就让她注意保护自己。
朝善点头,转回到原来的地方拿东西。
不算明亮的包厢中,席都手机屏幕也亮着。
朝善没多看,她打算拿上包就走,不过也有料想到自己应该不会走得太容易。
那双很漂亮的如玉似雪的手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朝善微抬头“怎么了”
席都精致面容上又是冷笑,嗓音清冽带着讥嘲,又像有些烦躁,“才说你不蠢,又开始犯病。又要去掺和裴家的事,你就这么喜欢当观世音”
朝善愣了愣。
倒不是因为席都阻止她。
而是席都说到了裴家。
裴景与裴叙出事的消息,是朝老爷子发过来的。朝老爷子在这方面有人脉,又对裴家格外关注,他能知道消息在情理之中。席都呢席家不算商户,走的书香世家风,席家与裴家没任何关联,不可能关注裴家。所以,席都是怎么知道的。
何况这个又字。
也就是说,席都讨厌得不仅仅原主保护他私生子弟弟这一个人
而是讨厌原主的善良
没道理又有道理,落在席都这个坏脾气的贵公子身上也有可能。
就是消息渠道还得想想。
朝善想起一个人,她没见上面,又在机缘巧合中,促成这一切的人。
那个所有侦探推荐的家伙。
费尽心机一场闹剧,落在席都身上也是又可能的。
朝善不由勾唇。
席都更不生气了。
“骂你还这么高兴朝善你真是病得不轻了。”他说。
朝善侧头看向他,没回复他,就低声问,“你要去看热闹吗”
声音低不可闻,也许系统都没听见。
近在咫尺的席都却听见了。
他不仅听见,还看到那浅红薄唇上下轻动,如何讲七个字说出,也闻到唇齿间浅浅玫瑰花香,她像是才生嚼过玫瑰,可明明喝的只是普通白水。
而席都看得最清楚的是那双眼睛。
弧度精致美丽,茶色眼眸总含着笑意,似月色温柔,明明是温柔,却又像山间白狐引诱而狡黠。
席都喉结一滚,避开她的目光。
“去就去。”
大少爷这样说。
抵达医院的时候,裴父裴母都守在急救室外。
不同的是,裴父坐在外面,眼睛却看着平板,那里是他的线上会议。
而裴母只是坐着。
她想不明白,裴叙不是和裴景出门了吗,怎么会被火烧,总不能是她的阿浩动手了吧。
动手也行,可人也没除掉啊
她脸色像担忧又像是解脱,两者交汇着来,生怕别人看不见。
裴母胆大是有恃无恐,确定裴父绝不会抬头看她,也早就想好了理由。私生子死了可不就是解脱吗。
然而裴父确实没有抬头,走廊尽头却有朝善缓缓走来。
因为礼盒的事情,裴母这几天是担惊受怕睡不好,此刻见了朝善更是老鼠见了猫,想说又不敢问,想问又不敢提,照片是亲吻,她甚至连理由都想不好,总不能说舌吻是见面礼吧
但现在不想见也得见了,裴母只能装出担忧的模样,又关切看向走来的朝善。
“善善,这可怎么办,阿叙是你看过的人,搞成这个样子,我可怎么向你爷爷奶奶交代”
这话说的,好像裴叙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一样。
朝善依靠人设不能反驳。
但她身后有一个不怼人不气人浑身不痛快的席都。
席大少爷薄唇一翻,用极平常的冷笑声说“向他们交代干什么,裴家开始卖儿子了卖了也没用,得先向警察交代。”
裴母脸色一僵,这才发现朝善身后的席家大少。
她疑惑了一下,不是说这两人关系不好吗,怎么这会儿会凑在一起。
不过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他们家的事。
裴母收起好奇,正准备继续开口。
急救室的门打开,白衣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对他们说。
“病人想见一下父亲。”
裴母直接脸僵了。
裴父一脸晦气,转头看到朝善时,晦气当即回缩,笑又笑不出来,只能干巴巴说,“善善也在啊。”
朝善很有礼貌地点头,“叔叔快进去吧,别让阿叙久等了,我来安慰裴阿姨。”
她是朝家的代表,裴父自然不敢拒绝她,只能满口说好。
等他离开,裴母直接脸色灰白瘫在冰凉铁椅上。
朝善知道,有外人在,裴母不会敞开心扉。她转头对席都说,“能麻烦你帮我买瓶水吗”
语气和平常一样。
席都特烦这样温柔的语气。
他当时就想拒绝。
朝善却对他眨眨眼。
席都喉结上下滚动,没好气地说,“你菩萨当不够还要当麻烦精了。”
话是这么说,人却还真转头离开了。
步伐匆匆,肤色依旧冷白,就耳廓上有点儿微红。
朝善轻笑。
她转过身,裴母还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脸色。
朝善装模作样叹息一声,坐下来,对裴母轻声说,“沈姨,你别害怕。”
裴母已经觉得世界末日来临,说话颠三倒四,“我怎么可能不怕,我怕死了,到时候,阿景怎么办啊”
“裴景哥哥”朝善叹息,像喃喃自语,“唉,他为什么会在盒子里装照片呢。”
她的声音在寂静走廊挺明显。
裴母当即瞪圆眼睛,左右扫视两眼,确保没有旁人才小心翼翼开口。
“善善,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你也知道裴旺宗在外面什么样子,他都养了几十个,我就养一个,我不过分吧。”
朝善乖巧点头,“协议夫妻是这样,当然不过分。”
她像是才明白裴母的意思,又补了一句,“所以您放心吧,我会帮您保守秘密的。”
裴母却摇头,“放心不了,放心不了。”
她气狠狠道,“现在已经不是这个问题了。”
是裴叙会把裴景的身世说出来的问题
朝善宽慰她,“大人的事我也不懂,不过您也别紧张,努力将损失降低到最小就行,裴景哥哥现在已经离开警局了,你别太担心。”
裴母一怔,看向朝善,几乎咬牙切齿地问“你说裴景不在警局”
朝善也跟着愣了愣才点头,“对啊,过来的时候爷爷打电话告诉我,他已经摆脱嫌疑了,不过消息没那么快,还没传到医院里。”
裴母想明白了。
倒霉儿子为什么会装礼盒又放火。
她之前还以为这是他是想帮他娘,结果分明是要害死他妈。
装礼盒是亲近裴叙,告诉他,一切与他无关。
放火是促使裴叙告诉裴父,亲哥要害死他,裴叙肯定会把秘密说出来。而等他摆脱嫌疑后,愧疚的裴叙又肯定会帮他求情,就算求情没用,裴叙也会看在他告知真相和这么多年情分上,帮助他。
最后倒霉的只有她。
裴母气死了。
她咬牙切齿,“善善你说得对,我得早做打算,减少损失。”
她现在就去把财产卷跑,卷不了全部,卷一部分也够她吃喝玩乐了
至于儿子不要了,倒霉东西,又不是非他不可。
她再生个机灵的
裴母说到做到,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离开,都没和朝善告别。
朝善轻笑,抚平裙上轻微的褶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看向走廊尽头,有点疑惑。
她和裴母也聊了不少,大医院没有售卖机吗,还是大少爷不会用售卖机,席都怎么还没回来。
过了会儿,大少爷姗姗来迟。
手里是两瓶依云的水。
他精致漂亮的脸上全是不高兴和,稳稳扔到朝善旁边的空椅子上,没好气地说,
“什么破地方,最贵的就这玩意。”
他顿了顿,轻咳一声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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