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衣男人拖着剑刃向他缓步逼近,剑尖磨在地面凸起的石块上,伴着尖锐厉鸣,口中愤然念着他的名字。
“艾叶,我叫你藏了。”
艾叶喉咙哽痛,男人身型实在高大,黑暗中仰头看不清脸。他颤巍道“哥”
“我分明让你藏了”
“啊”艾叶失声尖叫,他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衣角,回头一看,竟是千万干枯的尸手争先恐后攀其脚踝而上,拼命将他往血海中拉扯。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是你害的,你害我死”
“我要你偿命”
天地混沌一片,生灵涂炭,浓烟,死气,空中无数黑影怪叫奸笑着自头顶掠过,邪祟遮天蔽日。
“哥,哥”艾叶惊慌匍匐几步,咕地一声停了叫喊。他看见巨大的黑影举起手中长剑,剑柄处一颗镶嵌其中的赤色鬼眼滚了几下。
艾叶从对面人影一双鎏金瞳仁中看到自己瑟瑟发抖的凄惨模样,可他被身后万千讨命的鬼手扯得动弹不得,半身几乎要陷进腥水中去,只能眼睁睁见那柄长剑刺向自己。
“看清楚,我不是你兄长。”
噗呲一声血肉钝响,艾叶惊恐睁眼有人替他挡了一剑。
身前那人缓缓回过头来,满脸猩血,面无表情地朝他伸手,再触不可及的垂下。
“小妖怪”
艾叶一声惊呼从榻上跳了起来,因惊吓而不停起伏的胸膛此时不知是因为吸进太多空气而裂裂生疼,一头冷汗湿了双鬓,他抬头一看,竟然还是深夜,雪还未止。
是梦好在是梦
一股寒意直冲头顶,艾叶怔了几分,听外边传来阵阵频率统一的拍打声。
他头皮阵阵发麻,猛地掀开被子光脚冲了出去。
屋外大雪三尺,他倒也不畏寒,光着脚踩在上面腾腾冲到主屋,撞开房门。
门开一瞬,好一股混着浓烈苦药味的寒气扑面而来。
深夜起的暴风冲开了窗,冷风卷碎雪直灌进来浇灭了自己睡前在床头床脚放置的两个暖炉。
“坏了坏了坏了,”艾叶心里一下子跟室温凉了大半截,慌手关了窗站在原地打楞,自觉屋里应该冷得不是人能活的温度,伸手摸了摸床上那个睡得沉的人的额头。
还好,没烧起来。
又摸摸盖在厚棉被里的手,坏事,冰凉。
他忙在背后抓上两把,幻出件薄裘裹在人身上,焦急道:“抱歉抱歉,天未至极寒,我尚未生出那么厚的皮毛,凑合用着,想你该是冷的,怪我没锁好门窗。”
作者有话说
还以为今天是周二嘞,差点忘记更新,给诸位磕个头orz
第29章 冬山诉真心
可惜榻上人面无血色辨别不出状态好坏,摸来身上仍是凉的,干着急没用,屋中一时又半会暖不回来。
艾叶站在床头沉默一会儿,咽了咽喉咙,小声道:“睡的倒还安稳。既然你我早晚该成一对儿,当下便也算不得占便宜吧。”
打定了主意,艾叶把顾望舒的身子往里小心推推,自己再贴着个床角躺在他旁边。
床榻逼仄,挤两个大男人多少有点委屈,艾叶侧着自己,更好看清楚身边人。
那人纹丝不动,除了缓慢呼吸时才起伏的胸膛,像个精贵又易碎的摆件。
“我也是要救你,并非趁人之危嗷。”
静赏许久,忽见顾望舒嘴唇有些干裂,“哎呦呦”地蹭下榻,拇指在水壶里过了一遍,嘴里碎道“难养,凡人可真难养”,在那扇唇上擦拭几个来回以湿润。
薄唇此刻并不柔软,甚至带有些许扎手,可艾叶依旧是像个揩到油得了乖的小孩儿,脸红上了酝,嘿嘿傻笑两声挤回床榻。
“我随你暂先住在这儿,待到九子夺位事了,我便去寻个好的山头,给你建座大宅做巢,世人嫌你咱就避世而活有朝一日我身上劳什子的束咒解了可厉害,再没人敢欺负你”
艾叶说着往里挪蹭几寸,悄咪咪伸手插进顾望舒脖颈下头,头蹭在他肩胛凹里道“总之跟我过日子绝不吃苦,你能活几年,我便跟你好几年,你不爱说话不喜搭理我也没事儿,反正我嘴碎,我说得多。”
“你不是怕冷吗,我身上热着,比你们人暖得多,要什么暖炉火盆啊,抱我正好。正赶这些日子睡不踏实我才来跟你挤小榻的,算你走运咯。”
隔日,温黄日光射在眼前,雀在窗外啼叫,被窝里有人热得发躁。
昨夜大雪熄了暖炉,艾叶昨夜怕顾望舒冻着,特意蓬了浑身毛发化成裘衣相盖,又抱着人一并掖在棉被里头不敢透风,一夜过去热得黏在榻上,好像被人扔进了什么火炉里头活蒸,浑噩中闭着眼张口念叨
“好热啊”
“是,好热。”
“呃啊热死了热死了,凡人养不活,根本养不活”
“。”
“啊天晴了,得起来烧火”
“烧什么火。”
“明知故问给你熬药啊,还要点暖炉的碳”艾叶一顿,窒了片刻后霍地睁眼“”
他脑袋此刻卡在人颈窝里头,一着急半天没仰得起头,翻白眼似的掀眼睛大叫“你你你你你”
“下去,我也热。”顾望舒倦地叹了口气“不解释一下你是怎么睡到这儿来了。”
“呜哇”艾叶捂嘴惊叫,不可思议地胡乱撩拨开他糊在脸上的头发,伸手探了鼻息,最后还不忘拿手指头扒拉开他眼睛,确定这人是真醒。
“验尸呢。”顾望舒嫌地撇头恹恹道。
他试图支起身子,不知躺了多久的身体并不听使唤,背上隐约传来的刺痛也要他动弹不得,只能躺回原处。
“醒了”艾叶眼睛逐渐瞪大,黑漆漆的琉璃珠里闪出光来,咚地一声砸到顾望舒身上“活的,我真养活了”
“呃”
差点唢呐一吹再把人恭送回地府。
“你个不是人的东西,疼,起来”
艾叶飞快拿手背抹了两把脸,抿嘴盯了他一会儿,小声试探地紧张着问“小妖怪,你可认得我是谁”
顾望舒噎了须臾“我想那鞭子该不是往脑袋上打的。”
“所以我这一昏睡就是三个月。”
顾望舒裹着艾叶的兽裘袄子,站在积了雪的院子里。葭月暖阳,夜里下的一场大雪存不住,此刻已经渐渐消融去了。
屋檐上水滴嘀嗒融落,为了过冬的小雀争先趁泥土地露出之际飞下来寻食。
恬静,却也热闹。
艾叶一手搀着他,另一只手替他撑伞,陪他漫无目的看着日日可见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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