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前一瞬,一缕黑纱尾剐蹭到颈间沾了血的银铃。
铃声微弱且轻盈一鸣,刹那投出道盈润的夺目清光
清光缠绕黑纱向上,如琴师圣手抚琴弦,闻者清心敛气,一触到这抹清光,纷纷接连卸下力来,层层缩回房梁去了。
艾叶随之失力,直直从半空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双眼发昏。
恍惚间看到那银铃投出的异光,只是实在筋疲力竭,以为自己眼花。
四周鬼差眼见黑纱退回,纷纷震去外袍,露出暗青鬼脸面,个个长镰拖地,背后氲着鬼烟,步步逼近。
长镰在玉石地面拖行,摩擦出钻心刺耳的夺命尖锐声
十几鬼差同时跃起,数十把长镰登时落下,寒刃凌凌泛黑色鬼烟,将动弹不得的他架在中间,再压跪在地上寸步难行
秦广王纳一刹惊愕藏于目中,扬手唤鬼差暂停,往前探了些许,神色奇疑瞧了银铃片刻。
“这铃铛”
“别动”
艾叶喊得这一句用力到从口中喷出血沫,秦广王莫名一慑,撤回手搓捏指尖,脸色乍变
“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故人所赠。”
“曾为你所寻之人所持”秦广王诧色问。
“是又怎样”
秦广王低头忖思,艾叶血溅半脸,苍白如纸仍是个目眦尽裂、犬齿尽露。
秦广王木然停了几会儿,开口道
“七百余年,他怕是早已忘了你了。是形同陌路,身份悬殊,各安天涯。即便如此,你还执意去寻”
艾叶疼到散开的瞳孔缓慢聚拢,眼中噙着无可奈何的晶莹,不假思索应道“要。”
他把自己跪在地上,拼了命想挺直骨骼寸断的脊背。
“我要。他若成人,我去护他;他若升仙,我得陪他;他若堕鬼那我便去渡他既然一切因我而起,那定要以我而终”
“只要他还在”
“他在。”
秦广王沉声深远悠长,甚如惊雷炸响颅内,嗡然作响。
“今日之事我全当没发生过,下不为例。仙界自有仙界的规矩,纪法森严,和你往前强者为王的妖道不同,回去好好学习。”
艾叶一时没缓不过神,许是身上太痛,心头亦如刀割,话到耳边都是飘渺虚晃,他要耗极大神志去听。
于是此时单是挣扎踉跄地随着他跪行几步,实在心存不甘舍不得离去,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求。
只望着眼前这位地府尊主宽阔后肩,漫无目的瞧着他刺纹精绣的披风,就像是噩梦初醒,惊魂不定时,眼里总会定格在些奇奇怪怪的细节之上,也似在努力消化似的随他念着。
“他在”
“在”
他在
艾叶乍地抽回神识,嘶喊道“他他在哪儿”
“你姑且先回天上养好伤,再去寻吧。”
艾叶顾不上一身伤痛,直跪扑上去抓住秦广王垂落在地上的披风布角,椎心沥血地哀求道
“他在哪儿,您知道是不是,您当是知道的告诉我啊,求求您了,殿下,您不是应了我会告诉我的吗殿下求您了求我等了他七百多年了啊殿下,我真的快发疯了求您”
话音未落,一股浓烟弥漫自眼前炸起,霎那间天地混沌,成一片模糊
再得烟消睁眼时,自己已然是跪在刚刚踏门枕的那玄黑通天的巨大城楼门洞前,身边还有刚刚帮他带路的小无常。
那无常见他浑身是血伤痕累累,进去时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就成了这副模样,惊得一张小黑嘴儿都快咧到了地上。
“是为天机,不可泄露。”
是秦广王回荡在他耳边的最后一句。
小无常吓得顾不上撑结界,呆看艾叶就这样跪在地上,肆虐阴风尖鸣呼啸,吹散发冠,将一头白发散了满地。
“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切齿哀嚎,紧攥着拳头反复狠狠砸向那黑石长路,血迹便顺着裂痕蜿蜒而下。
“仙君,您还好吗您别这样啊,我我就是个死鬼,不会劝人呐,我”
小无常心急如焚地开口关心,又觉刚刚“死鬼”这个词用的好像很不太对,怎得想不出什么别的话语,支吾半天,干脆把话都咽了回去。
想来要不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安慰一下,但觉得好像也不太符合身份,手伸出去又收回来,又伸出去再收回来,尴尬试探地反复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还是只得站在原地左右为难的挠挠头。
“哎呦不是,我说,您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啊我们秦广大王不是很通情理,豁达大度的贤君的吗,您这是得做了说了些什么啊怎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这哎哎哎怎么又呕了一口血欸诶诶诶醒醒您可可别死了呀仙君,仙君仙君”
艾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知道好像一直在浑浑沌沌地做梦。
梦中的自己,时而是昆仑雪山上那个无忧无虑的妖,成天只会追着开明的屁股跑,吵着让哥哥在狂风暴雪中掘地三尺的找兔子给他吃。
时而是那浪子游客,与所爱之人结伴隐居山林,虽居无定所,却活的悠然自在。
时而又是个小茶坊主子,坐观风起,闲云野鹤,孤鹜落霞。
一壶酒一个故事,一坐,便是数百年,数千万个故事,看透人间百态,千思万情。
原来生来数千年,也不过弹指一挥,白驹过隙。
凭空一声闷雷,炸在耳边,梦境忽被染得一片漆黑,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得个来意不明,低沉浑厚的声音不停念着,“他没踏过着黄泉路啊,他成了恶煞呀。”
“成了恶煞呀”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是那三界难容的凶神恶煞,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够苦了我我得去找他,我得去救他”
艾叶奋力瞪大豹眼,妄图扒开这一片黑暗,却动弹不得,茫然毫无头绪,亦无任何方向可循。
刹那一道赤紫天雷迎面劈来,悚然间下意识地想凝神聚气去挡,可这一发力,却发现自己竟气海空空,连半丝妖法都使不出来
生死边缘惊骇间地睁开眼坐起了身
自灵核元神猛冲上来一股强力,引得他惊叫出声,险些控制不住把周身物什统统震个粉碎
呼原来是梦,修为还在。
艾叶方能长舒口气,抚平剧烈跳动的心。
低头瞧了眼自己,好一身如雨冷汗,还像个素馅粽子似的被裹缠了满身绷带。
艾叶闻得气味陌生,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张红木雕花的榻上,整间屋子装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