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期间,市内人山人海。
温度随着时间而上升,太阳高悬,逐渐突破了35°大关。
叶随挤公交挤得要吐了,中途转了两辆车,终于顺利回到市区,步行回家。
铁栅栏门后延伸出茂密的枝叶,叶片轻垂,随风摇晃。
叶随掏出钥匙开门,他如今的模样有些狼狈,头发凌乱、一身大汗,白球鞋变成灰色,t恤也在人挤人的公交车内皱成一团,明明离开温泉山庄时还是一个清举爽然的翩翩少年,眼下眼神呆滞的像死过一回。
叶随开门的动作很轻,不想惊动隔壁的沈砚,免得被看了笑话。
进屋、换鞋、上楼、开空调。
空调起作用还要等待一段时间,叶随拿上换洗衣服进浴室,畅快的冲了个冷水澡。
洗完澡出来,已经是正午时分,叶随累了一上午,肚子空落落的,该吃饭了。
正往楼下走,准备翻冰箱看看有什么食材,徐婉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随随,到家了吗”屏幕晃荡一瞬,狭窄边缘挤进来一个小脑袋,秦柔柔跪在椅子上,一手拿勺一手拿叉,苹果脸可爱的人心都化了“小舅舅”
“柔柔,坐好了,不许乱动你这样打扰到别人了怎么办”那头声音嘈杂、人影绰绰,是在餐厅,秦文静紧随其后训斥小女儿。
手机兜兜转转又回到徐婉君手上,徐婉君温柔的眉眼流露出一丝无奈,唤道“随随”
“在呢。”叶随靠着厨房中岛,津津有味地听电话那头的热闹。
眼看没热闹看了,他胡乱揉了把头发,刚洗完澡,他头发还湿漉漉的垂在额前,发梢水滴因着动作乱甩。
打开冰箱,叶随翻着冷藏层,“妈,咱家好像没菜了”
“国庆要出去,我就没买菜,”徐婉君道,“我床头柜里有零钱,你拿上去社区超市买。”
他都快成年了,徐婉君还把他当小孩看。
叶随哭笑不得“这年头谁还用现钱啊。”
徐婉君“关键时刻还是现钱有用。你要是不想做饭就出去吃,吃点健康的,盖饭或者粥,不要吃快餐,也不要喝奶茶,听见没”
“知道啦,喝水我只喝百岁山,”叶随从冰箱里拿出水,对徐婉君晃了晃,又问“您那边怎么有哭声”
徐婉君转头看了眼,笑道“柔柔被文静训哭了。”
“又被我姐训哭了”叶随装模作样地,“妈,你也劝劝我姐,柔柔她不抽烟不喝酒不早恋不纹身的,不要管这么严。”
徐婉君笑起来“你呀,这会儿倒是会说了。”
叶随大言不惭“我姐也就是趁我不在才敢欺负我外甥女。”
“少贫两句,”徐婉君嗔道“砚砚爸妈从京城回来了,我不确定他们在不在家,你吃完饭记得去看看不是叫你去他们家里看,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你在阳台上看看就好。”
叶随一愣,想起来昨天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两道人影,他终于明白那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沈叔沈姨都回来了”
“嗯,难得腾出的假期,可能会带砚砚出去逛逛他们要是来找你,你就说不去,”徐婉君叮嘱,“让砚砚和他爸妈说说话。”
叶随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明白。”
“好了,你去吃饭吧。记住了,不要吃快餐,不许喝太甜的”
叶随中午吃得盖浇饭,吃完饭去逛超市,买了点零食回家。路过熟食区看见炸小黄鱼金灿灿、香喷喷的,硬是买了一袋子,决定当今天的晚饭。
回到家,正午阳光炽热,别墅区清净无声。
十分适合睡个午觉。
叶随走上阳台拉窗帘,顺便看了眼对面的房间,难得沈砚的房间也拉了窗帘,这家伙仗着自己卧室安了监控,行事极其嚣张。
如今看这样子,应该是不在家。
难道是一家三口出去吃饭了
叶随觉得很有可能,听班上同学讲,小时候父母过年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带他们出去吃一顿,再买衣服买鞋子买文具,用金钱弥补缺失的父爱母爱。
沈家父母现在生意做大做强,连首都的经济会议都能参加,名利双收,应该能闲下来照顾照顾忽略已久的孩子了吧
叶随心不在焉地拉上窗帘,隔绝了炙热的阳光,午后空气流通缓慢,燥热蝉鸣被玻璃门拦截在外。
狭窄却温馨的卧室里空调扇叶嗡鸣。
少年人的身影趴在床上,抱着空调被,睡得昏天黑地。
叶随一觉睡到自然醒,打开手机一看,居然已经下午五点多,天边夕阳漫卷,马路上渐渐有了小孩子笑闹的身影。
叶随在写作业和打游戏之间挣扎了半个小时,最后无奈的揉揉头发,翻身坐起,“就写一个小时。”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一个小时连一张历史试卷都没写完。
周天喆说得话对叶随影响有限,叶随不是冲动易怒的人,要想让他自此开始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那是不可能的。
叶随顶多做到上课不再走神,试着独立完成作业。
至于这样能不能提升成绩,那就听天由命了。
硬着头皮写完两张历史试卷,叶随看着卷面上自己东拼西凑写出来的答案,猛地起身,拉开窗帘站在阳台上,望着天边云层,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妈的。
太难了。
太难了
晚上七点,天暗了下来。
叶随心里惦念着自己小黄鱼,丢开试卷,下楼兴致勃勃地开火复炸。
小黄鱼就算复炸一遍依旧好吃,虽比不上新鲜出炉,但配着冰可乐,巴掌大小一条,叶随一个人能吃七八条。
正炸着鱼,院子里忽然响起汽车驶入的嗡鸣。
声音离得远,好像隔着一层,叶随动作一顿,想起沈家父母的事,关了火,轻手轻脚跑上楼。
他没开房间的灯。
站在阳台上,往对面看。
沈家的院子简约大方,只有草坪和墙角几根绿竹,绿化占地面积小,石板路通铺,上面停着一辆轿车。
轿车停稳。
却只下来了两个人。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进大门,是沈父沈母。
那沈砚呢
叶随缓缓皱起眉,盯着那辆车,一眨不眨地,等了快有五分钟,车内始终没人下来。
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总感觉沈家的氛围奇奇怪怪的,半点没有合家团圆该有的样子。
在哪儿
他给大闲人发去消息。
闲人这次没有秒回。
手肘撑着阳台,叶随的头发被风吹乱,天色渐沉,厚重的云层挡住天光,路灯亮起,其下一片盘旋飞舞的小虫。
手机荧光照到叶随脸上。
叶随挥开两只飞过来的小虫。
没等到闲人的回复,叶随先等到沈父沈母拎着行李箱开车离开。
茫然地看着那辆远去的轿车,叶随的心脏缓慢下沉。
沈家父母这是一天都待不了
他不再犹豫,干脆给沈砚拨过去电话。
手机自带的铃声模糊、飘渺。
却又近在咫尺。
叶随猛地抬头,盯着对面被厚厚窗帘挡起来的卧室,眼中渐渐充满不可思议。
十分钟后。
树枝轻颤的抖动、攀爬阳台的卡顿,声音慢慢靠近,脚步声不加收敛。
光线昏暗的室内。
沈砚睁开眼,起身,一身居家服宽松落拓,手机不停响起消息传来的震动以及电话铃声。
他无动于衷,深冷眉眼压低在凌乱的黑发下,随着起身的动作,高大颀长的身影被透过窗帘的天光拖长,浓稠黑影慢慢延伸至床边,难掩藏在其中的戾气。
他面无表情盯着窗帘后晃荡的人影。
忽地大步上前,修瘦分明的手指握住窗帘边缘,猛地一扯。
下一秒,他神情蓦地僵在脸上,眼中冷戾瞬间褪去
窗帘飞舞,极为黯淡的天光穿过树叶枝干,轻盈的挥洒在阳台。
阳台站着一个人,黑短裤、白拖鞋,一手拍掉肩上的落叶,一手端着覆着保鲜膜的盘子。
对方没好气的抬头看来,像是被他这副尊容辣到眼睛,硬生生静了两秒,才将他从上打量到下,“你这什么打扮”
玻璃门后的人影一动不动,融入在阴影中,好半天,才拉开门,随着一声震响,他的声音也飘了出来,“叶随”
“你回来了”
又轻又哑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叶随嗯了声,没见过沈砚这副模样,感觉很新鲜。人淡如菊的好学生沈砚同学,居然也会和父母闹矛盾,然后把自己关在屋里玩非主流暗黑系。
叶随连连盯了沈砚好几眼,沈砚似是有所察觉,顿了顿,手指轻抬,摁亮房间的灯。
灯光大亮。
沈砚的模样更加清晰。
黑发、朗眉,清隽利落的身形。
身上的家居服微乱,却比叶随的还要整洁,不像叶随随意套着短裤拖鞋,沈砚的家居服多是长裤款,使他看起来冷淡而又俊逸。
并没有颓废自暴自弃的表现。
好吧。
非主流暗黑系最终只是叶随的想象。
沈砚任他打量,问道“要进来吗”
叶随摇头,懒洋洋的把盘子递过去,“不进去了,我就是看看你还活没活着,这是我炸的小黄鱼,分你十条。”
沈砚垂着眼皮,“哦。”
他退后一步,给叶随让开空间。
叶随莫名其妙,以为沈砚是让他把盘子端进去,看在他心情不太好的份上,叶随大发慈悲,准备送佛送到西。
阳台两扇推拉门,间距不算大,空间仅能容纳一人经过,叶随走进去,刚把盘子放下,冷不丁的,门后的沈砚身形晃了一晃,突然跪了下来。
他一条胳膊撑着床沿,低着头,呼吸有些急促。叶随愣了两秒,快步上前扶住他,“你怎么回事不舒服不早说,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沈砚跪伏在地,缓缓直起身子,垂敛的黑眸没有看他,而是自己靠到床边坐下,对叶随道“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叶随这还怎么敢回去,他蹲下身,比沈砚微微高了半个头,皱眉问“到底哪不舒服”
“肚子不舒服。”沈砚语气很慢“没力气,腿软,说话喘不上气”
听着不像小问题,叶随脸色微变“难道是恶”性肿瘤
“嗯,”沈砚也说,“是饿得。”
叶随倒吸一口凉气“真是恶性嗯什么,饿得,怎么会是饿”
他声音突然一顿。
慢慢转过头,看着书桌上热腾腾的小黄鱼,再转回来,看着脸色苍白、就差原地断气的沈砚。
叶随“”
几秒后。
他起身,端着小黄鱼回来,盯着地上的沈砚,心平气和道“今天敢剩下一块肉,你就给它们偿命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