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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下许久,景昀才道“我明白了。”

    柳兰扬问“前辈这些年在瀛洲隐居,从未回来看过么”

    景昀当初找上玄真观时,曾经自称自己数百年来一直在瀛洲闭死关。

    瀛洲孤悬海外,相对来说最不好查证。

    景昀淡淡道“我若早几百年回来,定山陵便不至于是这个模样了。”

    她的语气非常平静,似乎只是在淡淡陈述,但柳兰扬不知怎的,反从中听出了一种无言的哀恸。他心头一颤,只听景昀接着道“你听说过齐国大名鼎鼎的镜湖行宫吗”

    镜湖行宫,这是第三个和江雪溪关系匪浅的地方。

    皇宫、定山陵、镜湖行宫。

    齐国皇宫饱经战乱,早已重修多次,虽还在原址上,但格局未必是景昀熟悉的模样了。

    定山陵不必多说,景昀都不敢想象师兄神魂修复后,若知道了定山陵的惨状,会是什么心情。

    那镜湖行宫呢这个相对而言最易为人遗忘的所在,却是江雪溪离开齐国前短短五年里,最为深重的梦魇发源之处。

    柳兰扬一愣,不易察觉地朝岑陵投去询问的目光。

    岑陵不负厚望,沉吟半晌道“我记得齐厉帝父祖三代大兴土木,曾经建成过著名的齐都四景逐星流火、踏雪寻芳、鸿雁不渡、镜湖泛舟,齐书中曾经说,厉帝于镜湖畔修筑行宫,携十六位妃嫔嬉游湖上。”

    她话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时隔千年,又有千年前那场祸及九州的大动乱在,就连道殿都有许多记述散佚,更遑论齐国旧事。岑陵只知道史册上有这么一段记载,可却不知道那见鬼的镜湖到底在哪里。这么多动乱下来,现在的皇城都被烧了次,那行宫再没听说过,指不定早已经毁了。

    柳兰扬见岑陵停住口,会意地转头道“前辈说的镜湖行宫,是这一座吗”

    景昀说“是。”

    柳兰扬遗憾道“岑师妹不知,想来是史册上并无更多记载,叫前辈失望了。”

    他这话令别人听了,会非常不以为然岑陵不知,难道没有可能是她见识浅薄怎么能直接归因于史册上没有更多记载。

    但柳兰扬说来十分自然,景昀也并没有提出异议。

    窗外雨渐渐停了。

    景昀道“无妨,多谢了。”

    柳兰扬道“晚辈斗胆问一句,镜湖行宫”

    景昀静静看他一眼,忽而道“对了,你方才在楼下说的那出话本,叫什么名字”

    柳兰扬一怔,旋即脸色通红。

    他到底年轻,面皮还薄。虽说沉得住气,但此刻也不由得面色泛红,起身咳了声,道“前辈莫怪,是晚辈莽撞了,实在没有对玄真道尊与拂微真人二位祖师不敬之心。”

    一边,陈礼开始左顾右盼,目光飘忽。岑陵突然低头,紧盯着地面,似乎想用目光把二楼的地板凿穿。

    景昀饶有兴趣地问“所以叫什么名字”

    柳兰扬眼看这个问题避不过去了,硬着头皮道“一解颜。”

    “人生自古少行乐,试为春风一解颜”景昀沉吟道,“是个好名字,不过,现在的话本里,玄真道尊居然是这幅模样吗”

    柳兰扬通红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俊秀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四大皆空的肃穆神色“前辈恕罪,晚辈”

    饶是柳兰扬应变极快,但这一刻他被羞耻心所裹挟,难得的出现了思维滞涩,岑陵看得着急,在一边大无畏地张开口,便要替他接话。

    景昀慢吞吞地道“我不喜欢这个话本。”

    岑陵顿时闭了嘴,开始装死。

    谁会喜欢编排自己师父和师叔的话本啊如果这位云前辈的身份的确不是作假的话。

    “第一。”景昀竖起一根手指,“我师我师尊从来没有喜欢过上清宗容嬅仙子;第二,容嬅和师叔确实很对付,但究其根本,和我师尊没有半点关系。”

    柳兰扬“是是是,晚辈明白嗯”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式进入寻找师兄神魂、揭露师兄身世的环节啦

    第53章 53 谒金门七

    今夜雨后, 无星无月。

    慕容灼百无聊赖地站在一个焦黑的树桩上,注视着景昀的背影。

    从背面看,景昀的背影纤弱柔和, 云罗两端垂落在脑后的黑发间, 随着夜风轻轻飘动。她负手而立,意态闲雅,如果不看眼前覆着的那条云罗, 就好像正立在山坡上眺望前方的定山。

    景昀的识海里,一团又一团淡金色的微光亮起,它们散乱零落地分布开来,像是一幅被打上标记的地图。

    她放出神识,晃了一圈,随着神识远遁, 更多微光闪烁着亮了起来。

    慕容灼反复上下树桩第十八次时, 景昀终于收回了神识。

    “没有。”她言简意赅地道。

    定山陵山门外, 有一道无形的阵法,将整座定山陵裹在其中。一旦有生人越过阵法边缘,就会立刻触动阵法。

    但阵法的作用也是因人而异的。

    慕容灼此刻踩着的那个树桩,正是阵法其中一个紧要节点。慕容灼上上下下如履平地,轻若鸿毛气息内敛, 这阵法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作用。

    阵法再往里, 没有修士、没有阵法、没有机关,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队普普通通的禁卫军, 对景昀来说不能起到一丝一毫的防守作用。

    仔细想想, 这其实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座可怜的定山被梁末帝发疯烧成白地, 皇陵地宫尽数掘开。又被魏朝把持了几百年,冢中枯骨都荡然无存,哪怕真有些好东西,也早被搜刮干净了。

    现在这座定山陵,恐怕只剩了个空壳子。如果不是魏国打出了承接齐国正统的旗号,须得面子上过得去,恐怕连山门外的阵法都不必设置这阵法虽然对景昀来说不算高深,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手搭建的,何况阵法覆盖整座定山陵,消耗的灵石哪怕全用下品,也算不得少数了。

    “走吧。”景昀说。

    柳兰扬为首的天枢小队给出的建议是,通过塞钱的方式请禁卫统领放行,这支禁卫军长期驻守在此,可以钻些漏洞弄一两个人悄悄进去。

    说实话,这个建议是很中肯可靠的。但阵法效果因人而异,建议自然也因人而异,景昀不愿也不必和禁卫打交道,大摇大摆带着慕容灼走了进去。

    定山陵内漆黑一片,唯有特定的几个位置闪烁着明亮灯火。

    天上又飘起了细雨,地面起伏不平,很快积起了数个小小的水洼。雨滴缠绵地擦过二人衣角,没有留下半点湿痕。

    江雪溪曾经带景昀来过定山陵,不止一次。那时定山陵神道宽广,翁仲矗立,神道尽头殿宇巍峨,供奉着齐国历代帝后的牌匾。

    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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