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
事实上,教主的图谋很直接也很简单,简单到所有人都知道。
他也想要这座江山。
景昀道“其实我不在乎,只要不是白家人,皇位谁来坐都一样。”
江雪溪道“但是我父亲不这么想。”
魔教教主想要做皇帝, 而他只有江雪溪一个儿子,并且他非常疼爱江雪溪, 很明显没有再生一个的打算。
那百年之后, 这万里江山该传给谁
江雪溪不是很想做皇帝。
景昀其实也不太想。
对他们来说, 皇位就像大白菜, 喜欢的人觉得清甜可口, 不喜欢的人觉得难吃到了极点。
景昀记得从前师尊未曾陨落时, 三人下山吃饭,江雪溪从来不吃白菜,当然景昀也不吃。
不是讨厌,只是不喜欢,如果硬要吃也不是不行。
但问题是,如果能够不吃,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吃
教主站在石阶之上,望着远处那两道坐的很近,已经快要挨在一起的小小身影,时而皱眉,时而微笑。
身为魔教教主,天底下想杀死他的人数不胜数,按照常理来讲,教主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停留在木叶城中,那里最安全。
然而短短两年间,教主第二次轻车简从,隐姓埋名来到了秦国京城中。
这里是江湖正道的大本营,对魔教来说是个比较危险的地方。
但教主仍然来了。
因为他的儿子来了这里。
魔教教主静静望着远处,心想自己的天赋已经算是举世难寻,那位歌姬更是只有美貌,生出的雪溪天赋居然还能远胜自己,难道真是上天眷顾,欲令我教得此江山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江雪溪身旁那个小女孩的背影上,神情不变,眉梢扬起,隐含煞意。
至于这位处处透着疑点的衡阳公主教主淡然想着,如果将来雪溪喜欢她,或可聘为夫人,倘若不行,那就只能杀了。
景昀感受到了教主那丝微渺的杀意。
她并不在乎,甚至还有点高兴。
因为这说明教主真的很疼爱江雪溪。
她愉快想着,觉得魔教教主还算有点眼光。
天色渐暗,日头西沉。
远处家家户户已经点起了烛火,城中各处闪烁着温暖的光。
景昀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皇贵妃这两日每晚一定会同景昀共进晚膳,现在赶回宫里正好来得及。
江雪溪跟着站起身来“我送你一段路。”
景昀点点头。
两道身影像是翩飞的鸟雀,掠过偏僻处重重屋檐,来到了长街之上。
江雪溪停住脚步“就到这里了。”
普通人目光能及的不远处,斗拱飞檐金黄琉璃撞入眼帘,正是皇宫东明门。
再往前走,便有禁卫巡逻阻挡。
“你回去吧。”景昀道。
江雪溪点点头。
他往道路一侧避了避,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目送着景昀的身影消失在宫墙下的暗影中,才转身欲走。
魔教高手们隐藏在暗处,护送江雪溪向来路折返。
此后几日,景昀一直没有出宫。
她大部分时间靠在寝殿外书房中那张软榻上读游记杂书,偶尔和皇贵妃共进晚膳,落在旁人眼里,显得既内向又冷淡,且没有太大存在感。
秦国皇族大多五岁开蒙,为了维持慈爱贤良的形象,景昀搬进皇贵妃的宫殿不久,皇贵妃就寻了几名女官来教她。
教的自然是识字绣花,琴棋书画。
在读书识字这方面,景昀的表现格外聪慧,甚至连才名远扬的皇贵妃都深感惊讶。但无论是弹琴下棋绘画还是女红,景昀全都是一塌糊涂,负责教导公主的女官们愁的头发都掉了许多,公主的水平却依旧没有丝毫提升。
景昀学什么都很快,一直如此。
更不要说女官们教的那些她本来就会,除了绣花。
她只是不想再学,所以干脆做出一窍不通的模样。
皇贵妃果然不强迫景昀去学,转而令女官们专心教导她读书。
读的书当然是女训女则以及一些打发时间解闷的游记杂谈,还有很多著名诗词文集。
每到授课时,景昀就封闭自己的听觉,专心做她自己的事。
比如吸收少量的灵气,又比如放出神识打探宫中各处的消息。
不过自从白德妃事发的第二日,女官们就没有再来授课,书房里那些女则女训都被收走,换成了一些时文注解。
景昀对此有些满意,心想皇贵妃反应还算快,决断力亦很不错,更重要的是心也够狠。
同时她又有些可惜。
萧皇后是被皇贵妃毒杀的,虽然皇贵妃是奉白丞相之命行事,但很显然,皇贵妃在此事上心甘情愿。
那么无论皇贵妃多聪明、多心狠、反应多么迅速,景昀都不会留下她。
更何况现在皇帝也要死了。
景昀在殿中看了七天的游记,消息终于传来。
白德妃私通外男,后宫,罪无可赦。白丞相大义灭亲,上书请罪。
白丞相请罪的结果是被削去太师的虚衔,罚俸三年,嫡长子获赐的爵位被剥夺,白德妃废为庶人,赐死以正纲纪。
那天晚上,皇贵妃照旧和景昀共进晚膳,神情笑容和平时毫无差别,照例亲手替景昀盛了碗鱼片汤。
但景昀注意到,皇贵妃今晚吃的更少了,并且全都是翠绿的菜蔬,连她最喜欢的糯米酥鱼都没有碰上半点。
景昀吃完饭,喝了半盏鱼片汤,起身告退。
她的人走了,她的神识还留在这里。
皇贵妃当然无法察觉。
她站起身来,来到窗前,静静看着窗外檐下摇曳的宫灯。
嬷嬷端着一碗甜粥,难过道“小姐今日只吃了两口青菜,两块白糕,至少再喝些粥吧。”
那碗甜粥用的材料极好,看似简单朴素,做法却极为繁复,哪怕粥碗的盖子还盖得严严实实,依然有淡淡的清甜与醇厚的米香飘出来。
皇贵妃摇了摇头。
嬷嬷很是担忧“小姐总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皇贵妃沉默了很久,或许是想起了府中年纪渐老,宠爱渐淡的母亲,又或是看见了自幼照顾她长大的嬷嬷鬓边生出的白发,没有转身,静静说道“换碗清粥来。”
嬷嬷忽然会意,连忙端走了甜粥,很快捧着一碗纯以米熬出来的清粥进来。
皇贵妃果然喝了半碗,用帕子沾沾唇角,道“这两日晚膳就喝这个。”
嬷嬷应下,又忍不住道“五小姐性情骄横,从前还很刁难过小姐您,如今她也算得咎由自取,小姐何必为她伤心。”
皇贵妃沉默片刻,摇头道“不是为她伤心,只是感慨。”
“五姐蠢笨,屡次惹是生非,处处与我为难,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我早就先将她除了。”皇贵妃颤声道,“可是,可是她不该为此事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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