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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117 小世界十二
江雪溪将指尖搭了上去。
木叶城的城墙很高, 高到普通人仰起头,很难看清城墙顶端垛堞后守卫的身影。
木叶城的城墙很厚,厚到即使动用中原皇宫中秘藏的火药, 也需要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才足以将城墙破开。
毫不夸张的说,这座城或许是天下最难攻的城池。
“这是很正常的事,木叶城最初问世的部分, 本来就不是城中任何一座建筑,而是城墙。”
头发花白的年迈向导骑在驴背上,用眼神示意远方。
“从城墙第一块砖石出现,到这座城池有了雏形,再到木叶城完全落成,一共花了六十三年。”
“这六十三年是木叶城的建城史, 也是魔教独霸西域的兴盛史。”
向导苍老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
老人的眼睛浑浊, 头发花白, 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很普通的寻常老人。
但寻常的老人不会敢于在木叶城下,以魔教称呼这座城的主人,即使魔教中人也经常这样称呼自己。更不会以一种风轻云淡、如数家珍的姿态,随意提起魔教的历史。
因为他本就不是寻常的老人。
他曾经侍奉过三朝帝王,做过四十二年官, 累经刑部尚书、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吏部尚书等职,加封太子太保、大学士, 后来挂冠归隐。
很少有人敢于直呼他的名字, 因此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从前, 世人称呼他王大人、王尚书、王大学士。
后来他辞官归隐, 皇帝将碧湖赐给他安养晚年, 世人又称他太保、碧湖居士、碧湖主人。
但他还是喜欢被人称作王先生。
他骑在驴上, 倒背着双手,眯着眼睛,看上去就像乡野间一个寻常的教书先生,正在享受冬日难得的阳光。
分外惬意。
朝中与他同时代的老人,大多都已过世,唯一能与他资历相提并论的,只有当今御座上的皇帝。
那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人的驴背后,跟着几个做行商打扮的人。
他们当然不是真正的行商。
随着老人的声音响起,他们仔细打量着周遭的一切,神情平静,却又能从极细微的地方看出深刻的警惕。
“走吧。”老人道。
“王先生。”为首的那位行商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这次木叶城之行,是议政殿中的皇帝亲自下的命令,精心挑选了他们这些人前来。
他们这些人中,没有半个等闲之辈。
然而,所有行程都由王先生亲自安排,其他人根本没有过问的余地。
所以直到来到木叶城下,他们依旧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先生道“跟我来。”
他们来到木叶城中一间民宅里。
这里有一个妇人和一个老人,低眉顺眼,一言不发,为他们开了门,就自觉地退了出去,再无踪影。
王先生骑着他的驴,带着身后的人们走进这间民宅的正堂。
堂中摆着数个包裹,数量正好与他们的人数相合。
王先生拿走了最中间的那个,然后示意每人取走各自的包裹。
包裹里装着数套衣衫,有男有女、有贵有贱。
衣裳下方,包裹底部,还有一份身份文牒。
为首的那名行商率先打开包裹,摸到衣衫以及衣衫下的身份文牒,拿出来一看,顿时愣住。
“各自换上。”
王先生已经从驴背上跳了下来,身手灵敏,完全不像是一个老人。
“从现在起,我们是赫摩国副使的娘家亲戚,赫摩国的富商,为了攀附靠山,跟着赫摩国使团来到这里参加宫宴。”
“自己的身份,都背下来。”
下午,雪花开始飘落。
天色由明转暗,雪也越下越大,对于气候极为干燥的木叶城来说,这是很难得的天气。
小楼的侍女从檐下走过,脚步放得很轻。
在她头顶,宫殿的匾额上,小楼二字也渐渐覆上一层雪花。
是的,这座宫殿就叫小楼,尽管从外表以及气势上来说,它无论如何都不像一座小楼。
侍女识字,也读了些书。正因如此,每次看到殿外匾额时,她都感到非常茫然并且不解,心想这个名字简直毫无道理、毫不沾边。
但这并不是她能置喙的,即使她觉得极不合理。
小楼是占地极为宽广、位置极为优越的一座宫殿,仅次于教主和少教主二人的住所。后来少教主又命人好生修整装饰过一番,论起华美,甚至越过了少教主的住处。
这座宫殿原本一直没有名字,因为没有人居住,长久空置在这里。
直到五年前,宫殿迎来了一个主人,木叶城迎来了一位贵客。
她住了进去,然后宫殿就有了名字。
从那时起,木叶城中乃至西域十二国中渐渐传出很多流言,到后来流言传扬到了更远的地方,传进了中原,又传进了京城甚至皇宫。
许多人说,小楼中那位贵客来自中原旧秦国,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她就是旧秦国末帝的唯一的孩子,旧秦国景氏皇族仅剩的正统,传闻中手持传国玉玺与末帝遗诏应该继承大统,却被逼迫自焚于火中的衡阳公主。
侍女转过殿角,然后看见了一角白衣。
她拜倒“少教主。”
来人正是江雪溪。
他似乎从风雪中走来,发间零落有雪花数点。
江雪溪踏进殿中,雪花顿时尽数消融。
殿内温暖如春,景昀坐在窗下,窗扇开了道缝,寒风挟着雪片吹入,将她面前小几上那簇梅花吹得摇摇欲坠。
“公主。”江雪溪温声唤道。
景昀转过头,神情有些困倦。
江雪溪有些担忧。
他来到景昀身前,低头看向景昀的手腕。
景昀揭开衣袖,江雪溪将指尖搭了上去。
江雪溪修的是魔教的秘传功法,这种功法修到深处有种种妙处,难以尽数。但表现也非常直观,譬如身体的温度会越来越低。
景昀曾经碰到过教主的手,冷如新凝的冰雪。
倘若不是知道这门功法的表现,再加上教主的脉搏很正常,景昀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多日。
江雪溪还年少,功法未曾修到大成,他的指尖搭上来时,只有些微的寒意。
景昀面色不变,等江雪溪收回手,才静静道“我没事。”
江雪溪黛眉微蹙,没有多言,却明显是放心不下的模样。
这倒也正常,景昀这些日子总是提不起精神,看上去十分疲倦。假如这里不是魔教的地盘,江雪溪都要怀疑她每夜偷偷跑出去做些什么了。
景昀无奈地按了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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