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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于是才会出现在皇帝眼前。

    皇帝看见了一张极为清美的面容。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白裙少女出现在空中,然后落下地来。

    她的容貌当然美。

    极美。

    她周身有着一种超凡脱俗的仙家风范,当她出现时,仿佛山林中弥散的云雾都因她的出现而散开了。

    她握着两支漆黑的小箭,正认真打量着,语气中隐有怀念。

    皇帝当然认得那两支箭。

    他注视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少女,眼底警意一闪而逝,声音却温文至极,堪称柔软。

    “敢问仙子芳名”

    少女收回落在射月箭上的目光。

    她随意挥了挥手,那两支漆黑的小箭自动飞向皇帝,落回射月弓身侧。

    她看向皇帝,回答道“景昀。”

    景,日部、京声,本意指日光。

    昀者,日光也。

    她的裙摆随风轻飘,仿佛如云霭。

    她的眉眼美丽如画,夺目如日光。

    桓容气喘吁吁狂奔而来。

    他从山道上假意摔落,实则以掩藏气息的珍贵法器瞒过扬供奉,赶回营地主持大局。

    果然不出所料,皇帝登基时日尚短,即使是他身边这些供奉亲卫之中,依旧有人怀有异心。

    皇帝独自离开营地,扬供奉跟随而去之后,营地中便爆发了动乱。

    皇帝早有预料,桓容及时赶回,以有心算无心,镇压这场叛乱并不算难。

    直到动乱完全消弭,营地里鲜血汨汨流淌之际,一座小小的营帐中,齐宁郡主还睡得极为香甜。

    桓容不敢拖延,立刻带了人手沿路返回,前去寻找皇帝。

    虽然君臣之间早有谋划,但皇帝孤身面对扬供奉,桓容依旧不能全然放下心来。

    他跑得像匹脱缰野马,紧赶慢赶带头疾行,终于赶回了山道之上。

    夜色下,扬供奉身首分离的尸体仍然留在原地,皇帝却不见踪影。

    山道的另一端,皇帝缓步行走,跟随在景昀身后。

    “居然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景昀感慨道。

    她赤裸着双脚,足尖始终未曾真正触及地面,行走间飘忽不定,仿佛踏着夜风与月色前行。

    皇帝静声道“玄真道尊盛名,世人岂会不知”

    景昀道“三千年前确实如此,三千年后却不见得,世人连玄真这个道号都未必明白属于谁。”

    三千年前,玄阳山本名叫做玄真山,玄真道尊曾驻留此处二十年,这座山因此得名。

    时移世易,玄真山的山名都在三千年岁月中为世人遗忘,换了名字,就连寿命悠长的修行者都隔了数代,哪里还会有人清晰记得玄真道尊的本名。

    “你怎么知道”

    景昀没有侧首,神识却已经锁定了身后年轻的皇帝。

    只要对方的回答有些问题,她便会立刻出手抹去对方记忆。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轻轻一弯,有些自嘲。

    身为谪仙,总要格外警惕些。

    她的目光望向天穹之上,眼底便有日月光华流淌,似在思索,又似抉择。

    皇帝沉静道“还未向仙子介绍自己,是我的过错,请仙子勿怪我姓齐,齐国皇室上溯可至错月齐氏,太祖皇帝乃齐君嫡子。”

    景昀垂眸,从记忆中翻检片刻,道“齐君是齐长老后人”

    皇帝低眉道“正是,太庙中供奉有历代先祖。”

    景昀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射月弓原本就是她赐予齐长老的,若如此解释,确实可以说得通。

    她沉吟片刻,道“何以至此”

    皇帝道“本不敢打扰仙子所遗宝地,只是朝中生乱,匆促之下不得已暂避山中。”

    景昀没有回头,神识却已经捕捉到了皇帝此刻的神情。

    这位年轻的小皇帝此刻正垂着眼睫,神情真挚、无比诚恳。

    景昀很清楚,对方看似简单无辜的话语绝非全貌。

    但那并不重要。

    于是她平淡道“既然如此,便守口如瓶。”

    皇帝应道“仙子放心。”

    他停顿片刻,忽然道“仙子临凡必有深意,本不该多言,只是先祖曾效命于道尊座下。”

    即使是皇帝,这一刻也有些忐忑。

    毕竟他要邀请的,是一位真正的仙人。

    然而景昀平静答道“可以。”

    桓容累的像匹跑死的马,不住喘着粗气。

    皇帝从跪倒的满地亲卫中穿过,有些嫌弃地对热泪盈眶的桓容道“哭什么。”

    桓容潸然泪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串,噼里啪啦砸落。

    他不哭才是怪事,皇帝若真出了事,桓家满门便要提着脑袋一同上路。而今全家上下的脑袋一齐保住,险死还生之下,欣喜可想而知。

    皇帝令桓容不要再做此等丢脸情态,示意他跟上来。

    营地中一片死寂,满地鲜血尚未尽数清理干净。

    这样大片的、无边无际的鲜血落在皇帝眼中,桓容一瞬间全身僵硬,下意识缩了缩身体,步伐也放慢了,刻意拉大与皇帝之间的距离。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完全错了,因为皇帝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亲自动手掀起了营帐的垂帘。

    桓容这时才意识到,御帐前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被遣走了。

    他小心翼翼又无比忐忑地跟了进去。

    然后桓容忽然觉得眼前乍亮。

    帐中坐着一道雪白的身影。

    少女脊背笔直如剑,裙摆飘摇如仙,静静坐在那里,侧影便极为动人。

    即使听到帐帘处有足音传来,她也没有任何动作,甚至不曾回眸望上一眼。

    皇帝对着那道雪白侧影道“这是侍郎桓容。”

    而后他转过头来,平静道“这是朕的贵客。”

    桓容面露迷茫之色,全然不懂皇帝在深夜的山林间从哪里搞来一位贵客,但他反应丝毫不慢,立刻躬身行了大礼。

    那道雪白的侧影终于回过头来。

    桓容听到了他此生从未听过的悦耳声音。

    景昀道“免礼。”

    她的声音无比从容,她的神情无比平静。

    她的面容落在桓容眼底。

    于是桓容愣住了。

    景昀似乎觉得有趣,唇角微弯。

    皇帝感到有些丢脸,轻咳一声。

    桓容很快回过神来,他毕竟见惯了皇帝的容貌,回神还算迅速。

    皇帝静声吩咐“明日回宫。”

    桓容愣住。

    按照计划,他们至少还要在外停留三日,京中别有盘算的人才会逐渐放下疑虑跳出来。

    明日回京不是不行,只是未竟全功,未免可惜。

    只是皇帝既然下了口谕,桓容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多说半句,于是垂首应是,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景昀收回目光。

    她的睫羽遮住眼底变幻的神光,望着远方山林中笼罩的云雾,若有所思。

    四月,圣驾还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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