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上皇在,王璆是晚辈,王璆先一步走出车,在瑟瑟寒风中隔着车门给太上皇问安“久不拜见姨母,敢问姨母身体可安好”
寒冬腊月的天,太上皇一手按住蠢蠢欲动的阿四,婉拒孙女想要开门见人的小心思,朗声回答“朕安,深冬严寒,来日方长,无事便退下吧。”
王璆果真乖巧应下,没一句多嘴的话,安静回到车内静待太上皇先行。
太上皇愿意陪阿四在龙尾县行宫住到年底已经是出格了,阿四顾忌太上皇老年人的身板,今天可不能再让老人受寒风吹。在风寒是重病的大周,阿四只能含恨放弃了掀车窗的想法。
马车照常前行,城门外十里长亭有人煮茶等候,马车再次停下。侍卫统领凑近车壁,轻敲提醒后道“太子殿下与诸王于城外迎接。”
熟悉的嗓音传入阿四耳中,阿四与太上皇笑说“这是太子阿姊的声音还有三姊好像姚侍郎一家也来了。”
呼啦啦的风声中,太上皇什么也没听到,只敷衍点头,转头吩咐道“不必多做逗留,回宫要紧。”内官再高声向侍卫转达“太上皇身体不适,请太子于诸王避过,先行回宫。”
第160章
太上皇和阿四在外相处两月之久, 眼下急需独处的空间,婆孙于兴庆宫门口分别,各回各的住处。
阿四裹上严实的狐裘, 艰难爬出马车。寒风中裹挟着雪花呼啸而过, 阿四慢慢挪步进屋,在熏有地龙的里间长长地舒一口气“可算是回来了, 这种天气在外面奔忙, 可真是难受极了。”
“再没有比风雪日赶路更费神的了。”雪姑双手接过阿四身上披的狐青裘放在木架上打理整齐, 屋内早备有热汤与汤饼, 阿四大步走到桌前,坐下大口吃起来。
略带辛辣滋味的热汤饮入喉, 阿四立刻感觉浑身升起酥麻的暖意, 懒洋洋地靠在凭几上, 半眯着眼欣赏狐青裘。
这可是阿四在龙尾县行宫附近的猎场亲自猎来的青狐,时光荏苒,她也是能猎杀狐狸的人了。
今日能猎狐, 来日猎狼、猎虎亦不远矣。
怀抱这份自吹自擂的愉快,阿四幸福地闭上眼小睡一会儿。惯例,晚间会有一场接风的小宴, 她得养足精神,再去向皇帝阿娘问安。
或是片刻, 亦或是过了许久,阿四迷迷糊糊地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朦胧地睁眼探看四周,天色昏暗, 不知睡去多久了。
阿四下意识伸出手往身边摸了摸,想起自己晚上还要往甘露殿去, 立刻翻身坐起,预备下床之际终于看见了不远处坐着的人影。阿四眯起眼辨认,困惑道“阿姊来了,怎么不点灯”
来人正是姬宴平,她手掌拖着下巴,手肘抵在高几上,轻轻打呵欠“我看你睡得正香,也眯了一会儿。下午在城外迎接太上皇不成,后来跟着淑太主一家子往公主府喝了好一顿酒,不想紧赶着再吃一顿酒菜,正好你睡着,我们都晚点去,也有个正当的理由。”
“阿娘那头有人来催过么”阿四随手扯过一件外裳披着,挑亮灯烛,取过雪姑准备好的衣裳靴袜穿好,再向外面叫宫人来。
“没呢。”姬宴平倒是难得一身配饰俱全的华服,“天刚刚才暗下来,陛下应当是让人去请了淑太主以及舅舅一起赴宴,应当过会儿才来催我们。”
宫人们进门先点上屋内四处的灯火,紧每日更新日漫韩漫最新完结,搜索q君羊524久零八1九贰赶慢赶地取来各样物件,两个人整理阿四的衣领衣角袖口,一人往阿四身上挂佩饰、收拾头发。
“舅舅啊,我还没见过舅舅呢。我刚才是想下车与你们一道的,奈何阿婆拦我。”阿四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舅舅很是好奇,“他长得怎么样和姚蕤生得像不像”
姬宴平歪头想了半晌也没能忆起阿四的小伴读具体的模样“可能吧,我没仔细看。”
阿四一头长发睡得乌糟糟的,偏生发丝细软,宫人梳得小心翼翼,半天也没能理顺。阿四见宫人着急得发慌,怕她有压力,便坐到姬宴平边上,一副要长久坐下谈心的模样,没话找话说“我看阿婆仿佛对大兄很瞧不上眼,这是为何”
“还能是为何。无非是大兄糟糕的身体让太上皇她老人家想起旧事了。”
姬宴平将太上皇十几岁时添了个阴阳人男弟的事略略一说,而后道“说难听些,若非是当初昭后有心,在昭宗面前戳穿了那人的病症,如今在位的是哪个可不好说。”
姬宴平似是想起些趣事,凑到阿四耳边笑道“快要铁板钉钉的事,突然冒出个程咬金来,当时的太上皇定然是很慌张的吧”
这争的可不是三瓜俩枣的家业,而是万万人之上的皇位,泱泱大周的主人。
要是临门一脚错失了良机,那该是多难受的事儿啊。这要是姬宴平,恨不能这小崽子出生时就掐死,不然真是不能忍。
阿四多少知道些情况,忍不住说“太上皇添弟弟时,才十几岁,且没册封太子,应该不至于方寸大乱。”不然这男弟也不会活了两年才死。
姬宴平摇摇头“这就是你不懂啦,这两年肯定是太上皇最难受的两年。因为从前她的身边是没有敌手的,没有任何人会让她不快乐。男弟出生后的两年,一定是她这一世最难忘的两年。我当初和姬难一起入学,听了男夫子几句酸话,便气得掀了桌,闹得他从弘文馆滚出去为止。太上皇当年,定然是远超我当日千倍百倍的感触。”
阿四怔怔听着,才想起自己上一世也是有过弟弟的。时间隔得太久,她都快忘却了。原来,太上皇也会有因为性别而遭受不公的时候吗
是了,怎么可能没有呢。
一个家族里拥有的越多,家族中因性别被剥夺继承资格的女人失去的就越多。乞丐家的破碗,皇帝家的江山,论起来,竟是一样的。
笑话里有农户认为皇帝挑担用金扁担的荒诞故事,现实中,只有在对女儿的刻薄上,一模一样。
剩下的话,姬宴平不必说,阿四也已经明白“太上皇已经是一个可以言行无忌的老人了。”
太上皇年纪大了也不用再尽力做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她不必再隐藏微小的情绪,可以大大方方地表露出来。
她厌恶当年那个被利用着差点害她失去天下的孩提,真心实意地盼望那个孩童死去。而在数十年后的今天,这份厌恶也蔓延到另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太上皇对自家血脉的期许大约也来源于此,昭宗对子嗣血缘的过分追求推动了太上皇继位,同时也将这份执着留在太上皇的心底。
太上皇未必不知道自己这点带着偏见执念会给姬若水和阿四带来影响,但她已经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