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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的政令,通通都要细查一遍。除此以外,姬无拂还让校尉带上名册,将州治所的官吏全部通知到位,她今晚要在都督府见到所有人。

    都督府外的巷子内车马如龙,官吏胆颤心惊地在门卫的冷眼中进门,都尉府内布局摆设悉如从前,走动的人却样貌大变。三十步一值守,全是明刀明甲的精兵。

    都尉府最宽敞的待客厅内,十二个账房排排端坐,一手拿账簿一手拨算珠,咔哒咔哒声稍有停缓,账房口中就要冒出一条路氏的错漏,身边立刻有人提笔记下。另一边坐着的是今日与大食商人起冲突的十来个岸边官吏,绣虎和管事正在盘问这三年来盘剥商船所得。

    官吏就在这种令人寒毛直竖的氛围中登场,向端坐长榻的秦王叉手问候“不知秦王叫我们来此地,作何啊”

    姬无拂懒洋洋地嚼着撒了胡椒粉的炙羊肉,心情愉悦,愿意稍微搭理一下心中没数的官吏“路都督死得突然,孤亲眼见他血溅五步,实在放心不下,于是严查都督府往日账册,瞧一瞧路都督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祸事,能横死在衙门里。孤初来乍到,不如诸位陪伴路都督身侧的时日久,所以也请主位来做个见证。”

    这点胡椒是她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大秦人手里买来的,研磨成粉做烧烤料。可惜只有一丁点,吃不了两顿就要见底。

    不等官吏再说,旁边就有俞二送上纸笔“劳请押衙。”

    “这是何故”官吏不敢接。

    “多听多看少说话,想写什么都行,我不挑的。”姬无拂下巴一抬,就有人拉着官吏们往西边席上请。

    初时无人动笔,随着账房报出的缺漏越来越多,日期从近日细数至去年,层层官吏上供给路氏的赃款愈发明确。终于有人克制不住,伸手摸向笔墨。

    此时十长带着无赖进门,先向秦王见礼,再问无赖“你此前说,指使你强取都督府金银的人是谁此刻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一遍。”

    无赖五体投地“是司马”

    广州司马赫然在列,强忍怒气示意下属开口。其下属好似自己受了污蔑,勃然大怒,痛斥道“血口喷人此人衣着狼狈,定是市井流氓之类,他的话不足为信。”

    无赖恐惧于十长的血腥手段,面对官吏的怒斥展现出全然无畏的姿态来“人都长了嘴,我说的就是错的,你说的就是对的你才是睁眼放屁。”两人吵了数个来回,无赖言语粗鄙,引得不少人颦眉。

    姬无拂就着一场热闹大戏,吃完盘中炙羊肉才慢悠悠开尊口“可有证据”

    身后是十长若有若无的视线,无赖梗着脖子回答“有人口口声声说是司马家里透出来的消息,能在都督府捞一笔。我们弟兄几个就去了,结果财宝一拿出城就被人抢走,弟兄全都死了,还是这位大娘带人赶来及时,救我小命。”

    “还有杀人灭口的人都到哪儿去了”姬无拂看向十长。

    十长俯首恭敬道“回大王,贼人远远见到我们就弃人跳水逃走。这人脖颈上也有刀痕,好运偏头躲开一劫,才被我们带回。”

    这样粗陋的故事不足以取信于人。

    官吏议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姬无拂决心要和稀泥到底“既然证据不明,就先压下去,容后再议。眼下还是先查都督府的账。孤观广州上下官吏,宅院广深,比之新都更见富贵,衣衫饰品俱不是凡品,也不知各位是祖上积德家业丰厚,还是省吃俭用把俸禄都花在家宅衣饰上了。今日若是不能与孤论个明白,这道门是不必出的。”

    有人大惊失色“秦王困我等于此地,衙门公务如何处理”

    姬无拂紧跟着提高嗓音质问“难道你们这么多人里,一个能说清家财来历的人都没有吗竟全是些盘剥商船、贪污受贿的畜生”

    见人哑口无言,姬无拂心满意足地清点人数“很好,厅里人再多就热了。后面来的人就去东边水榭坐着,那里凉爽。查出来的那些来历不明的财帛账册也往东边水榭送一份。”

    俞二上前附耳言语“厨下到了生火的时辰,来问大王蒸饭几何”

    姬无拂恍然大悟“你说的对,忘了往各位家宅说一声,亲眷要担心的。你带上百十个人,速速去知会各家,他们都不回去用夕食,别让人等急了。”

    第239章

    年纪尚小时, 姬无拂对儒学有着盲目的推崇,太上皇还因此笑话过小孙子。等到姬无拂开始接触前朝事务,不出三月就厌倦了被过度发扬的儒学, 书架上的孟子也换成了商君书、韩非子等。

    韩非子中有一句, 姬无拂至今印象颇深人主者,守法责成以立功者也。闻有吏虽乱而有独善之民, 不闻有乱民而有独治之吏, 故明主治吏不治民。说在摇木之本与引网之纲。

    用最通俗的话来比喻, 就是牧羊人训练、监督、督促牧羊犬完成任务, 但不会苛求羊群。牧羊犬没能做好差使的时候,部分羊乱跑一气, 也会有羊乖乖在原地吃草。但是, 羊群散落各处的时候, 牧羊犬几乎不可能是在好好工作。其间的道理,就和摇晃树木要推动树干,拉绳网要拉主绳结是一样的。

    百姓为非作歹, 第一个要惩处的,就是当地的主政官。

    而今账房从路氏一人家宅账册中就查出受贿超过百万钱,再加上从胡商海船盘剥的奇珍香料, 稍微运作一二,足以千万计。

    幸亏姬无拂先吃饱了再审案, 否则气都要气饱了。姬无拂将长案拍得啪啪作响“为主贪,必丧其国,为臣贪,必亡其身2。诸监临之官, 受所监临财物者,一尺笞四十, 一匹加一等,三十匹则绞3。路氏已死,无头可绞,在座诸位可就没有这份好运了。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受所监临,罪加二等。”

    为限制官吏贪墨,大周律法中,对这方面的限制是极为细致的。无论是官吏在出使各地时沿途或目的地受贿;或是官吏公器私用、借用职权范围内的仆从、牛马、车船、商铺等她人私产;亦或是官吏亲眷借机收受资财、向人借贷、行商贾事宜的;以及官吏离任钱接受前部属财帛的,以上种种全部都算倚官牟利。

    堂下的官吏或多或少都有所涉及,祸事临头,落下的板子轻重,只在姬无拂一念之间而已。

    “秦王擅自困我等于囹圄之中,未免欺人太甚。”广州司马的神情直到此刻才真正阴沉下来,一个任性、年少的亲王,竟真有两分通晓律法的架势在。即便秦王的手段尚且生硬,但她的身份与妾臣不同,秦王有强硬的手段、更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姬无拂岔腿坐在榻边,手肘搭在双膝上双手交叠,似笑非笑道“孤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