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帮着问一问,当真不愿意,也没有强求的道理。
答复中写明,杨陶对秦王看上杨氏男儿一事殊为欣喜,唯有一事顾虑,贵贱不婚,寻常进了亲王宅门做刀人的也是才名远播的县令之子,附了些不敢高攀的谦辞。
长寿显然是知道杨陶的答复的,笑道“我娘让我和秦王说一声,虽然不明白为何要用布衣之男,但毕竟是要用人家,还是不能太吝啬,该给点官职甜头尝尝。”
姬无拂听得发笑“我不过是突发奇想,想见杨陶一面而已。倒是你阿娘这些日子可熬坏了吧在府里待着一年没出门。”
“我看是,曾祖母父二人享了大半辈子的福气,老来驾鹤没什么好伤心的。”长寿咕哝完一句,才正经答,“家里又缺不了她的乐子,就是最开始伤心两天,后头就开始闲得发慌,现在好了,她已经学着垂钓了,湖上一坐一日,打发时间。”
姬无拂揽着长寿往厅堂方向走,与姬若水笑“大兄若是有事寻我,便叫人来说一声,我再去你家里就是了,何必亲自劳累一趟”
姬若水没到四十,鬓间已经生出细微的白发“总要出门走走的,不然我可就悄无声息地老了。说不定哪天躺下就睁不开眼睛了。”
姬无拂无意惹人伤心,遂转开话“大兄今日便替我好好选一选人,我少个帮着打理商贾事的人呢。”
“哪个最有才华,样貌上佳,家世最贵,便选哪个。你这里选了,回头前朝就多出一道空来,为的不就是这个么”姬若水道。
姬无拂大笑“大兄总是这样,何必说的这么难听,我是真心实意地挑个当用的人的。”
姬若水瞟妹妹一眼,道“那就是多选几个,给他们各自找点事情干,别来烦你就是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姬无拂捏捏长寿肩膀,低头与她笑“听见了么这番话可得记下了,回头代我告诉你阿娘。”
第266章
秦王长史在布置宴会场地上花了心思, 特意在厅内落下重重纱帐,乐师分散在四周帷幔之后,乐声四面八方而来, 舞者则彩衫艳丽, 以朱笔勾勒多情眉眼。
宾客手边摆着瓜果茶点,隔纱朦胧观赏, 不沾半点酒色, 清雅到极致。
姬无拂进门时, 宾客已经到齐, 舞乐飘扬。门开之际,屋内人纷纷投目望来, 舞者转开身, 为秦王让出一道路。姬无拂无心打搅客人雅兴, 示意不必多礼,与姬若水、长庚入上座。
姬无拂所坐位置巧妙,恰好能看见全场的人, 只是纱帘遮挡了半身,大致知道坐在何处的是谁。姬若水登时便笑了,轻声道“这就是你府上长史的手笔有趣极了, 比我家宅里的管事当用十倍。”
姬无拂无奈道“大兄若是喜欢,下回我把她借给你, 好叫她替你操办宴乐。”
“我无官无职,哪里用得起王府长史,还是四娘自己留着吧。”姬若水边摇头边笑,低声与秦王介绍场中坐着的小郎, “正当中那个,就是陈郡谢家的小郎, 谢大学士的男孙,这是容色最好的了。你与谢大学士有经年的师生之谊,亏不了你的。”
世家大族教养家中小郎是很用心的,谢氏只是静静端坐在帘后,不见眉目,也能从身形气质上望见几分怡人的美。不必走近,姬无拂也知道,这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珠帘后的人无论体态样貌、才学品行都差不了。
“谢姓的美人倒是多。”姬无拂不置可否。
她的记忆一向不错,还记得早年在东宫闹出风波来的谢氏,排行多少来着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是十几郎。那个谢氏进了端王府后院,没过多久就沉寂下去,如今已经没听过消息了。只有他美貌的传闻,经久不衰。
“谢家出美人,好几十年了,说到美人想到的还是她们家的小郎。十好几个站在面前,花见也羞,美不胜收啊。”姬若水微微眯起眼,好似还能看见当年的盛况。
姬无拂那时候还是个孩子,轻易不许出宫门的,错过了美人成群“现在呢谢家也是大族,哪一代都有十好几个小郎吧。”
姬若水便道“说来也怪,这一代起,小郎没那么受重视了,生的竟也少了,不过个而已。所以我才说谢大学士舍得,最好的都给你送来了。这是个五角俱全的好人儿,年十七。”
齐王之母当年是与谢氏结亲,齐王虽然不认这门亲,私下却敬重谢大学士,而谢家与齐王独子姬宴平关系也亲近。若要姬若水来看,还以为这位谢氏是要说给宋王的。不过宋王性格比较秦王更冷,很不耐烦老一辈的麻烦事,怕是未必乐意收下。
姬无拂抬眼环视一周,把其他几家的小郎都打量个遍,似笑非笑道“大兄是收了谢家的媒人钱么还有这样多的好人家,你竟只可着一人说道。”
姬若水失笑“只是谢氏好说些,那我给你讲讲其他的。”指着一个青衣的说“其次就是河东裴家,老裴相的幼孙男,年十五,样貌次一些,听说学问尚可。”
“崔氏年十五,博陵崔家遭了一难,别的就不说了,至少运道不错。”
“这个是天水赵家的,年二十,他堂姊前段时日刚出孝期,官复原职。赵氏我见过几面,你应该是不大看得上的。”
“最边上那个是颍川陈家,就是陈相堂姊的孙男,算是凑个数吧。”
兄妹俩交谈,原本还是压着嗓音,后来说惯了也不再收敛。听着姬若水点评完一遍,姬无拂面上也无甚波动“都是那样吧,感觉上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养着打理内宅。”
姬若水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盏茶压压喉头燥意,玩笑道“这些可都是满新都最好的小郎君了,若是这些你都看不上,难不成是有想好的人选了总不能让我一日无功而返吧”
姬无拂横自家大兄一眼“我不大喜欢是一回事,该纳两个我还是要纳的,反正是无本买卖。我只是想不大明白,何必非养上那么两个呢”
姬若水笑而不语。
姬无拂问这话,并不寻求姬若水的回答。
她明白,但厌烦。
女人真正开始接触权力不到百年,不但睁眼站起来,马上就学会走和跑,眼见就要把原先得意洋洋的男人甩开了,百年之后又该是如何
男人是会恐惧的。上千年的历程里,男人总是离不开女人,盖因他们生来残缺,手里握有的东西再多,也必须占有一个完整的人才算是一个完整的“男人”,鱼儿在水中乐不乐,人不知道,但鱼离了水,肯定是要死的。
千年之前或许有母亲垂怜男儿,千年之后既知男儿本性,男人又自知暴露,必然是要畏惧报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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