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眼睛望着跌坐在地的我,须臾,眼角流下一行蜿蜒的血水,横跨它大半张脸颊。
它不该有血。
这一幕直接抽去了我仅剩的勇气,我冲进卫生间跪倒马桶旁,哇的一声狂吐起来,恨不得内脏都要从喉咙里翻涌呕出,我本就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只有酸水,酸水吐完了,还是怎么都止不住恶心,一股黄绿色的胆汁紧随其后喷涌而出,那一秒钟什么感觉呢,我以为自己今天要活活吐死在这里。
吐到最后只剩下干呕,我瘫软倒地,脸上早已涕泗横流,倦得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瘫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我才撑着膝盖蹒跚着站起去漱口,洗脸时,水龙头里淌出的水流裹挟着我手指上那片血色的薄膜,缓缓流进了下水道。
抬头一看,镜子里的人脸色又青又白,眼底渗着凄惨的红色,像一具被吸干所有精气的干尸。
我返回卧室,消化了很久,才不得不承认它的眼球确实已经和它长在了一起,我做不到强行挖出。我无法想象用自己的手指去抠出两滩带血的碎肉,我知道它不是人,可是它会流血,这会给我一种我在生挖活人眼球的错觉,我受不了那种滋味,我会疯掉的。
没关系,我发现的早,还好我发现的早。
只要我不再把它的开关打开,它就不会醒过来,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是啊,没关系,一定,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以防万一,出门前,我用绳子把它手脚绑住捆紧,衣柜上重新加了两道锁,房门也反锁了,重重保障,万无一失。
明明做了这么多保护措施,下班后,办公室里人都走光了,我还是坐在位子上没有动。
我挪不动步子,我不想回家。
我不敢回去。
我怕一回去又在玄关那里看到它,我也怕它已经挣脱了束缚,独自出了门,在外面肆意妄为,也许此刻天下已经大乱,只是战火还没有烧到我这里。
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担忧害怕。
手里的缰绳还在渐渐断裂,绳子那端拴住的东西快要脱离我的掌控,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只能鸵鸟似的埋着头,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躲避现实。
枯坐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八点多了。
我一天都没有胃口吃东西,肚子早已抗议嚎叫,胃也抽抽起来,无法,我去楼下想随便找家饭馆填饱肚子,今天晚上就暂时先睡在公司里。
岂知我刚走出电梯来到一楼,就在门口迎面撞上了走进来的梁枝庭。
“南藜”他见到我脚步一顿,看了眼手表,问道,“这个点才下班又加班啦”
见到他我本该是高兴的,但偏偏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叫我提不起精神,只是冲他微微点点头,嗯了一声。
“吃饭没有”
我嗓子干巴着回“马上去。”
梁枝庭“”他伸手来摸我的额头,又往自己额头上贴了贴,比了下温度,道,“没发烧啊,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精神好像不太好。”
我撒谎道“没什么,是工作上的事。”
“那解决了吗”
我说不出话。
“嗐,别多想了,心情不好就出去玩一顿,工作哪有自己开心重要,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走,哥带你去玩。”他也不寻求我意见,直接勾着我的肩膀,强行把我往外头拉。
我脚步踉跄着跟着他,问“去哪里”
他对着我一眨眼,笑了开来,露出那颗小虎牙,神色颇为俏皮“好地方。”
说是好地方,其实就是市中心里一家新开不久的酒吧。
我前二十年来孤身一人,生活枯燥乏味,兴趣爱好除了偷窥梁枝庭之外更是半点没有,上班后两点一线,上班下班回家睡觉然后继续上班下班回家睡觉,规律得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平日里休息时我也只喜欢在家里待着,我不喜欢人多闹哄哄的地方,所以基本上哪里都不想去,就连那些商场我都很少逛,更别提是酒吧这种地方,我远远离得八百米开外就要绕道而行。
这是我第一次踏足这里。
震天响的音乐每每一响起,我的心脏就跟着节奏一上一下地跳,整个人被音波冲击得快要变了形状。
真是和我想象的一样闹腾。
我坐在卡座里,左边是梁枝庭,右边是几个陌生男人,对面也坐着几个,在场大概七八个人,他们都是梁枝庭的朋友,我一个不认识。
舞池里扭动着的男男女女身材火辣衣着清凉,我百无聊赖地盯着人群中一个穿着性感露脐装的小男生,他前脚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扭腰,后脚就和另外一个男的贴在一起狂亲。艹,我闭上了眼睛。
感觉要长针眼了。
音乐声太大,梁枝庭忽然凑到我耳边上问我“你要喝酒吗”
离得太近,他的嘴唇难免擦到了我的耳畔,我被他柔软的唇瓣碰的一个瑟缩,有些痒,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他坐在我身侧笑着看我,我才意识到我还没回答他,他是等我的回答,便连忙摇摇头。
梁枝庭见了,体贴地递给我一杯饮料。
“梁哥,这位是谁呀,你也不介绍介绍”
对面一个黄头发的男生指了指我。
梁枝庭道“这是我朋友,南藜。他比较认生,你们别吓着他。”
一群人闻言哈哈大笑,直呼梁枝庭真体贴。
黄毛回“认啥生啊,梁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玩几次就熟了。”他对着我举了举杯,“你好,叫我小鹤就行。”
我点点头,强撑着自己去和他打招呼“你好。”
他们应该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彼此都很熟悉,我掺和在里面,除了一个梁枝庭谁都不认识,好在梁枝庭也没有从卡座上离开,不然要是他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继续坐下去。
酒过半巡,桌上的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梁枝庭也喝了不少,就我一个滴酒未沾,抱着杯橙汁小口小口地抿。
几个人坐在一起打牌玩骰子,我就靠在沙发上看。其实没什么意思,我坐在这里快一个小时了,耳朵都要被音乐声闹聋,除了烦只剩下烦。为什么不走首先是梁枝庭邀请我来的,我要是提前离开就很不知好歹,在他朋友面前很不给他面子。其次,我现在也确实无处可去。
家,不敢回。
既然是这样,待哪里都没差。在这里还能看见梁枝庭呢。
小鹤玩了一局下场休息,他早已喝得满脸通红,见我不合群,走上前来往我旁边一坐,道“南藜你也来玩啊。”
他满身的酒气扑面而来,我不动声色微微侧过了脸,道“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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