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完一句,心口细细密密地开始疼起来,后悔的情绪翻腾起来,他不得不开始质疑起自己来如今他的修为也可能探查不到善于隐匿修为绝顶之人,怎能因为一个姜启的怪异举动,就随便怀疑是姜临在暗箱操作。
何况姜临参与风家的争端,去胁迫姜启战败,能有什么目的呢他总不至于借风家变故搅局夺权吧
只是往昔种种在此刻轰然爆发,那些变成怀疑的,像一根刺,即使强硬地用心底的印象压下,它还是会用尖锐的部分反刺回来,一次又一次地彰显着存在感。
他不想怀疑姜临,可这些作何解释
不要妄图回避,风澈揪住袖口,低声告诉自己冷静,他需要一个解释。
风澈惴惴不安地等着姜临的回答,在一阵死寂的沉默之中,终于意识到了姜临此刻与往日迥异的情绪。
他僵硬地转头看着姜临,难以置信
“姜临真是你”
姜临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根尖刺到底长势参天,化为实质,压制在其上的情感剧烈挣扎,最终颤抖着为之让行。
风澈终于明白,今日为何没有按照既定的命途顺序行进了。在迟斯年与姜启比试之中,迟斯年本该输得彻底,然而因为他这个变数,姜临知道和姜启比试的是风澈而非迟斯年,强行修改了结果,故而产生了偏差。
他还是无形之中影响了更多人的宿命,或许有人会因此丧命,甚至动手改命的姜临,也会承担他酿成的果。
风澈一时气急,凑到姜临面前,见他低头,觉得对方有些可怜,但还是狠下心问道“姜临,今日比试是你出手拦下姜启的”
姜临抬起头,眼底划过一丝破碎的情绪,只能应了句“嗯。”
风澈再次向前逼近。
迟斯年的身高本就很高,再加上姜临这副身躯身高并非如他本尊那般卓越,风澈逼近之时,像是被圈进了怀里。
“你这样有什么目的吗你知道你在干么吗”
姜临低头不语,只是消沉的情绪弥漫开来,整个人都显得低迷无助。
风澈愈发觉得荒唐“你为了什么风家的事情,你来掺和什么”
姜临苦笑一声,眼睫快速眨动了几下,眼眶却已经红了“风澈,我只是担心你。”
风澈攥紧手心,强忍着没有因为这句心软“姜临,不要岔开话题,”他语气生冷:“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疯了”
姜临听到这一句,僵直在原地。他泛白的唇微微颤抖,想要去握住风澈的手,却没敢伸出手。
风澈心一横,怒道:“你在改变本就应该注定了的事你可知涉及改命,一环错环环错,若到最后到了天道难容的程度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我不希望你来承担这些”
姜临忽地抬起眸子,眼里闪烁的是风澈从未见过的情绪,汹涌澎湃几乎要冲破某些禁锢:“我不懂命途,也不信天命,我只知我的一切都是争取来的,我想要保护的,谁也不能伤到。”
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低垂眼睫时,叫人觉得心尖一颤,怀疑方才那副模样只是错觉。
风澈摇摇头,逼自己胸腔里的血冷下来。
“你一开始就打算和我一起改命,所以才去胁迫姜启陪你演这一出大戏”
他试图凑近去真正看清姜临,却撞见了对方眸底的伤感,引得他一阵失神,慌忙将眼神移开:“若你如此,我根本不会让你掺和进来你知不知道你会死”
姜临目光中像是有什么碎了,凄楚的情绪收敛起来,化作了一种名为决然的情绪。
他抬起眼,风澈这次看清了,那眼神冲破牢笼之后,流露而出的是歇斯底里的偏执,是孤注一掷的决然,是生死不顾的疯狂。
风澈一时有些恍惚,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姜临。
他的躲闪落在姜临眼中,姜临神色更悲,却还是一字一顿地说:“一直以来,我从不是你所想的那般好我骨子里很坏,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沉浸在极端情绪之中,我胁迫姜启逼他认输这些年我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我承认。”
“我生来便是罪恶,血脉之中流动的是天道亲自降下的灾厄,本应该在痛苦绝望之中度过永生永世”
他就像是在说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当着风澈的面剖开自己的心,那些名为痛苦、羞愧、忏悔的情绪尽数宣泄而出,最后只剩偏执:
“我贪心且卑劣,想握住唯一的欢愉,借此度过一生,为了你所坚持的一切,我根本不在乎会不会死。”
他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落到风澈袖口熏开更深的颜色,掉到风澈掌心,滚烫灼热的温度引得他指尖一颤。
“风澈,别推开我,我死不了的,真的,我真的不会死,我只是怕你死”
风澈脑中一团乱麻,听到这一句彻底忍不住,一把抱住了面前悲伤得几乎要垮掉的人。
胸腔之中蓬勃的爱意揪住了他的心,缓解了那根名为怀疑的尖刺带来的痛苦,痛感依旧刻骨,这次却是因为心疼眼前人。
他来不及想通姜临这些话究竟代表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想看到对方自暴自弃,也不想看见对方露出失落和绝望的神情,更不想让对方受到伤害。
即使姜临并非自己所想的完美善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经历了二百年,谁都会变,即使有些事情脱离他的掌控,还是不能改变他喜欢姜临的事实。
何况,姜临如今在姜疏怀的压迫之下,凭借实力有了姜启作为助力,不再像曾经那般过得举步维艰,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轻轻拭去姜临眼角的泪痕,指腹抚过湿漉漉的眼睫,一路抹到眼角。
“姜临,我不在乎你胁迫姜启,甚至看见你不再是以前那样随意受人欺辱,我很高兴。”
姜临猛地抬起眼,眸底的错愕冲散了悲伤绝望,风澈见状搂得更紧,语气放轻:“只是你相信我,风家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也没有性命之忧,你若想帮忙,就帮我看好姜家吧。”
姜临点点头,低声应了一声。
风澈见姜临情绪稍稍安定下来,也不好直接问姜临这些年究竟干了什么,只能在心底猜测。
姜启本身实力就不及姜临,姜家弱肉强食惯了,姜临无非是让姜启之流追随罢了,还能让整个姜家倒戈不成姜疏怀那个狗生性多疑,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这么大,姜临需要多大的本事和谋略啊
只是姜临这些年性格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偏执,多少让他有些在意。
到底是何时,姜临变成这样的
风澈正想着,却看见眼前之人泪水还没干,在下一瞬骤然变得犀利,向天际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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