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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终于等到了
    天时,指的便是自然运行的规律。

    这种规律不会因你是否正义而有半点倾向。

    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就拿这梅雨来说,连续降雨固然会使清军攻城的准备大为滞后,但对急于实施夜袭的明军来说却也是一道难关。

    为何

    连续的阴雨天气必然伴随着厚重的云层,而厚重的云层又会使夜间的能见度降至最低。

    在这样的情况下,明军漫说组织一场成功的夜袭,便是能否将人马完整带到清军大营附近都是问题。

    所幸今日的云彩终于薄了一些,按照常冠林、向仁生的估计,这样的云层当不至于将月光完全遮住,所以应天城上的烽火便在鞑子斥候出现时燃了起来。

    至于为何会燃这烽烟

    阎应元这几日可谓心焦。

    他不知道那些少年能否安然到达应天,也不知道进入应天后他们能否顺利见到太子殿下,更不知道他们能否取得太子殿下的信任。

    他所能做的就是等,在这人迹罕至的水泊之中等待那一线可能。

    也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近晌午的时候,他派出去观察城上信号的少年终于赶了回来。

    “大人,城上起烟了”

    眼见自家大人满眼希冀地望着自己,那少年快跑两步赶至阎应元身前便压着声音说了一句。

    所谓久守必失。

    攻守双方的博弈其实非常简单,一切都是建立在城墙迟早会被攻破的基础之上。

    对攻防来说,需要持续不断的给城墙造成损伤,而对守方来说要么对城墙的坚固程度非常自信,硬挺到攻方粮断援绝难以为继,要么对城墙不够自信,使用各种办法迟滞敌方进攻。

    在这个基础上又演化出五花八门的手段,最终形成一门有关攻守的学问,而阎应元这個小小的江阴典史则对这门学问极有研究。

    由此,他自然也就对这次夜袭极为看重。

    当那少年的话语声入耳之时,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人兴奋地几乎要蹦了起来。

    “传令整备。”

    兴奋归兴奋,但他却没有忘了正事,一声令下六百祝塘少年立马动了起来。

    自到任江阴以来,这些少年便一直随他作战,期间虽也有阵亡、补入,但这六百人的战力却一直维持在一个相当的水平。

    鞑子自不好说,可阎应元却自信这些少年在大明官军之中也能算得强悍。

    “大人,打完这仗能不能给咱换个称呼”

    就当阎应元皱眉沉思之时,一个正在帮袍泽扎紧皮甲的年轻人笑着说了一句。

    “为何”

    “我都快结婚生子了,您这还少年少年的。”

    听到这话,他不由朝周遭看了一圈。

    当年初随他时这些人大多都只有十六七岁,这些年下来营中虽也有新入的少年,可最早的那批已从少年成了青年,六百祝塘少年的称号却也就显得不甚恰当了。

    想到这里,阎应元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暖意,可转念之后他的心情就又低落了下去。

    若是太子殿下应了他的计划,那么在这次夜袭中他这六百人便只需从旁策应。

    只是当面之敌毕竟是纵横华夏的清军,这一战下来却不知六百之数又要减上多少。

    心念流转,本还挂在阎应元面上的笑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青年见此情形也就专注于为袍泽整理披挂了。

    半晌之后,少年们全都披挂完毕,而阎应元在此过程中竟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讲过。

    见此情形,一身着明军制式棉甲的青年不由上前安慰。

    “大人,鞑子精锐均不在营中,殿下又有我等从旁协助,此战当无碍的。”

    在他想来,自家大人当是在为今夜这一战而忧虑,所以说出的话语大多也是在叙述己方的胜算。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家大人在忧虑这一战的同时心中更是记挂着他们的安危。

    只是记挂归记挂,领兵多年的阎应元却也知此时并非情长之时,随口应了几句便将话题移回了夜袭之上。

    “这也非你们第一次夜袭了,过去你们能杀得海匪贼寇哭爹喊娘,我相信这次你们也能让假鞑子见识我真汉人的厉害。”

    说到过去的战绩,场中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

    当初海寇顾三麻子领百只战船进犯黄田港时他们不过都是刚被征募的民壮而已,可在那种情况下他们不还是打得顾三麻子再未出现于江阴境内。

    现在敌人虽然人多,但自家也非孤军作战。

    更何况真鞑子多已外出,营里留守的说白了也就是原来的官军,如此敌人却还不至于让这些少年生出惧意。

    将帅于战前需得激励士气,而随着环境与将帅习惯的不同却也有多种方法。

    阎应元选的便是以过去战绩提振信心,进而使麾下士气达到一个极高的水平。

    “祝建仓。”

    “在”

    士气既已大涨,剩下的便是安顿任务。

    随着他的号令,先前那身着明军棉甲的青年应声出列。

    “你领本部先行,专司绞杀鞑子哨岗。”

    “得令。”

    老实讲,这六百祝塘少年并非正规明军,其存在却是和团练武装有些类似。

    所以在这支军队中能够着明军棉甲的倒也没有几个。

    可话说回来,能在这般队伍中混上一套明军棉甲的又岂是易于

    若非正面战力、机会把控、作战经验这些素质全面超越其他人,恐怕白日里穿上甲胄,晚上便得被人拍了黑砖。

    “余者同我一道,但见守军杀至便四处纵火,尽最大可能扰乱敌军。”

    “是”

    军令既已传毕,各人便都动了起来。

    祝建仓等人朝余者行了一礼,随后就顺着提前勘察好的路往清军大营而去。

    待到此时,阎应元心中又生了些不舍,可他也知道这般时节的确不合适再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如此也就由得一行人逐渐消失在草荡之间。

    所谓慈不掌军。

    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亲手将在自己注视下长大的孩子送上疆场,又岂是寻常人能承受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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