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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城破
    自渡江之日算起,多铎与朱慈烺的交锋已有两月。

    期间清军虽一度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因着种种缘由,这份优势却于现在荡然无存,甚至清军在某些层面业已成了受压制的一方。

    譬如对军情的获取,譬如粮草的充裕程度。

    粮草方面倒也不难理解。

    镇江被破之后,多铎虽严令各军就地征募,但自多少年前,江南之地的粮食供给就得靠外省调拨。

    所以征来征去,各军都带了不少银钱财货,但粮食却也只是将将够吃罢了。

    至于军情方面,其情况便与这战局的优劣所向颇有关系了。

    在应天时,朱慈烺甚至连城外一二十里的情况都无法掌握,但随着战局的发展,应天逐渐与散落各处的明军取得联系。

    其后他又以此为仗,通过遍布江南的太湖水系对各处进行了一番渗透,如此才能在离开应天、杭州这等中心城池后继续获得江南之地的各种军情。

    不过这种事大抵也有些此消彼长的意思。

    战局陷入被动,自然会将手脚都尽快缩回,但前期多铎铺的摊子实在太大,这一收,却在某种程度上让散于各城的清军陷入了混乱之中。

    如此一来,头找不到脚,手摸不到身子,多铎也就几可称得失去了对其他几路人马的掌控,清军也就有些各自为战了。

    当然,多铎对这种情况的出现多少都是有些预料的,毕竟不久之前他的对手就是处在这般境地之中。

    由此,为了尽快突破明军的封锁,好与其他几路取得联系,清军对宣城的进攻也就显得异常凶猛。

    若非其军来得匆忙,亦无充足时间打造诸般器械,说不得这小城弱兵的组合也就坚持不到现在了。

    只是宣城守军皆为民壮,便是在攻打各城池时有了些缴获,可甲胄配备却也仅有二三成的样子。

    这两日的守城战打下来,损失也已将要到达极限了。

    “老师,鞑子将才退去,莫不如您先去休息一阵,城上便由我盯着吧。”

    江天一本在趁着战事空档磨刀,可在扭头捞水之时,金声那疲惫不堪的身影却入了其视线之中。

    他毕竟是苦出身,少年时节虽也将大半精力都用在了读书上,但诸般活计多少也能做上一些,所以他便主动将磨刀的事情拦了下来,好让兵卒们能多休息一阵,也算是竭尽全力了吧。

    “鞑子攻势越来越猛,怕是已将我们的虚实尽数摸去,想来也就再一两波了。”

    金声的话中并没有之言同意或是拒绝,但任谁都能从其隐意中明白他的心思。

    在应对清军的第一波进攻时,宣城并不似宁国那般毫无准备,而当他们成功将其挡下之后,金声更是信心大增,甚至还不由盘算起如何能将这股鞑子全都留在城下。

    可说到底,他的履历之中与军事关联最紧的也只是监军御史而已,对于敌情和战局的把握大抵也只能算是见过猪跑而已。

    其后,清军每攻一次便换上一段城墙,每换一次城墙也只是浅尝辄止。

    到了那时,他也才反应过来,这些攻击只是清军的试探而已,真正的攻城压根还没有到来。

    至此,金声在心里也便对宣城能否得守有了判断。

    “沙沙,沙沙。”

    江天一听得此言,也就不再多说,随即便又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手中战刃之上,而那阵阵铁器与刀石相磨之声亦再次响起。

    此时他们的箭矢已然耗尽,城中虽有几个猎户能做,但其速度却远远不足以弥补城上的消耗,如此情形之下,战刃能否破开鞑子甲胄便显得极其关键了。

    “监军鞑子过来了”

    就当此时,一阵呼喝从某个兵卒口中发出,本还疲惫不堪,便连脚步都不愿多挪半步的金声,噌的一声便站了起来。

    “请城中主事出来说话”

    不待金声靠近城墙,便听城下有一人高声喊叫,随即江天一便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疾走两步将其拦了下来。

    “老师,鞑子箭法纯熟,当心有诈”

    这却也不是他多心,于守城之际常有重箭自城下射来。

    起先他们倒也没太在意,毕竟按着常理来说,他们居高临下,无论如何也当算是占着地利。

    就算鞑子弓手冲入城上射程之内再放箭,自下而上的箭矢在历经一段距离的飞行之后当也没了什么威力才是。

    可当几個配了甲胄的兵卒因掉以轻心而被那箭矢夺了性命之后,满城守军这才意识到所谓“骑射无双”到底代表着什么。

    “无妨。”

    轻轻说了一句,金声便整了整身上官袍,其上血迹与破损虽不见得会因此而有什么改变,但总算比他将起身时要捋顺不少。

    “本官乃大明御史金声,尔等若要退去即可自便,若是其他就不用多说了。”

    金声自然知道这鞑子兵要说些什么,他甚至也已猜到,其人退去之后清军便会全力进攻。

    只是若敌军传话,自家官长便连应答的胆子都无,却也对士气的损伤忒大了些。

    如此他才出面之后又直接将其嘴堵死。

    “好叫当面知晓,此番领兵攻城的乃是大清豫亲王,

    我家王爷有言在先,若是尔等开城投降,

    不但可免了阻拦王师之罪,更有一番荣华富贵相赠,可若执迷不悟,扬州、宁国便是尔等下场”

    这段话里,最重要的当是最后一句,其目的便是用“满城被屠”来打击守军士气。

    至于旁的,多铎却也没有指望能生了什么效果。

    只是这金声的御史又岂是白当

    临阵杀敌他自是无用,但论及打口水仗,他又怕过谁来

    “死到临头竟还敢以大言欺人我家太子已率大军断了尔等归路,若是下马投降本官自能在殿下面前美言,如若不然,宣城便是尔等葬身之地”

    只短短几句,不但消了敌军恐吓对自己士气造成的损伤,更还散了“假消息”以乱敌军之心。

    眼见这般情形,那鞑子兵似也没有多少意外,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拨马往自家军阵而去。

    “老师,殿”

    金声这才转身,江天一往前靠了一步便准备问些什么,可他这里才吐出几个字,那里便见自家老师抬了抬手。

    紧接着他便见老师站到了一个木箱子上。

    “据宁国兵卒所言,邱中丞曾在就义之前高呼太子殿下,本官据此推测,殿下定已派兵来援”

    闻得此言,周遭兵卒无不面露喜色,眼见自己的方法有了成效,随即他便又趁热打铁道“只要再守几日,必有援兵来救,宣城自不必重蹈宁国覆辙”

    此时笼罩于城上兵卒心中的阴霾似因这几句话而消散,而金声也如胜券在握一般迈着四方步走出人群。

    他这般表现自是让城上兵卒的士气涨了一大截,但跟了他多年的江天一却不由心中一沉。

    他原本以为自家老师乃因得了新的军情,但这么一阵他却也已想得明明白白。

    邱中丞就义前高呼确实不假,但那逃来的兵卒却因距离太远而没能听得真切,而这两日他与自家老师一直在城上,也未曾见过什么新的军情。

    如此想来大抵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猜到真相之后,江天一心中自然有些失望,但他亦知此乃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不管他或是金声却都低估了这番虚言的作用。

    “他们如何会知道这么多”

    那鞑子兵卒回返之后,自得将双方对话细细上报,而在听到有关“太子殿下”的哪句之后,多铎这里还没做什么反应,孔有德便先惊呼了一声。

    攻宁国时,他们以为这支人马乃是朱慈烺所派,可当与邱祖德说了几句之后,他们这才意识到这里的人马似乎和杭州并无联系。

    如此一来,在进攻宣城时,多铎自然会按着如此情势准备。

    可现在

    “不可能”沉思良久之后,多铎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其后又过了数个呼吸,他才又接着说道“宣城离得远,若是连宁国都与杭州无有联系,这里又凭的哪般”

    道理显然是这样的道理,怎么想当也不会出现近的地方不知道,反而远的地方得了消息的可能。

    只是于孔有德看来,现在他们这路人马已和各军断了联系,说是身陷重围许是有些夸张,但用深入敌境来形容却不会有半点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多散哨探、多做准备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莫不如遣一军在后面做些布置吧。”

    “不可。”

    闻得此言,孔有德不禁有些诧异。

    预则立,不预则废。

    要想打的赢,必定得将诸般情形都考量周全,并做好应对。

    依着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兵力除了攻城还有些富余,不管那守将所言是真是假,做些布置终归没有坏处。

    可多铎为何会

    “城上将我军看得清清楚楚,若是此时将一军派到后面,岂不作实了守将所言”

    嘶

    话音落下,孔有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几日的经历似乎将他在山东时的记忆全都唤醒,抉择之时也便有些在被围剿之中的警惕。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警惕却让他的精力全都集中在了关注周遭动静上,却是忽略了当面的某些情形。

    “亏得有你在。”

    听到孔有德的话,多铎也只笑了笑,随后他将手中战刃往前一指,紧接着便有十余队扛着梯架的兵卒往城墙而去。

    金声所想不错,这是清军在经过一番试探之后发起的最强攻击,为了让这次进攻万无一失,素来怜惜手下旗兵的多铎,甚至派出了近百由十余名白甲兵所领的披甲人。

    这样的兵力配置,漫说金声麾下那些连甲胄都未曾齐备的义军,便是朱慈烺的宿卫来了,大抵也只能凭着人数的优势与其进行消耗。

    “放箭”

    随着距离的接近,打头的白甲兵一声低喝,随即便有一支支重箭往城上飞去。

    见此情形,没有箭矢的守军除了低身躲避之外还能如何而扛着梯架的清军则趁着这点功夫一阵狂奔。

    紧接着便将梯架靠在了城垛子之间。

    “挑杆”

    “挑杆”

    这宣城城墙高不过二三丈,城上将将传来阵阵喊声,城下便有清军兵卒扒住了梯架背面。

    如此一来,在先登还未攀上梯架之时,兵卒们便能借着自身重量将挑杆的作用降到最低。

    “不行再来个人”

    有一守军用那挑杆挂住了梯架,可任凭他如何前顶却都无法将其顶开。

    经过两日的战斗,还活着的自然也已有了经验,眼见这般情形自然知道是清军在梯架上挂了重物。

    只是在战场之上,无时无刻不再发生诸般变化,待到有人来助他之时,却见一清军已在城垛子之间露了头。

    “糟糕”

    念头既生,那兵卒却也未有半点耽搁,趁着那鞑子还未真正登上城墙之时,他自地上将战刃捡起,紧接着便猛地向其面门上戳了过去。

    “当”

    “噗”

    既被派了先登,白甲兵自然不会落在后面,在其眼中,那明军兵卒戳来的这一刀,力道虽然足了,但其准头跟控制却是无有多少。

    待到那战刃距其面门近余尺许之时,他挥刀一挑,紧接着于回刀之时在那明军脖颈处狠狠一划,随后便有一股热血喷涌而出。

    作为第一个登上城墙的人,那白甲兵自不会满足于此。

    趁着周遭几个明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档,他连刺带砍,只消五六个呼吸的功夫便为身后三个连着的城垛子清出了一片空地。

    这里的情形,自被金声师徒二人看在眼中,但他们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在对上这样的情况时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便连半点手段都无。

    “老师,您乃一军之主请退入城内再做打算”

    言毕,江天一似怕自家老师不许,只待话语将从口中吐出,他便用双手拿起将将磨好的战刃往鞑子堆里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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