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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交易之外大抵也带着些人情
    “殿下不但勤学好问,更是思虑周全,臣以为此法甚好”

    “臣附议”

    “臣附议”

    眼见越其杰赶在自己之前应承了太子殿下,钱谦益虽一面连忙赶上,一面不断懊恼于自己散了心绪,可归到根里,他却对此未有半点意外。

    现在屋中,除了徐瑜还没明白太子殿下这一招剑指何处外,余者心中都已如明镜一般。

    不管以何种名义,何种方式,这些出身应天的书办胥吏都是依着太子殿下钧旨去到地方的。

    无论文官们愿意不愿意,地方上排斥不排斥,朱慈烺从文官和大族手中成功攫取地方权力的事已然成了定局。

    此时钱谦益在将太子殿下从进到这房中开始的所有行为于脑中过了一遍之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般阳谋真真让防无可防。

    哪怕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结果大抵也会如此,却不会有半点不同。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而这社会关系里却也得分亲疏远近。

    就拿钱谦益来说,他是大明的子民,是朝廷的文官,是应天系势力的魁首。

    当这几个身份的利益达成一致时,用笼统的话来讲,他钱谦益就是一个好子民,好文官,好魁首。

    可若是这几個身份的利益发生冲突,那么丢车保帅便是他不得不做的选择了。

    当多铎进抵应天,弘光仓皇出逃时,为了保住文官和魁首的利益,他就得放弃大明子民的身份。

    当应天系势力不得不依靠皇权才能保得独立地位时,他为了魁首的利益就能毫无负担的损害文官集团的利益。

    与此同理,越其杰自然也有着诸般身份,在需得于几样身份所代表的利益之间做出取舍时,他自然也会依据这些身份在心中所占的分量来做出合理的判断。

    既然已将话说到这里,便不得不再闲扯几句。

    到了明末时节,由于诸般元素近乎同时作用,各方势力之间的矛盾趋于公开化,斗争趋于白热化。

    若是无法理清其中脉络,在观看这段历史时,便会觉得每一个皇帝,每一个朝臣的行为都疯狂且毫无逻辑,进而生出哪怕明太祖降临也当无能为力之感。

    可实际上这里面的利益纠葛其实并不复杂,在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上也都非第一次出现。

    文官与皇权争夺对朝廷的控制,各派系之间又争夺文官集团的话语权。

    再论及细处,财政的崩溃、与女真的战争、内部的民乱、各方势力的离心离德。

    诸般矛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似剪不清、理还乱,可说白了,这些都只老大帝国的行政体系在经历数百年之后因彻底腐朽而衍生出的罢了。

    在看明白这些之后便能理解,那些作为单独个人的皇帝为何需要在南明这个集体的崩溃中负有最主要责任。

    弘光曾经得到过强力部门的支持,可以算是南明历任皇帝之中最有希望挽回局面的人。

    但他虽然吸取了崇祯被东林耍弄的教训,却未曾搞明白,自己终归身处东林老巢。

    在任由马士英一党对东林一系进行毫无节制的打压之后,便等于失去了立足之地的支持,继而引得本地势力疯狂反扑,最终使得拥有强大纸面实力的南明在遇到清军南下时一溃千里。

    再后面几位,各有各的毛病,各有各的问题,但若将其总成一句,那便只能说未能理清内部关系。

    当然,这短短八个字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纵观华夏历史,能够认清这八字的便已是寥寥无几,能够将其成功付诸于实践的更是凤毛麟角。

    对于这些,朱慈烺有着清晰的认识,他自然知道一味打压并非良策。

    由此,在获取几名心腹忠臣的支持之后,他便在看似不经意间说道“徐先生,听闻绍兴附近有大儒名为刘宗周,却不知其人可堪大用”

    话音落下,钱谦益不禁眼皮直跳,越其杰似是有所猜想。

    这刘宗周乃是正牌子的浙江系魁首,只因在和马士英一党的政争之中落败而于弘光朝去职。

    但他的影响力却未曾因此而削弱,反倒在东林的朝中势力受到重创之后俨有盖过钱谦益之势。

    此时太子殿下提及此人,大抵便是带着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糖的意思,只是钱老先生现在还不是真正首辅。

    若真由得此人入朝,那么必然会让他的首辅之路再添一劲敌。

    这般情形之下,他如何能不眼皮直跳

    必须搅了此事

    心念及此,钱谦益脑中顿时蹦出不少法子。

    可任他思来想去,却终还是发现,似乎无法在不开罪太子殿下的前提下阻了刘宗周入朝之事。

    有了这般认知,钱老先生心中不由开始权衡。

    无有太子殿下的支持,应天系便很难与浙江系竞争,可若是由得刘宗周入朝,原本群龙无首的浙江系人马还会是他应天系的全天候助力吗

    随着心思转动,钱谦益的目光不由挪到了朱慈烺身上。

    这位爷不但手握大军,且还有诸般手段,不管怎么看却都是不能开罪的主,可若自己也学着他打一巴掌给一个枣呢

    欠缺助力的太子殿下还会因这等事而与应天系翻脸吗

    “钱阁老。”

    正当钱谦益心思渐定之时,徐瑜对刘宗周的夸赞已然结束,而朱慈烺的声音适时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待听到这一声,不光钱谦益被惊得不知所措,便连于朝争之上略微迟钝的徐瑜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礼部尚书本就是预备阁臣,所以在弘光南逃之后,留在应天的诸位朝臣便都对钱谦益用上了阁老的称呼。

    可这却是私下里的,说到底钱谦益现在的正式官职还只是礼部尚书,却非那近乎宰相的文渊阁大学士。

    由此,当这声“阁老”第一次从太子殿下口中发出之时,其意义便远非一句简单的称呼了。

    “待那位大儒到来,你便与我见上一见。”

    枣子来了,接还是不接

    面对太子殿下抛出的筹码,原本已打定主意要阻刘宗周入朝的钱谦益却不禁犹豫了起来。

    似乎

    这刘宗周也不是非阻不可啊,毕竟这是那位爷的意志,他应天系正值虚弱之际,又怎好轻易开罪自家最大的依仗

    更何况对吧。

    “老臣领旨。”

    心念既定,钱老先生便以最隆重的大礼对太子殿下拜了一拜,可当他起身之后,却又收到了一份令他意外和感动的大礼。

    “日后阁老还需对其多加提点啊。”

    “殿下老臣敢不尽心竭力”

    事情到了这里,各方的利益和关切都在大体上得到了满足。

    应天一系得到了太子殿下的支持;杭州一系虽无人参加此次会议,但在利益小损之后,其魁首却也得以入朝。

    剩下的便是所谓“阉党”和北归的人马了。

    可以想见,他们必然会在支持太子殿下的决定后得以将手伸到江南。

    当然,这手必定不可能在此番交易中伸的太长,而且很可能还会遭到江南本地势力的排挤和打压。

    但作为一帮外来户,能够仅以口头支持太子殿下便换得这些,他们怎还能有太多奢望

    余下的便是勋贵了,在观看完太子殿下的操作之后,徐胤爵虽还是有些不甚清晰,但大体上还是清楚殿下已在寥寥数语之间和那难缠的文官完成了某种交易。

    由此,他便有些怀疑太子殿下是不是也已在先前那番话中给出某些暗示,只不过自己悟性太低未能明了里面的意思。

    总之,经过此次会议,朱慈烺的想法得到了其心腹势力的支持,其后各人又与他说了几句这次会议便算是圆满结束了。

    在回返府邸的途中,钱谦益心中五味杂陈。

    ,引刘宗周入朝,一者是为了安抚浙江一系,二者则是为了将应天一系牢牢拴住。

    若只论这些,左右不过平衡各方,增加皇权影响的法子,却也不过毫无人情的权谋万不会让钱老先生生出五味杂陈之感。

    可当太子殿下完成这一系列交易之后,又让他“提点”刘宗周,这却不得不让钱谦益觉得“太子殿下还是念了自己的苦劳”。

    什么叫提点

    提举、检点是为提点,其关键便在于这是上级指导下级。

    这是一份承诺,一份在交易全部达成之后才给出的承诺。

    依他想来,若非那一夜自己坚定的站在了太子殿下身边,若非自己在殿下在与梁云构的争斗中保持了公允,若非自己在这两月之中勤勤恳恳地为殿下守住了应天。

    那么素来心黑手狠的太子殿下会在这般节里给出这份承诺吗

    由此看来,这哪里是什么承诺,这分明就是对自己忠于国事的认可

    “老爷,回府了。”

    随着车架停住,钱谦益用衣袖轻轻蘸了蘸眼角才自车厢中走出。

    此时街面上虽比前两月嘈杂了一些,但毕竟百姓们压抑许久的情绪已在迎接殿下凯旋的过程中得到了释放,府门之外除却钱谦益的那些徒子徒孙倒也见不到太多百姓。

    “老师,殿下那里”

    钱谦益方才下车,便有那得意弟子上前询问。

    在迎接太子殿下之前,应天系的人手便已想明白北上南下事关生死,所以当看到钱谦益面无表情时他们便有些紧张了。

    “如何这般沉不住气”

    钱老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终还是维持着自己仙风道骨的气韵,待见弟子将一见面便问及这般重要的事,他虽在面上不显,但话音之中却还是不由带了些责怪。

    崇祯朝时,由于钱谦益在和温体仁、周延儒的争斗中落败,他的弟子们便没有几得以入仕。

    其后那二人先后做了首辅,他这一系的人手便更是没了出头之日。

    不过钱老先生终也不是省油的灯,待到弘光继位之后,他与马士英一党达成了一番协议,如此才得了那个候补阁老的位子。

    只是弘光朝毕竟还未撑到一年,且在期间各方争斗已然毫无顾忌。

    如此一来,还未等他他运作成功鞑子便跨江而至,其弟子也就多还是白身了。

    也正因此,那北上南下之事便几乎等同于各人仕途,关心则乱之下忘了自家老师的规矩也就是寻常了。

    钱府占地颇大,而今日所候之人又都是亲近弟子,所以当一行人来到位于钱府前后院交接的书房之时却也过了不少功夫。

    按着常理来说,到了这会便该谈及与太子殿下的会面,可钱谦益硬生生在各人不断瞟来的目光之中等到香、茶全部齐备才将其中情形大体说了一遍。

    “老师,如此看来殿下是倾向于南下了”

    随着一名年长书生的话语,屋中各人不由一惊,紧接着他们却也顾不得自家老师的法度,竟就这么窃窃私语起来。

    “你等跟随老夫多年,如何还是总被面上的事蒙了心窍”

    眼见自家弟子这般表现,钱谦益却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按着常来说,他自是可以在将过程说出的同时再加上一番讲解,可这些人毕竟都是他的亲传弟子,在论事之时加上一番教导和考量却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这些人将来都要成为他在官场上的助力,他若不悉心教导,若真惹出事端,他这老师却也难逃关系。

    “殿下行事颇有几分法度,老夫在应天无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你等便以为殿下是那薄情寡义之人吗”

    听到自家老师已用上了这般措辞,各人也知他这是动了真火,只是他们这些人虽比普通人知道的多些,但终还是未曾到达窥一斑而知全豹的地步。

    所以在半晌寂静之后却也无人真能窥破其中关窍。

    如此情形,钱谦益自是有些气闷,可当他正准备再出言稍稍提点之时,却见那年长些的弟子又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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