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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不得不防
    原本,三位阁老是来回禀该如何处置川黔两督之争的,可在朱慈烺的一番刻意牵扯之后,话题却直接转到了他的婚事上,而钱、马、袁三人的心便也因此而悬了起来。

    这是三位阁老胆小吗

    大抵有些,此时大明的皇权虽不似太祖、成祖之时那般近乎言出法随,但由于战乱的关系,文官集团和地方势力都遭到了不小的打击,军权又被朱慈烺牢牢掌握,所以他这个皇帝的权柄已然能在明末时节算作顶尖了。

    可这并不是他们小心翼翼的原因。

    说到底朱慈烺的皇权虽在朝中各方势力面前占据着优势,但其行事从来都在朝廷这个框架之内,哪怕偶有争锋也都顺着多年的规矩,从来不会效那南北朝和五代十国。

    如此一来,文官们也逐渐明白,只要按着规矩行事便能安然无恙。

    所以三位阁老自然也不会因为害怕因言语有失而得罪了皇权。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何事让他们的心悬了起来呢

    答完有关选妃一事的问话,报完有关两督之争的解决方法,三人在得到朱慈烺的应允后便沉默着离开了乾清宫的范围,可当行至四下无人之时,袁继咸却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

    “以陛下之能,建光武功业当也在预料之中,我等只消依命而行青史留名自不在话下,二位切莫因为些许私心而毁了自家前途啊。”

    话音落下,袁继咸转身就走,竟是不打算给钱、马二人留下半点辩驳的机会。

    面对此等情形,钱、马二人自不能追上去争辩,而在原地消化了一阵之后,马士英却也只能幽幽地说道“老夫却是受了无妄之灾啊。”

    “你什么意思”

    “他在朝中没什么根基,我等阉党又素来都是阿谀谄媚之辈,除了你们清流还有谁会给陛下添堵”

    钱谦益厉声问了一句,而马士英却还是那副受了牵连的无奈语气,更为可气的是,他在答完这一句后竟也似袁继咸般转身就走,却让钱谦益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

    一开始,他们几個自然都没想明白陛下缘何会问到婚事,可当马士英答完最后那一问时,他们却都逐渐咂巴出了些味道。

    大抵是有人在选妃一事中作梗了。

    大明自仁宗开始便秉承着选取百姓之女入宫为后的传统,而邹太后不但趁着之前的混乱将勋贵之女定为了太子妃的人选,更还悄无声息地取得了太子殿下的认可。

    哪怕先前因战乱而无人注意,但现在局面渐定,眼瞅着选后便是一等一的大事,又怎会无人注意到这般有违祖制的情事又怎会无人出手阻止

    可

    真不是我啊

    心念及此,本还满眼无奈地钱谦益,不由扭头看了看乾清宫的方向。

    他非常想回去向陛下好好解释一番,可思量半晌之后他却还是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似将才一般,在朝中没什么根基的袁继咸自然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去,出身阉党的马士英也沾不上多少嫌疑。

    如此一想,放眼整个朝廷中枢,有能力对此施加影响的似乎也只有他钱阁老一人。

    这般情形之下,他就算真的跑去解释,陛下就会信吗

    “唉”

    重重地叹了一声,钱谦益终还是无奈地往文渊阁而去,只是在他心中却不断思量着自己到底是给何人当了替罪羊。

    “陛下,莫不如歇息一阵再看题本吧。”

    随着三位阁老的离开,朱慈烺的这顿午膳也便算是用完,就当他将才起身正要往暖阁而去之时,一直侯在旁边的周全却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也罢,朕去晒晒太阳吧。”

    说着,朱慈烺转身往殿外而去,但他的心中却远非面上那般平静。

    便如三位阁老所想那般,他那一问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这一切的确和徐胤爵的到来有所关联。

    原本朱慈烺还以为徐胤爵突然前来是江防诸事出了什么纰漏,可说了半天,他的话题也不过有关江防的一些琐事和一点似是而非的“敌情”。

    如此情形,朱慈烺自然察觉到了异常,其后他索性挑破话题,直接询问徐胤爵是不是有别的话要说。

    在他看来,这也没什么,毕竟他初掌应天之时徐胤爵算是出过死力的,可谁曾想,在这一问之后这大明的魏国公竟直接拜在地上求朱慈烺饶他一命。

    天可怜见,他那便宜老子的确是个刻薄寡恩的,但他朱慈烺却是个念旧情的。

    眼见帮过自己大忙的徐胤爵这般表现,他又如何能等闲视之。

    一番安抚、一番劝说,待其细细说了一通之后,朱慈烺这才明白了其中缘由。

    徐胤爵不想让自家女儿入宫为后。

    在最初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朱慈烺的确极为惊讶,甚至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立不住“念旧情”这个人设。

    可当他细细思量之后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人设绝对立得稳稳的,如此一来他便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不简单。

    其后朱慈烺对徐胤爵自得一番交心shi tan,在这个过程中他便也捋清了大体情形。

    在最初知道自家女儿可能被邹太后选为太子妃时,徐胤爵也只是担心会影响了两个弟弟前程,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朱慈烺的确是个托付终身的人,所以便也只是不断纠结,再无半点动作。

    也不知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还是真有人在不经意间对他施加影响,自从应天之围得解,选妃一事的风声传开一些之后,他便总能听到有人提到“外戚”二字。

    如此一来,本就不算坚强的徐胤爵便在这等压力之下有意无意的开始在书中查阅起了“外戚”,继而被那一件件灭门、抄家、篡权、夺位吓得有了今日之举。

    面对已如惊弓之鸟的徐胤爵,朱慈烺也只说了一句。

    “爱卿是觉得有本事夺了朕的江山,还是觉得朕活不过你”

    只这一句,徐胤爵便吓得以头抢地、连称不敢,哪怕他很清楚外戚真正的危害并不在本朝却也只能装傻充愣、告退离开。

    “周全。”

    “陛下。”

    “传王福平。”

    在空地上转着转着,朱慈烺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而当这话音入耳,周全却先愣了一下,登过了近半个呼吸之后才领命而去。

    显然王福平这个名字对他太过陌生,需得一番思量才能和现实中的人联系到一起。

    半晌之后,朱慈烺返回殿内,可当他再次坐到椅子上时却怎么也不能将注意力再放到那些题本上了。

    三位阁老大抵只是想到了祖制这类东西,徐胤爵大抵只是想到成为外戚之后自家所要面对的风浪,可朱慈烺却从这件事中察觉到某人,或者说某些人正在限制他的实力。

    的确,外戚之害能够危及朝廷根本,甚至似强汉这等盛极一时的王朝也是因此而灭。

    可素来对外戚防范甚严的大明便没有外戚之祸吗

    按着常人来想,大明自仁宗之后便以寻常人家之女为后,在娘家力量不足的情况下自然没有此等祸乱。

    只是势力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若找对了合作伙伴,哪怕大明后族先天不足却也有就成为汉朝外戚的能力。

    就似宣宗朝的孙家,明明只是一主簿之女,可他们这一家对朝局的影响却生生持续到了成化年间,若非遇到宪宗这个颇有手段的皇帝,谁晓得孙家得将京城戍卫控制到哪个年月。

    话到这里许有人觉得,孙家乃是宪宗舅爷,说不得便是出于信任才掌了这么多年的京城戍卫,可实际上呢

    这孙家自宣宗驾崩之后,其势力便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加强,待到堡宗复辟之时他们甚至已将北直隶一带的兵马拢为“驻京十二营团”,真可谓皇帝生死全凭一言。

    此等势力,便是放在外戚颇为强悍的汉朝都能算得顶尖,更何况是在大明

    如此情形又怎能不让人生出疑惑,在文臣对外戚极为提防的大明,孙家的势力到底是怎么达到此等地步的。

    答案倒也简单,成为文官限制皇权的帮手便是了。

    堡宗复辟之后似乎是察觉到了土木堡之战中的诡异,待觉拥有一定实力便开始了对文官集团的整治。

    史载,天顺四年正月,仅一次考核之中,堡宗便开革了九百三十名文官;待到三月,他又命在京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孙不得入国子监。

    这般情势,哪怕是个瞎子也能看出堡宗对文官集团的恶意,但若仅此大抵也不至发生什么,左右这等施为也称不上伤筋动骨。

    可要命的是,堡宗经了一场土木堡却没什么大的长进,他竟在四月又派太监去浙江、云南、福建、四川重新开征矿税。

    要知道在这个年月能开得起矿的,哪个不是一方豪强,又有哪个没有朝中重臣的庇护

    如此一来,他就等于在得罪文官集团之后又得罪了地方大族。

    若换朱慈烺在他那位置上说不得便要整日甲胄在身,尽力拉拢其他势力,可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还在此之后对孙家那二十多个掌着北直隶所有武装的舅舅、表兄弟显露出了不满和忌惮,直将自己陷入了满朝皆敌的处境之中。

    后面的事大抵都清楚了,太监曹吉祥联络养子曹钦发动兵变,但他们连皇城的门都没能进去便被孙家彻底剿灭。

    搞笑不

    是不是有一种光绪想要用兵变夺回权力的感觉

    有了这个例子打样,后面的大明皇后皆都出身于文官集团之中,而大明的皇帝也便以各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归天了。

    待到嘉靖继位,明令外戚无有军功这不得袭爵,素来隐藏在暗处的外戚才又重新蛰伏。

    只是开头容易收尾难,大明后宫与外臣勾结的情况却并没有得到改善。

    在知晓此等情况的前提之下,朱慈烺又怎能不对今日之事提高警惕呢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王福平终于出现在了乾清宫中,而在他见礼之前,朱慈烺却先说了一句。

    “周全,命所有人退到乾清宫外二十步处,但有靠近格杀勿论。”

    话音落下,不但王福平意识到了此次见面的不同寻常,便连才从闲散司局调来的周全亦是被惊了一跳。

    片刻之后,周全回来禀报,随后他便准备退出暖阁,可谁曾想,他这才躬身退了两步,陛下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是朕身边的人,留下听听也好知道今后如何行事。”

    “是。”

    轻轻回了一声,周全便静静立在了暖阁门口,可他面上虽还是那般眼观鼻、鼻观口的样子,但心中却已因陛下的信重而汹涌澎湃了。

    “你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随着朱慈烺这一问的发出,周全便强行平复了心中情绪,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王福平接下来的回答上,可谁曾想,这个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不但没有立刻回答陛下的问话,竟还直接反问了一句“不知陛下问的是江北还是”

    “把你觉得重要的都说出来吧,倒也不必拘泥。”

    “是,据探子所报,这几日鞑子派来的降臣已陆续抵达淮安,伪朝政事似乎全由洪承畴所决,”说到这里,王福平顿了一下,待见朱慈烺并无特别表示他便又将所知大事全都报了一遍。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陛下不但对江北的情况没做反应,哪怕当他说到粮食、情弊和大族们的动向时却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面对这样的情况,王福平自是有些疑惑,可素来圆滑谨慎的他又怎会多做反应,最终也只能在将各种消息逐一上报的同时从陛下的反应之中做些猜测了。

    “吴志葵那里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能将大族逼到什么地步。”

    “是。”

    听到这一句,王福平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可谁曾想,紧接着便又有一句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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