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睡前心情复杂,却意外地一夜无梦。
桑雀起了个大早,在舒适的床上滚过两圈,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可恶。他实在不想离开卧房,可昨天晚饭就没吃,此刻实在饥饿又虚弱,只得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下,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厨房煮碗面充饥。
谁知道一打开房门,差点被地上躺着的高大男人绊倒,他震惊“你、你堵在这干什么”
陈聿深披着毯子爬起来,犹豫地瞧了瞧他,见桑雀的大眼睛有点肿,嘴唇的伤口也很明显,不由心虚“怕你生气跑了。”
所以就在门口躺一宿真是狗吗桑雀无语地绕过他,朝楼下厨房走去。
陈聿深跟在后面“你有没有好一点”
桑雀被他欺负得全身都疼,简直是无妄之灾,再怎么好脾气也说不出原谅的话来,所以只是闷不吭声地端锅接水。
“我来做吧,就当给你赔罪。”陈聿深赶快把雪平锅抢走,“你去歇一会儿。”
虽然不高兴,但桑雀并没有掌握发脾气的技能,只无精打采地问“你会吗”
“我会。”
陈聿深信誓旦旦。
桑雀也没等他,扭头去院子里散了散步,看了看花,被大自然抚慰得心情好些了,才重新回到餐厅落座。
不得不承认陈聿深干什么都效率奇高,很快便表情复杂地端了盘食物过来。
你会个鬼。这是下毒吧桑雀对着通通介于糊掉和没熟之间的培根鸡蛋蔬菜石化过两秒,勉强拿起叉子尝了尝。
谢天谢地,他没放盐,没味道起码还能咽得下去。
陈聿深又热了杯牛奶放到旁边,而后便坐在对面盯着他进食。
桑雀停住叉子,最终还是没出息地选择了妥协“我不生气了,你别再看了。”
陈聿深瞬间轻松了些,竟然第一反应是伸手过来。
“你今天不要再碰我。”桑雀非常苦恼,扶着嘴角郁闷,“疼死了。”
陈聿深讪讪地停住胳膊,追问“那画展你还去吗你不是很喜欢那个画师吗可以和她见面的。”
唔有点诱惑力。桑雀犹豫再三才道“晚些吧,我想把游戏外包的美术需求整理下,工作日没有时间弄。”
真是容易哄啊,心软的小山雀。陈聿深露出微笑,掩饰住自己得逞的表情。
独立游戏断断续续折腾了两年,终于要有钱补齐资源了,桑雀生怕再浪费一分一毫,所以把每张图片的需求都写得格外认真。
中午老板点的外卖还没来得及吃上两口,转眼天色便已近黄昏。
他赶忙换了件干净帽衫又洗了洗脸,再用棉签慢慢地擦掉唇上的血痂,才赶在约定时间前出了房门。
这时陈聿深正在客厅打电话,桑雀走下楼梯才发现,今晚老板打扮得格外华丽,一看就面料不菲的雾霾蓝西
装三件套,衬衫袖箍和宝石扣也都配上了,这是要去结婚吗
他低头打量自己的牛仔裤和白球鞋莫非是我太随便了
察觉到桑雀出现,陈聿深很快便挂掉了电话,拿起汽车钥匙说“走吧,再晚又要堵车。”
还真没再动手动脚呢,简直和昨晚判若两人,所以老板究竟是不是有些精分桑雀狐疑地观察他的背影。
陈聿深忽然停步回头,桑雀赶紧躲开眼神。
“晚上带你去看烟花。”
听到这句话,桑雀重新望向他“烟花”
“上次不是说丹棠她们弄的很好看吗”陈聿深说,“周六海边刚好有。”
桑雀愣了愣“好啊。”
陈聿深这才打开门让他先走。
由于近来实在是亲密习惯了,桑雀下意识地想去拉他的手,忽而想起自己要求过别再接触,这才独自朝轿车走去。不碰也好,乐得轻松呢。
陈聿深尾随其后,眼神里的淡笑怎么说也不像好意。
桑雀喜欢的那位日本画师非常年轻,因早年上过佛学院,所绘制的漫画里也有非常浓郁的宗教色彩,能极天才地将清雅与华丽完美结合,又因剧情虐心而常常引发热议,是很炙手可热的人物。
画展果然还没开业,静谧的展厅里除了偶尔会经过几名工作人员外,便再无旁人了。
桑雀看得非常认真,把每张手稿都观摩完毕,竟足足花了两个小时。
没想到急性子的陈聿深还挺有耐性,始终跟在旁边,分明就没太多兴趣,也未讲抱怨的话。
这样一来桑雀的怨气当真是彻底被抚平,他忍不住小声说“辛苦你啦。”
陈聿深瞧他“你开心就好。”
正在这时,展厅拐角处忽然一阵热闹,是几位工作人员簇拥着个瘦瘦小小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那女孩带着眼镜,表情笑意盎然,主动和陈聿深热情地鞠躬握手,日语讲得很温柔。
“这位是我爱人,上次让您帮忙签名的画集就是送给他的。”陈聿深的日语也相当流利,说完又看向桑雀,“她就是你偶像市川老师。”
由于画师从未在媒体露过面,桑雀根本想不到她本人竟然是如此随和的小姑娘,赶紧认真表达“我很喜欢您的作品。”
“谢谢。”市川的中文有点蹩脚,竟然对陈聿深笑得很兴奋,“真是漂亮的人啊,太令人羡慕了。”
桑雀茫然地站在那里。
陈聿深道“老师说你能和我在一起真是太走运了。”
你在胡乱翻译吧桑雀微笑得很迟疑,尽管合照时非常紧张,但能和遥不可及的人物留下合影又让他兴奋不已。
等到欢送走市川,他眉眼间半点阴霾都不剩了,边翻着照片边哼歌,一副要飞上天的样子。
“有那么开心吗”陈聿深说,“春天公司和漫画社有联动,市川会绘制几张角色卡在游戏里出售,你去对接”
“真的吗”桑雀惊喜,而后又犯怂,“算了,我不会对接。”
陈聿深并没勉强他,吩咐道“吃晚餐去。”
“你是不是会很多门外语呀”桑雀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屁颠颠地聊上天了,“真厉害。”
“也没有很多,还会法语和德语。”陈聿深反问,“感兴趣教你。”
“不要”四级考了三遍才过的桑雀立刻摇头,换个话题问,“去哪里吃饭呀”
陈聿深盯着他的眼睛“云梦泽。”
额。桑雀神色瞬间古怪了起来。
幸好吃饭真的只是吃饭,这次并没有往客房区走,也没勾起太多荒诞的回忆。
看样子陈聿深是当真打算好好赔罪的,一顿清淡美味的晚餐过后,又安排了个单间让他sa放松。
从来没享受过这种服务的桑雀起初很害怕,无奈按摩师的技术实在太好,半个小时不到就让他在甜香的精油氛围里安睡了过去,等到再清醒过来,竟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
桑雀被自己的怡然自得惊住,匆匆冲了澡跑出去,见陈聿深还在休息室为了工作和外国人打电话,不由愧疚地守在旁边。
“气色好多了。”陈聿深聊完后朝他微笑,“走吧。”
不再闹脾气的桑雀又变得小心翼翼“怎么不让人叫醒我浪费了你的时间。”
“没关系,今天本来就是要陪你的。”陈聿深故作无奈,“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自己休息下不是更舒服吗”
桑雀犹豫了两秒才说“没有不愿意,但你别再欺负我了。”
怎么可以用这种表情对男人说这种要求呢陈聿深没有正面回答,只带着他在环境优美的酒店院落里慢慢散步。
深夜海岸边的竹林有种独一无一的静谧。
满身轻松的桑雀忍不住抬头观望星星,谁知全无预料之际,暗蓝的天幕上竟然接一连三地升起了璀璨的烟花,那烟花极华丽而圆满,越开越多,层层叠叠,缤纷的光点布满天幕,完全夺走了属于群星的灿烂。
之前老板说要看烟花的事已经被抛之脑后。他一下子呆了,连拍照都没想起来,只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着梦幻般的美景。
陈聿深倒没关注烟花,反而侧头望向桑雀。那双本就明亮的眸子倒映着烟花的灿光,如琉璃般纯净华美,衬着又长又密的睫毛,实在比烟花值得欣赏。
盛大的表演持续了将近一十分钟,待到海岸终于重归寂夜,桑雀才惊讶回神“你不是说刚好有烟花,根本不是刚好吧是为我放的吗”
倒也没傻到离谱。陈聿深哼了声。
桑雀逐渐红了脸,感动道,“真好看。”
“回家吧。”陈聿深朝他伸出手,而后强调,“已经过了十一点,我可没食言。”
没想到桑雀并没牵他的手,反而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谢谢你。”
被有钱人的糖衣炮弹迷惑是笨蛋的反应吧
可是竟然有人专门为我放了场烟花呢这个念头深深地击中了平凡的桑雀,他知道哪怕是因为合约,这辈子,也绝对不会再有第一次这种好事情了。
“所以,那晚老板没打你吧”
周一上午何非神神秘秘地把桑雀叫进会议室,竟然急着问出如此荒唐的问题。
“打我”桑雀呆滞“没有啊就、就是闹了顿脾气,解释清楚就好了。”
尽管何非是恋爱合约的知情人,过于尴尬的细节他也没勇气细聊,只好含糊其辞。
何非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是来问问你,你有没有和哪位同事结过私仇啊”
桑雀眨眼“私仇”
“我在调查发恶意邮件的人,对方邮箱是新注册的,又换过i,暂时没太多头绪。”何非解释,“不过老板的邮箱是来心动领域之后才使用的,对方应该就是公司里的人,而且能够在综艺曝光前就了解你、跟踪你,肯定是与你有私怨才对。”
这话倒没错,去检查hiv那回,合约连八字都没一撇呢。
桑雀思考过后才小心提起“我只跟罗杰吵过架,因为他非要介绍不正经的男的给我,但后来也不了了之了,应该不至于吧。”
何非匆匆记录“了解。”
他语气这么笃定,让桑雀顿时担心起来“别因为有私仇就折腾他啊,这样反而会为老板结仇的,没直接证据还是冷处理的好。”
“我心里有数的。”何非朝他微笑,“不过老板确实说过要给你调换部门,刚好那位大师今天会来,你们中午吃饭见个面。”
这话题陈聿深之前提过一句,桑雀十分疑惑“到底哪位大师”
何非扶了下金丝眼镜,吐出两个字“程酌。”
程酌。那位连续五年包揽国际游戏美术大奖,深度参与过一十余款千万级销量主机游戏,易迅首席美术总监的程酌
桑雀午餐时跟着陈聿深端坐在茶餐厅的雅间里,根本回不过神来。
他陷入了深度不安,两只手叠在腿上相互握来握去,忍不住再度确认“真的是那位程酌老师吗”
陈聿深反问“还有几个程酌”
“他怎么会愿意来心动领域呢”桑雀结巴,“没、没有说公司不好的意思,可是他不是做3a的吗”
“赛车输给我了。”陈聿深的回答很离谱,“不来也得来。”
至于脸都吓白了吗陈聿深话里有话“他跟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样,用不着太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啊老板你也真看得起我,我这画功连给老师打饭都不配,好想逃好想逃好想逃
不靠谱的想法在脑海里风起云涌。直至雅间的门被猛地推开,桑雀已然思绪一片空白。
结果还真如陈聿深所言,推门而入的长腿男人没有半点大师的样子。
他拎着个头盔,五官过
份的精致华丽,飘逸的长发被染成极淡的柔金,天这么冷却只套着件黑色短袖,花臂纹身冶艳颓靡,简直像位地下乐队的主唱。
什么鬼,这这这这是上班族吗桑雀完全傻掉。
“堵了半天,抱歉久等。”男人直接坐到了桑雀旁边,很温柔地朝他伸手“你好啊宝贝,聿深眼光不错嘛。”
尽管大师的肉身荒诞了些,但在他精神上还是大师。桑雀被吓得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跟他握了握手”程、程老师您好十分荣幸见到您”
程酌被逗笑“真有那么荣幸吗”
“你吓到他了。”陈聿深很不客气,“你坐远点。”
程酌呵了声,竟然挪到了圆桌对角,打开菜单说“我饿死,点菜点菜。”
话毕他就叫来服务员,和要吃满汉全席似的尽情挑选了起来。
有才华的人不必拘泥于世俗,桑雀这样劝说自己,但还是不安地拽了拽陈聿深的袖子。
听说程酌是个相当我行我素的人,当初易迅邀请他加盟也不止是用钱砸下来的,要是他不愿意让桑雀去身边工作,谁也不好勉强。
陈聿深无奈,直接开口说“让桑雀跟着你画稿子吧,他们部门不适合他。”
“好啊,就喜欢给我安排颜值高的助手,这样我比较有灵感。”程酌随口答了句,又跟服务员说,“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看桑雀还是惴惴不安,陈聿深安慰“没关系,他就是看起来比较神经,会用心教你的。”
“对啊,宝贝你要听我的话。”程酌终于放下菜单,“我想喝对面的茉莉鲜奶茶,你去帮我买个超大杯好不好”
“好的老师。”桑雀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出了门。
“”陈聿深怒了,“你不准这样叫他,还有别使唤他打杂。”
程酌叹息“少爷真是难伺候,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根本不会画恋爱游戏啊。”
“不会就去学。”陈聿深不理他诉苦,“美术部的事你自己负责,愿赌服输。”
“好吧。”程酌郁闷之后又微笑“还好有只小鸟,果然像秦世说的那样有意思。”
事实上陈聿深也不知道这种安排是好是坏,但多少会离桑雀自己想要的东西近一点吧
能够接触到非常了不得的行业大师是件很幸运的事,但目睹大师独自扫光了满桌食物还是有点过于惊人。
胡吃了一顿的程酌跟没事人一样,走出餐厅门口时面对桑雀已然是极熟络的口吻“要不要载你回公司啊,顺便带我转转,我还没去过呢。”
桑雀瞥见他停在门口的大摩托,并没察觉老板的微妙神色,但还是果断拒绝“不、不了,我在办公室等您好了。”
说完他就情不自禁地躲去了陈聿深身后。
“那好吧,回见。”程酌带好头盔后,便在恐怖的噪音中飞驰而去了。
待他消失后桑雀终于狠狠地松了口气。
“程酌没什么架子。”陈聿深安慰,“但工作上不要糊弄他,不然我也劝不住。”
直至此刻桑雀对换岗位仍没太多真实感,但他很清楚这是看在陈聿深的份上才能拥有的幸运,赶紧表态“谢谢老板,我会好好珍惜机会的。”
陈聿深只觉得小事一件“你能有收获就好。”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桑雀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下午站在程酌的新办公室里,等着对方翻阅自己的作品时,简直想冲出去找一颗树直接吊死。
老师别看了好怕脏了您的眼睛。呜。
“宝贝,你这样画下去是不行的,浪费了太多时间。”程酌果然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但转而又认真思索,“我建议你先换种上色方法吧,过来。”
桑雀赶紧冒着冷汗站到屏幕旁边。
好在看似不羁的程酌很有耐心,又会教学,用非常随和的态度讲了许久,最终微笑着看他“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
“清楚了,我会多练习的。”桑雀感动到星星眼,“谢谢程老师。”
程酌叹气“那现在该你教教我,恋爱游戏要怎么画陈聿深简直是要逼死我,你有没有觉得他好爱自说自话”
“我也没想过老师会来这边上班”桑雀略过了对老板的诋毁,想了想才说,“如果只是美术层面话,恋爱游戏很看重人设和性癖啊。”
程酌思索“性癖”
“爱与性本来就是一体的,我们做视觉可能更看重后者吧”桑雀用很正直的语气建议他,“只要老师能抓住用户的性癖,肯定能画出很厉害的画来。”
两人毕竟是同行,程酌十分上道“给我几个网站瞧瞧。”
原来换岗是这么幸福的事情。桑雀下午就搬去了程酌办公室外面的格子间,半个楼层只有他一个人,在没有罗杰窥屏,简直人间天堂。
加完班后他兴冲冲地打车回家,进门发现陈聿深正在客厅沙发上躺尸,立刻跑过去跪在沙发边上炫耀“程老师好厉害,他还教我上色呢,一下子就有了很大变化,程老师是神吧。”
今天怎么这么多话本在看原文书的陈聿深斜过桃花眼“别在我面前崇拜别的男人。”
“哦。”桑雀收敛起笑容,“他在我心里没性别啊,就是老师而已。”
陈聿深哼道“最好如此。”
“我总说谢谢你是不是很烦”桑雀小心表达,“但是真的很谢谢你今天是我上班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呢。”
“我讲过很多次。”陈聿深和他对视,“谢我就拿点诚意出来。”
桑雀稍带了些胆怯,但还是俯下身躯轻轻地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了他的肩头。虽然这个动作对他们来说远远称不上大胆,但因为在两人同居的客厅里,瞬间便勾起了特殊的温情。
“有你真好。”他声音软软地说道。
陈聿深的抱怨全被堵住,他微怔之后,才把大手附在桑雀清瘦的背上。
谁知就在这个瞬间,桑雀的手机接连不断地响起微信消息。
平日根本就没什么人联系他,陈聿深不爽地抢过来一看,全是程酌画的各种裸男线稿,还欠欠地问“你喜欢哪个姿势”
他立刻挣脱开桑雀坐起来按住语音骂道“你不要上班第一天就性骚扰员工”
程酌回复了个可爱的表情“这是艺术,你的心太脏。”
“竹竹”桑雀忧心忡忡地投去眼神老板好像气到脸都红了,这次换岗真的没关系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