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赵柽出来,种彦崇和宋江顿时急了,便要亲自入场分开李逵与那汉子。
可他们二人武艺不比那俩高,尤其宋江,不入流的水准,力气还不济,根本靠不得前。
赵柽见状皱眉,他都出来了还不罢手,真是打疯魔了。
唤过种彦崇与宋江,询问怎么回事,种彦崇道“陛下,我来汇报城防情况,没想在府门前遇到宋将军带人过来,我手下的一名偏将看到李逵,不知道突然犯什么病,上去就与其打斗在一起,劝都劝不住。”
宋江这时也道“陛下,是那人先动的手,并非铁牛。”
赵柽瞅了瞅场上两个,那汉子三十多岁的模样,并不认得。
“这偏将叫什么名字”赵柽问道。
“回陛下,叫做扈成,十来年前就已经从军,一直在我公公麾下,多载积累军功到偏将职务,并非新收之人。”
原来竟是扈成,赵柽闻言眼睛微微眯起。
扈成是扈三娘的兄长,当日梁山三打祝家庄,扈家曾派人帮衬助威,后来扈三娘被擒,扈家便想投降梁山换回扈三娘性命,可惜的是李逵和顾大嫂先一步赶去了扈家庄,一顿好杀,几乎鸡犬不留,只有扈成一个人逃脱,跑去西面入了种师道的军伍。
这也就怪不得扈成看见李逵份外眼红,不遵从军令便上前动手,甚至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赵柽心中叹了口气,这其实是一笔糊涂账。
当年无论宋江也好,还是晁盖也罢,哪个也没叫李逵还有顾大嫂去灭扈家庄满门。
其实是两个杀红了眼,杀完祝家庄便又带人跑去杀扈家庄。
李逵是个浑噩之人,不知自我,甚至说率性而为都谈不上,每每做事,只凭当时的性子,还不是由来的一种秉性如此,混不吝都是夸他,实际上就是个混账东西。
顾大嫂倒是个正常人,但其本性并不像外面传言那样,义气耿直,实际也是个嗜杀之辈。
两个杀红了眼,想要接着杀,李逵的脑子肯定是想不到再往扈家庄去,这十有八九是顾大嫂挑起的话头。
现在顾大嫂已经死了,扈成认出李逵,自然要把这笔账全算到李逵身上。
他不能算宋江,因为最后的往来书信,宋江已经接受了扈家庄的投降,后来庄内厮杀时,扈成曾经说过马上就要上山,都是一家兄弟,为何还要过来打杀
李逵这浑货回答的是“杀了你们才能断了公明哥哥的念想,不然公明哥哥坐立难安,晚上都睡不得觉,你要做公明哥哥的舅子,想也别想”
然后便开始大杀,扈成不敌,只得逃出庄外,前思后想没有办法,救不得家中和妹妹,一咬牙向西投奔老种经略相公去了。
扈成心中虽然也恨宋江,可是最恨的还是李逵,毕竟这才是当年杀入庄子灭了他满门的仇人,他此刻武艺与当年天壤之别,在西军之中历练多载,近年来又参加了数场大战,是以能和李逵打得不相上下。
赵柽看两人撕滚到一起,各自身上都有伤痕血迹,不由摇了摇头。
李逵和扈家的恩怨,是当年梁山造的孽,站在路人的角度,自然恨宋江玩弄私心,造成恶果,更恨李逵滥杀无辜,杀星降凡。
不过双方的恩怨情仇是旧日之事,这种旧日的情仇,民间的恩怨,其实不够上升到要他这个君主从中主持公道。
君临天下,军国之事都处理不完,哪里有精力处置这种旧事,何况那时他也没有在如今的位置。
就算赵柽想要降低下身份主持一份正义,扒开旧事论是非对错,但此刻也不好实行,毕竟宋江也好,李逵也罢,现在都是他的手下,且李逵还有功劳在身。
李逵就算该死,他现在也是没法子杀,杀了李逵那些旁的梁山投靠之人怎么看那些有功的将领怎么看为了两厢的个人旧日私怨,就杀了有功之臣,这个是说不过去的,会叫身边将领寒心。
更何况论亲疏,现在显然李逵要更亲近一些,扈成是头一次见,扈三娘那里虽然有份情面,可总是要放到李逵的军功之后。
如果只是调停,那赵柽也头疼,这事儿不好调解啊,血海深仇,几乎无从调起。
他揉了揉太阳穴,吩咐白战两个道“去将他们拉开”
白战和白霸上前,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拽开两人,虽然李逵和扈成的武艺其实都不如白战,顶多也就和白霸仿佛,可两个力大,又是不死不休的心思,所以极难分开。
此刻哪怕强行分做两旁,可却依然挣个不止,口中谩骂,抬腿往前虚踢。
赵柽道“多上几人,捆起来再说。”
有他下令,种彦崇和宋江也都过去帮手,这二人心中负气,自家手下不听命令,叫他们面上无光不说,还恐赵柽责罚,毕竟这涉及到了军纪。
两个都被牛筋绳捆得紧紧,可嘴里却还不停,依旧在骂。
宋江气急,要知道赵柽可在近前,李逵还这么口无遮拦,判个轻君之罪十分应该,或者犯上之罪也有可能,哪条可都够下大牢砍脑袋了。
他过去几步“啪啪”两个耳光抽去“混账东西,陛下在此,还不住口”
李逵被打得一愣“哥哥为何打自家人”
宋江急忙往身后使眼色,李逵并非没看到赵柽来,只是浑人过眼不过心,压根没去思想,这时才卡吧卡吧鸽蛋大的眼珠“陛下来了。”
宋江立刻怒道“还知道陛下来了怎敢在陛下面前放肆”
李逵道“俺又不是第一次在陛下面前打架,陛下知晓俺,又怕甚么”
宋江险些气个倒仰,和这混人掰扯不出道理,只得道“闭嘴,不许说话”
李逵小声嘟囔了几句,随后偷眼去瞅赵柽,看赵柽面无表情,这才垂下脑袋。
那边种彦崇也喝住了扈成,扈成实在是被仇恨冲昏了头,刚才那一刻只要能杀了李逵,叫他抵命都行,这时头脑渐渐清醒,哪里敢去看赵柽,就算血海深仇在身,可此时面对君王,也是心虚得很。
赵柽冷笑道“不错,都出息了,敢在我的府门前面闹起,还有什么事情不敢”
李逵觉得委屈,他早就忘了扈成,甚至当年扈家庄的事情也有些模模糊糊了,问他扈三娘是谁,他都会说没听过,这就是浑噩之人。
他要辩解并非自己惹事,是对方先动手,生怕赵柽罚他一个月不能喝酒。
宋江却是担心赵柽一怒之下直接砍了李逵的脑袋,伴君如伴虎,别看皇帝前一刻和你谈笑风生如好友,下一刻说不定心情一变,就会要你的命。
看李逵又要开口,宋江脸皮抽搐,这么多人要是李逵说话顶撞了赵柽,那还不必死无疑他急忙掏出方手帕往李逵嘴里一塞“说了不许讲话”
那边扈成倒没有李逵的想法,他没见过赵柽,更勿论什么跟随左右,没李逵那份亲近,今天本来是种彦崇带他过来见识,想在赵柽面前露个脸,留下印象,以后也好谋上进,这时热血下头,便是一副认罪模样出来。
宋江和种彦崇这时看赵柽语气不善,急忙求情,赵柽抬了抬手叫两人闭嘴,两人不敢再继续言语。
赵柽先看李逵“府前动手不算,我出来了还不停止”
李逵“呜呜呜”嘴被塞着,想分辨发不出话语。
赵柽道“将这夯货吊去树上抽二十鞭,派白傲看着,一个月不能喝酒”
李逵“呜呜呜”
那边军兵把李逵拉走行刑,宋江心中松口气,这算是没有性命之忧了,看来陛下还是念及李逵功劳的。
赵柽又看向扈成“扈成”
扈成不知该怎么答,他和赵柽不认识,此刻不由惴惴,后面种彦崇抬脚踹向他腿弯,气道“还不给陛下赔罪”
种彦崇这时心中暗骂不已,本来带着他是给他抬举,没想到竟这般没有规矩,早知道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现在种家不比当初,公公种师道和叔公种师中两人都死在战场,关中族内虽然人丁还算兴旺,可在军里能说上话的却唯他一个。
也就是说若他不得势,那么种家便会没落下去了,他是种师道的孙子,父亲与伯父早亡,堂兄也已经身故,算是老种一脉唯一继承,肩上的担子很重,说是承着整个族内的兴衰也不为过。
反观姚家,姚古虽然亦战死北地,但不说其族内,就是自身也血脉繁盛,其中两个最为出色,姚平仲是陛下的嫡系,早在征王庆之前就在麾下效命,可说是极近之臣,就在前几日被任为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往去赴任了,三十多岁的经略安抚,前途不可限量啊。
还有姚友仲,在东京保卫战里也是立下了大功,刚升了官级,将来肯定是要进两司三衙的。
至于折家则更厉害了,府州当时虽然丢失,可折家硬凑了两万多兵马去援助东京,这也是大功一件,而且折家的人损失较少,不但折可求,折彦质这些老人在,下面许多菁英小辈也都显露了头角。
尤其折寒梅,据说和陛下是青梅竹马,之前陛下派人去提过了亲,只怕战事一结束,就要纳入宫中了。
反观种家,人丁虽然还足,可人才却是凋敝,所以种彦崇很想在赵柽面前表现一番,本来带着个种家子弟也未尝不可,却是思虑太多,怕赵柽有旁的想法,这才领扈成来。
以为扈成军中老人,又是抬举他,断然不会出什么闪失,没想到还未进府门,便惹出这么档乱子事情。
种彦崇自知李逵时常跟随赵柽走动,连番大战更是立下功劳,怕赵柽厚此薄彼,从重处罚扈成,这才赶快让其赔罪。
扈成跪下认错,种彦崇在旁也给他说好话,赵柽瞅了扈成片刻,道“你家的事情我倒知道,只是此时我也难从中给你们决断,毕竟当年你家与李逵都不是我的麾下,更未入朝,其间对错虽是分明,可如今你们都为朝廷做事,倒叫我一时为难了。”
扈成闻言不由就是一呆,嗫嚅道“陛下,陛下知道小人家事”
旁边种彦崇也是愣住,扈成的家事他都不完全清楚,只是种师道活着的时候曾与他含糊提过一嘴,似乎被人杀了满门,今日看来应该便是李逵干的,就不知道赵柽从哪里得知
赵柽点了点头“自是知道的,你们随我来吧。”
种彦崇拽起了扈成,两人一脸懵,跟着赵柽走进府门,正好霍璇玑和萧里质迎面过来,就叫二女去煮茶送过。
到堂内赵柽坐下,然后也不说话,待二女茶来了才开口“当年扈家庄的事情我虽不说完全了然,可也知道个十之七八。”
扈成闻言愈发错愕,那时梁山还没闹得极大,晁盖还都活着,也就是绿林寇贼一般,宋江说了也不完全算,还没有改聚义厅为忠义堂。
而祝家庄、李家庄、扈家庄三庄说白了就是个地方乡霸,没有什么太多官面背景,更勿提什么士族之类,虽然蓄养了庄户,但其实上不得台面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赵柽会知道此事
赵柽是什么人扈成哪怕从未见过,之前也没为赵柽效力过,可身在西军,哪里又会不了解,自家这等绿林恩怨怕是入不到对方耳目之中。
“陛,陛下”
赵柽笑了笑“纳闷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吧”
扈成急忙点头“小人疑惑,虽然小人家遭巨变,可是与军国大事比起,还是,还是”
赵柽摆了摆手,不叫他说下去,毕竟很多事情对寻常人来讲,就是山崩海裂,天塌地陷了,不用与更大的事情再相比较,对于个人,已经算是极限。
“我问你,辽擂那年,你可来过东京”
“辽擂那年”扈成边想边小心翼翼地道“那年小人确实来过东京,是和舍妹同来,想长长见识,毕竟身在乡野之地,未曾见过什么大世面。”
赵柽点头“我认得三娘,便是那时,这些事情都是后来听三娘说的。”
扈成立刻一愣,接着身躯颤抖“陛下,三娘,三娘不是跟着林冲反出梁山,死在,死在外面了吗”
“三娘没死。”赵柽摇了摇头。
“没死”扈成瞪大双眼。
“自然没死,后来我曾与她在东京遇过,述说旧事,再后来她便与林冲离走开封,往外地谋生去了”赵柽悠悠地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