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今夕江湖名人榜,昔年江湖第一上
凤凰集。
天色已暗。
一人从远处缓缓地走过来,走到角落,背对着门,慢慢地坐下来。
一年前他来的时候,就是坐在这地方。可是现在这地方已如坟墓,已完全没有一点可以令人留恋之处。
他为何还要坐下来他是在怀念往事还是在等候
若是在怀念,一年前这地方究竟发生过什么足以让他怀念的事
若是等待,他所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是死亡,是真的死亡
夜色终于笼罩大地。
没有灯,没有烛,没有火,只有黑暗。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他不知道独自待了多久,远处忽然随风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弦乐声。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乐声听来,就像是从天上传下来的仙乐。
可是他听见这乐声时,那双空虚的眼睛,却忽然现出种奇异的表情无论那是什么样的表情,都绝不是欢愉的表情。
乐声渐近,随着乐声同时而来的,居然还有一阵马车声。
除了他之外,难道还会有别人特地赶到这荒凉的死镇上来
他的眼睛已渐渐恢复冷漠,可是他握刀的手,却握得更紧。
难道他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而仙乐是种什么样的乐声从来没有人听过
可是假如有一种令人听起来觉得可以让自已心灵溶化,甚至可以让自已整个人溶化的乐声,他们就会认为这种乐声是仙乐。
但他并没有溶化。
他自始而终都未曾动弹一下,依旧静静坐在那里。
因为他叫做傅红雪,他的名字是因为出生当天流的血,将满地的雪都染红。
而傅便是复的谐音,红雪便是当年梅花庵的惨案,那一晚“神刀无敌”白天羽受马空群埋伏,血战一夜,绝境无生的白天羽才力竭而死。
而这一路上,白天羽杀得到处都有死人的血肉和屍骨。
白天羽一行十一口无一幸免。而三十名杀手也仅余七人。
因此那一夜几乎将梅花庵外的白雪染红,因此花白凤才特地给他起了红雪的名字,为得正是让他铭记住这份仇恨。
而他的名字正如他的人一般,冷冰冰,好似不具备常人该有的感情的一般
他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静静地听着
忽然间,八条腰系彩绸的黑衣大汉快步而入,每个人手都捧着个竹篓,竹篓装着各式各样奇怪的东西,甚至其中还包括了抹布和扫帚。
他们连看都没有去看傅红雪一眼,一冲进来,就立刻开始清洁整理酒店。
他们的动作不但迅速,而且极有效率。
就像是奇迹一样,这凌乱破旧的酒店,顷刻间就已变得焕然一新。
除了傅红雪坐着的那个角落外,每地方都已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墙上贴起了壁纸,门上挂起了珠帘,桌上铺起了桌布,甚至连地上都铺起了红毡。
不久后那八个人出去肃立在门畔后,紧接着又是四个彩衣少女上前,她们手提着竹篮走进来,在桌上摆满了鲜花和酒肴,再将金杯斟满。
很快又是一行歌伎手挥五弦,漫步而来。
这时乐声中突又响起一声更鼓,已是初更,从窗户远远看出去,就可以看见一个白衣人手提着更鼓,幽灵般站在黑暗。
更鼓响过,歌声又起
“天涯路,未归人,
人在天涯断魂处,未到天涯已断魂”
歌声未歇,燕南飞便已走进来,他走进来的时候,好就似已醉了。
燕南飞是谁
他是当今“江湖名人榜”的第一名,也是天下如今最有名的剑客,甚至被人誉为“天下第一剑客”。
花未凋,
月未缺,
明月照何处
天涯有蔷薇。”
歌声落罢,燕南飞巳坐下来,坐在鲜花旁,坐在美女间,坐在金杯前。
琥珀色的酒,鲜艳的蔷薇。
蔷薇在他手里花香醉人,酒更醉人。
琥珀色的酒,鲜艳的蔷薇。
蔷薇在他手里花香醉人,酒更醉人。
他已醉倒夜美人膝畔,琥珀樽前。
美人也醉人,黄莺殷的笑声,嫣红的笑脸。
他的人还少年。
少年英俊少年多金,香花美酒美人如玉。
美人儿拉住燕南天的手,并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有美人,有美酒,这一刻任何人都该完全忘记了人世间的悲伤、烦恼和痛苦。
但傅红雪自始至终却似眼前的一切视若枉然。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鲜花,没有美人,也没有酒,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高墙,将他的人隔绝在他
们的欢乐外。
他久已隔绝在欢乐外。
更鼓再响,已是二更。
燕南天正与身旁的美人儿对话。
他杯中仍然有酒,蔷薇仍然在手,有美人拉着他的手“你为什么喜欢蔷薇”
“因为蔷薇有刺。”
“你喜欢刺”
“我喜欢刺人,刺人的手,刺人的心。”
美人的手被刺疼了,心也被刺痛了,皱着眉,摇着头“这理由不好,我不喜欢听。”
燕燕飞微笑着道“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朵蔷薇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开放的时候,有一只美丽的夜莺,因为爱它竟不惜从花枝上投池而死。
“这故事真美”
美人眼眶红了“可惜太悲伤了些。”
“你错了。”
燕南飞笑得更愉快“死,并不是件悲伤的事,只要死得光荣,死得美,死又何妨”
美人看着他手里的蔷微,蔷薇仿佛也在笑。
就在这时,更鼓又响起
是三更
“天涯路,
未归入
夜三更,
人断魂。”
燕南飞忽然甩脱她的手。
乐声忽然停顿。
燕南飞忽然挥手,道“走”
这个宇就像是句魔咒,窗外那幽灵般的白衣更夫刚敲过三更,这个字一说出来,刚才还充满欢乐的地方,立刻变得只剩下两个人。
连那被蔷薇刺伤的美人都定了,她的手被刺伤心上的伤却更深。
车马去远,大地又变为一片死寂。
傅红雪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闻、不见、不动。
燕南飞却己站起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才能看见他腰上的剑,剑柄鲜红,剑鞘也是鲜红的
比蔷薇更红,比血还红。
刚才还充满欢乐的屋予里,忽然问变得充满杀气
他开始往前走,走向傅红雪。
他的人纵然已醉了,他的剑却没有醉。
他的剑已在手
苍白的手,鲜红的剑。
傅红雪的刀也在手他的刀从来也没有离过手。
漆黑的刀,苍白的手
燕南飞突然拔剑,看似是剑拔弩张,二人间将要诞生一场江湖传诵百年的决斗
然而剑气就在傅红雪的眉睫间。
傅红雪还是不闻、不见、不动
剑光划过,一丈外的珠帘纷纷断落,如美人的珠泪般落下。
然后剑光就忽然不见了。
剑还在,在燕南飞手里,他双手捧着这柄刨,捧到傅红雪面前。
这是柄天下无双的利剑
他用的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现在他却要将这柄剑送给傅红雪
傅红雪这一刻终于抬起头,灯火下的他脸色更加苍白,目光却紧紧凝视着燕南飞手里的这柄剑。
他的脸上全无表情,瞳孔却在收缩。
燕南飞同样也在凝视着慕容复,只是他的表情却隐隐透露出一丝古怪,似乎他心中暗藏着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好似溅射起一连串看不起的火花。
傅红雪忽然道“伱来了。”
燕南飞道“我来了。”
傅红雪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燕南飞道“我当然会来,你当然知道,否则一年前你又怎会让我走”
二人看似一问一答,在即便眼下身旁有人,一时也难以明白二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因便在一年前,便在这凤凰集,名动天下的第一剑客燕南飞,却在此刻败给了傅红雪。
这个消息甚为隐秘,隐秘到普天之下只有一两个人知晓。
傅红雪在轻轻叹息“好长的一年。”
燕南飞也在叹息,道“好短的一年。”
一年的时光,究竟是长是短
傅红雪道“现在你的事是否已做完你的心愿是否已了”
刀光漫天,剑细闪电。
刀却仿佛很慢。
可是剑光还没到,刀已破入了剑光,逼住了剑光。
然后刀已在咽喉。
傅红雪的刀,燕南飞的咽喉
燕南飞凝视着眼前这把漆黑的长刀,这一刻他好似又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许久,才听他缓缓道“一年前,我败在了你的刀下”
傅红雪道淡淡道“你人虽年轻,可剑法却用老了”
去年,还是这个时候,他败在了傅红雪的刀下。
当初傅红雪曾问过燕南天是否心愿已了
但是燕南天的答案却是让人吃惊,他纵然有心愿未了,那也是他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逼他做出自己不情愿的事情。
哪怕是傅红雪也一样
而现在看样子他也不愿说出自己的事情,很明显,他在赴死。
过了许久,傅红雪终于道“你是来寻死”
与此同时,凤凰集却又多出一位访客。
月色已深,一人悄然间漫步在这座已经死去的集市里。
世人只知走兽禽鸟,包括人本身会死,却不明白集市也会死,比如眼前凤凰集本身也已死亡
街道虽不长,也不宽,却也有几十户店人家。
世界上有无数个同样的小镇,每一个都是这样子,简陋的店,廉价的货物,善良的人家,实的人,唯一不同的是,这凤凰集虽然还有这样的店人家,却已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街道两旁的门窗,有的关着,却都已残破败坏,屋屋外,都积着厚厚昏灰尘,屋角檐下,已结起蛛网。
显然这一年间,这座地处边陲的小镇发生了外人不曾知晓的事情。
这人漫步在这座死去的小镇里,好似随意到再逛自己家的后花园一般,不一会儿他已远远看见一座酒楼。
突然有风吹过,将街旁一块木板招牌被风吹得“吱吱”的响,隐约还可分辨出上面写着的八个字是“陈家老店,陈年老酒”
这本是镇上很体面的一块招牌,现在也已残破乾裂,就像是老人的牙齿一样。
可是这座死去的小镇,远有这招牌更加可怕的事情。
临街一间小店,它那本已腐朽的木门,忽然间被震散,一样东西“骨碌碌”滚了进来,竟是个大如车轮,金光闪闪的圆球。
眨眼间这金球已直滚到他眼前,眼看着就要撞在他的身上。
没有人能受得了达一撞之力,这种力量已绝非人类血肉之躯能抵挡。
而这白衣人只是忽然伸出手,准确的说,是一根手指。
这来势不可挡的金球,被他用指尖轻轻一点,就已停顿。
也就在这同瞬间,金球突然弹出十三柄尖枪,直刺向白衣人。
而这人只是化指为掌,那锋利枪头还刺中来人,这看来重逾千斤的金球,便被他一掌印在上面。
他这一掌看似轻飘飘的毫无力道,然而这金球好似遭受千钧之力横扫一般,突然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呼啸着撞进了那间“陈家老店”。
“嘭”的一声墙面突然坍塌,皎洁的月光顺着缺口照射进了这座本该无人的小店。
清晰将里面两个人影照射出来,一人持刀坐在角落,而一人双手捧着一柄长剑,静静站在这人面前。
这二人正是傅红雪与燕南飞。
只是这死去的小镇,本该只有他们二人知晓,而眼下却又突然间多出了外人,情形又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这一刻夜空上方的厚厚云层也开始散去,小镇外的长街顿时笼罩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将街外那白衣人衬托得极为神圣。
来人一袭白衣,腰悬长剑,面目俊美,潇洒闲雅,在月光下的他,浑身上下隐隐透露着一股尘世间少有的飘然之感,就似宛若天上降落人间的谪仙一般高洁,不染尘世间丝毫尘埃。
看着突然现身的白衣公子,傅红雪与燕南天的目光,难得同时看向了他。
他们二人都可算得上如今天下少有的绝顶高手,自身眼力与见识,堪称非凡,但却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人物。
哪怕是金杯引满,拥伎而歌,自诩潇洒的燕南天,也在这样的人面前,第一次被衬托得黯淡无光。
傅红雪同样紧紧盯着来人,曾有过无尽痛苦的经历的他,心中也少有生出刺眼的感觉,甚至都忽视掉撞进酒楼内的金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