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王闭目,依稀嗅到那时父母身上流出的血液的气味。
刚成年的他,站在路口。秋风萧瑟吹散地面打着卷的落叶,车与车相撞时发生的巨大声响贯穿耳膜。
相比于失去一双亲人的情绪,他好像更在乎两具尸体的结构是否还稳定。冷却的血液就像安静的湖泊,冰冷的皮肤翌如冷艳的雪山,无法再跳动的脏器似艺术品一般宁静
不过答案并不理想,
看着担架上两具被压得扁扁的尸体,褐色的器脏流露出来,五颜六色,胆是深绿色的,染在肠子上,花花绿绿一片。
头颅本是人体最坚硬的部位,此刻也碎裂开来,能看到其中的脑子,透过红色的筋膜,白花花的一片,就好像红色塑料袋兜住的甜豆腐脑。
他在想,该怎样才能将尸体入殓还原
哦对了,还有那爆出来的眼珠子,泛着黄水,这也是个难题。
他对尸体虽然很有经验,但大多数是动物的。
人类的尸体破烂成这样,对他来说是个挑战。
他蠢蠢欲动,心思活泛。
记忆里,父母日日争吵,甚至不惜对彼此大打出手。当然,在打斗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打过他。家庭的战争啼笑皆非,可笑至极。
他坐在楼梯口,安静看着。
他的心一直很安静。
就像一个看客。
心中不起一丝情绪,冷漠的目光在扭打在一起的二人身上。
要是这两个人成为尸体
就好了。
尸体有很多优点,他想。
安静、忠诚、友爱世间的美德都可以在尸体上找到。
念头一起,就像是植被一样在疯长,刹那间就变成了参天大树。
从那天起,他对尸体有了种变态的执着。因为它们足够安静,对这个世界也足够的漠然,没有喜没有悲,死掉的状态才是最超然物外的。
比起朝气蓬勃的同龄人,他好像更愿意和一只死去的老鼠做朋友。
他开始给死去的老鼠入殓、化妆,将它打扮的漂漂亮亮,制成标本放在床边。
一开始让他感到一丝愉悦。
房间中多了很多小盒子,里面是他珍贵的收藏品。
直到惊动他的父母。
推开门便看到琳琅满目的老鼠尸体,女人直接吓瘫倒在地,颤颤巍巍指着他
“你这是干什么”
男人也被眼前的一幕恶心得想吐,一把拧着他,恶狠狠说“小畜生给你一个小时,把这里打扫干净,否则老子弄死你。”
面对男人的怒火,他竟感觉不到丝毫惧意,反而觉得可惜,眼前的人虽然与他血脉相连,却理解不了这种美。
实在可悲。
男人看出他眼里的怜悯。
更加愤怒了,抬手就是一耳光,响亮的声音响起,他的脸瞬间就高肿起来,嘴角流出血液。
咸咸的,他舔了舔嘴角,将血液咽下去。
他是无意识的动作,在男人看来却是挑衅。
迎接他的是拳打脚踢。
痛楚
他似乎觉得并不痛苦,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只是感觉,就像是尸体一般。
冰冷的尸体不会感到痛苦。
这一刻,他狂喜起来。
再后来,就发生了面前的事情。但当这一天来临时,仍是觉得有些稀奇。
他比自己想象的平静。
在看到入殓的床铺上躺着熟悉而陌生的两张面容时,他居然意识到,这是两人唯一一次见面却没有争吵的时刻。比争吵的时候看起来近人多了。
那时候的他,在心里悄悄种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希望所有人都死掉。
骨折处发出咔嚓的声音。
他回想医学知识,找了块夹板将骨折处绑好,随后进入满是收藏品的房间。
他开始收拾这些收藏品。
他没有扔掉,只是将它们转移到了杂物间。
那两人平日里根本不会做家务又或者是关注这个屋子,这里是安全之地。
这个杂物间甚至比他的屋子还要适合存放这些收藏品。
从这天起,他的收藏品还在日渐增加。
他希望所有人类都死掉。
世界会变得平和很多吧。
那时候,他就可以安安静静地给全世界的人入殓。
“不清楚他后来怎么样了,最后一次见他便是那次葬礼上,冷静沉默得不像个正常人。”刀疤男浑身颤抖,额角都在滴着汗,恐惧不已着“我、我知道的都说完了,您可以放我走了吗”
便利店里,奚逢抓着刀疤男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眯起眼睛看着他“你猜鱼缸里的水,闻起来是什么味道呀是甜的还是咸的”
刀疤男一瞬间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地后退着,并用手掌抽打着自己的脸。因为身强体壮,这个姿势显得有些别扭,但他在奚逢面前瑟瑟缩缩的,声线颤抖像个孙子“我、我错了。”
奚逢从货架上拿起一个购物袋,递给刀疤男。
刀疤男以为他只是想要折腾一下自己,便自觉地将购物袋套住头部。
世界顷刻间昏暗了下来。
他心底有些慌,因为他感觉一阵痛意从背后传来。没想到奚逢看起来偏瘦,力气却大得惊人,漂亮的手指竟如同牢固地铁钳一般,将他的双手牢固地攥在身后。
这个姿势对胖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因为他太胖了,原来一双手朝后想抵时是碰不到彼此的,但奚逢硬生生将它们掰了过来。
就好比,原先劈不了叉的人被几个人压着,硬生生劈了下去。
奚逢朝一旁的小男孩比了个手势。
刀疤男感觉自己整个人,以中心的骨节为轴,就要从中心开始撕裂开了。他痛苦地惨叫着“啊啊啊啊”
“哎哟”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砸在身上,令他很痛。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额前已经鼓起一个红肿的包。
是随青抱着随红,打配合地用弹弓将小石子砸在刀疤男的身上,将他的额头也砸出血来。随青年纪小,还有些奶声奶气,他抹着眼泪“大坏蛋叫你欺负我妹妹,砸死你”
毕竟是小孩子,说这话也只是故意吓唬刀疤男。所谓的还击也无非只是那小石子,不痛不痒地打一打刀疤男。
但对他们来说,心里开心多了。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好厉害,可以打大坏蛋啦
多亏那个白发大哥哥做手势提醒,他才想到在这时候,砸刀疤男出出气。
而奚逢与他们不一样,他最喜欢找对方的痛点还击,也完全没有帮助这俩小孩的意思,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一个以欺负小孩也会为豪的人,反过来被他最看不起的小孩子戏弄了时,一定是最感到羞耻和愤怒的。
果然,刀疤男被奚逢套在塑料袋子里的那颗脑袋绝望地嚎着,声音里甚至带着些哭腔。
但奚逢直接将刀疤男踹倒在地。毕竟有系统增加的20点武力值,已经能同时和20只低等级小丧尸打成平手了。区区一个人类,奚逢想拿下他易如反掌。
大块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踢到砖头了,急切地求饶道“我不弄你了,你放了我吧。这里很危险,说不准等下丧尸就要过来了。我们要赶紧离开”
然而奚逢将塑料袋收紧,又拿出冰柜里冷藏的饮料。
他拧开饮料盖子,就将它们径自灌进购物袋子里,懒懒地俯视着刀疤男。
“咕嘟。咕嘟。”刀疤男的整个脑袋都被浸泡在,倾倒着满满饮料的袋子里,像只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鱼。
满满的液体灌进他的肺部,很快就将他全部淹没进去。
他的腿在地面挣扎着,蹬踹了几下。
鞋底在水泥地上蹬踹着白花花的痕迹,看着那歪七扭八的线条,不难猜出他在死前承受了多少痛苦。
肺里的氧气。都被挤压殆尽。
最后归寂于平静。
像潭不会再起波澜的死水。
方才被奚逢的后背遮挡,随青和随红并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该解决门口那两个小不点了。然而,令奚逢没想到的是,他刚一出去
便撞到随青正领着随红在门口等他,见奚逢出来,随青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像个黏糊糊的小挂件一样挂在奚逢的腿上“谢谢哥哥帮我们解决了坏蛋,你以后一定会平安顺利的。”
奚逢轻挠了一下眉骨,这真是一场阴差阳错的意外了。
他可以作为众矢之的的坏蛋被压在电椅上电击惩罚,叫他浑身痉挛颤抖,苍白的发丝都开始往下滴着痛苦的汗水,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会兴奋地笑出声来,因为那是他与他匹配的结局。
但要真让人将他当善人来夸赞,那真是最为搞笑的笑话了。
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恶毒,眸中晦暗“你知道,刚刚里面发生了什么吗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还有,你们想知道自己的死法吗”
随青拉着随红,抿了抿唇。
但随红似乎伤得很重,因为年纪太小,方才那剧烈的一摔,器脏猛烈受到重创。她蜷成小小的一团,疼痛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稍稍一动便是撕心的痛感,随之喉咙一甜,吐出一大捧的鲜红的血液。
即便奚逢不朝她动手,她估计也活不长了。或许是年纪小,随红还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只知哥哥哭得很伤心,仿佛看到奥特曼被小怪兽打死一般。
奚逢边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硬币,蹲下身,强迫着两个小孩看清他的脸。这样的话,他们就能亲眼见到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除了笑意之外,仍旧暗涌着的恶意。
奚逢将硬币放在手心“你们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就还手的话挺没意思的,也想不好该怎么对付你们,所以我人为地,给你们想了两套有趣的死法。我刚刚呢,在那边的冷藏库里发现一台绞肉机”
昏黄的灯光倾泻而下,青年的身影从背后投来,将随青和随红地吞进阴影里。奚逢的桃花眼弯起来,语调漫不经心的,用词却尽病态和黑暗。压迫感如影随形碾压而下,如重山一般压得人不敢喘息,
“如果硬币正面朝上,我就将你们塞进绞肉机里搅碎。如果硬币反面朝上,我将你俩多切几块,塞进冰柜里,做小雪糕。好不好呀”
奚逢歪了歪头,暗红色的眼瞳红得像噬满血液。
奚逢抬手,恐吓似的揉了下随青的头发。两个小孩已经恐惧到抖个不行,但随青似乎仍在固执地认为,刚刚是奚逢救了他们。即便浑身发抖也不曾躲闪。
系统我想要个心理安抚师。
边说着,奚逢将硬币抛向半空。
硬币在空中抛出一个弧度,落在地面时却咕嘟嘟滚了出去。
奚逢去找硬币时,发现硬币滚到某处货架后面。那个货架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洞,洞里黑漆漆的,似乎深不见底。
那枚硬币,似乎是掉进去了。
在里面发出“咚咚咚”的碰撞声,再然后,就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硬币不见了。
他并不知道硬币是正面朝上,还是反面朝上。
像是天意,要让他收手一样。
奚逢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原地抽了一根烟,看着两个看着他瑟瑟发抖的小孩。其中那个小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玩具,小心翼翼地递到奚逢面前。
那是一个超人吧。
奚逢不追剧,只知道那个玩具人偶形象看起来很酷的样子。
小男孩“哥哥。我骗那个叔叔的,其实我不在乎那个同心锁。这个才是我最珍贵的玩具了,送给您。”
奚逢没收那个超人,熄灭烟头后从便利店离开“这次放过你们俩,下次再见到的时候不保证你们还会这么好运了。除非强大到能弄死我,否则就做好准备死在我手里。”
从便利店走出去时,因是阴天,天地间依然很是灰暗,像墨水被打翻过一样。本该热热闹闹的街市现在无一家店面营业。各家店铺要么被砸碎,要么连店面都像是被火烧染过一般。
秋风吹过时飞沙走石被风绞起,地面上到处都有拖拽过染血的尸体般的痕迹。
方圆百里,遇一个活着的生物都难。
他能在便利店里遇到两个,已经算是很走运了。
奚逢在门口的树下等了会,见那几只丧尸久久未处理好不见身影。他娴熟地抽着烟,烟蒂在食指和中指间转了一圈,变魔术似的送于唇间。
系统宿主,你的烟瘾还挺重的。
奚逢无所谓地耸耸肩,百无聊赖地掏了掏口袋。
没什么好玩的,只找出那个有些破旧的钱包。
是黑色皮面,边角处还有缝补过的痕迹,不确定钱包是否是丧尸王的,但里面总归有丧尸王的照片。照片在钱包的角落里压着,没放好,边角有些皱。
奚逢有强迫症,便将那张照片拿出来理了理,将边角捋好,准备放回钱包里时,撞见有丧尸过来了
豆芽菜和那些个丧尸来得迟,奚逢没想到他会先遇上丧尸王。
在丧尸王带着几只小丧尸走过来的时候,他手里正拿着那张照片。
奚逢“”
见丧尸王走过来,奚逢倒也不避“路上捡的,这个人长得真像你。”
丧尸王“”
奚逢蹲在便利店面前的树下,抽着烟,百无聊赖地道“还遇到几个人类谈论到你了,说你在成为丧尸王之前,是个入殓师”
天色昏暗乌云滚滚,像是有雨将落一般。伴随着一阵风,青烟在他面前缭缭升腾起来,将一切景象变得模模糊糊。
丧尸王麻木地听着。已经习惯了。
他是入殓师的事有不少人都知道,之所以之前没有告诉奚逢,是因为他很讨厌别人在知道一些事情后,用怜悯的态度对他,或是觉得他之前所做的事情很恶心。
奚逢边说着,抬起眼睫望向丧尸王,语调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意一说,“这个身份,感觉还挺酷的。”
丧尸王感觉心里有哪根弦被拨动,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随青将年幼的妹妹背会家里后,掏出刚刚在便利店里拿的话梅糖,撕掉糖纸后将糖果喂进妹妹的嘴巴里。
他低头打量妹妹的脸,感觉随红看起来似乎越来越虚弱了,脸色白得像纸,薄薄的面皮下透出青色的血管,一鼓一鼓地跳动着。
趴在遂青肩膀上的小脸蛋,嘴唇是染了鲜血,显出病态般的红色。
“嘎吱,嘎吱。”
随红咬着那块话梅糖,鲜红的血从她的嘴角不断地溢出来,将随青肩膀的衣料浸湿,染红了一大片,像是在空白的画布上绘出了一副暗色的图画。
空气中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对丧尸来说,新鲜血液的味道无疑于是最为诱惑的美味。
随青的注意力大都放在随红这里,直到动静渐大,他才忽然发觉什么,回过头去。
在他目光所触及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而伴随着那声响动,角落里又跟着响起了别的异动,掺杂着粗重的喘息声。“嗬嗬”像是没有喉管一般粗,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遂青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心脏狂跳不止。
他握紧了手中的棒球棍,浑身戒备地盯着异响传出来的角落,呼吸绷紧,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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