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
幼蕖心里默念了一声,好容易才忍住笑。
这怪鸟倒也有趣
不过,这鸟儿是有名字的
姓丁难道真是
不出声地在心里默念了两遍里头一人一鸟的名字。
王乔丁令威
幼蕖心中异样更甚。
王乔笑着抚了抚怪鸟脑袋上炸起的毛,道
“鸟人就鸟人啦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身在什么地方变个仙鹤儿,好看是好看了,可那样儿还不被那群魔崽子们欺负说不定连你一身白毛都要薅光了去变只猛禽,至少有几分能唬住人。”
听起来,这二人与魔门倒不是一条心。
那怪鸟颓然一叹,全身毛都耷拉了下来,不是被王乔抚平的,而是自己精气神突然低落,它没精打采地点着脑袋
“怪我没瞅好地界就来不仅自己成了这鬼样子,还拖累了你老王啊,是我丁令威对不住你亏我当时得意的,又是回乡炫耀,又是拼命说服你,还真以为找到了神仙地界呢”
王乔洒脱一笑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古来英雄如此如何怪得了你亦是我主动要跟随你来的。我起初不也以为这里就是仙人之所只怪那些典籍害人,记载得云里雾里语焉不详,让后人瞎摸一气
“唉,说起来,你我前半生风光无限,也该遭遇点坎坷磨一磨。大概这就是天道平衡罢实话告诉你,我近来闲卜一卦,竟然显示否极泰来。说不定,我俩的福气在后头呢”
那怪鸟似是给说服了,歪着头想了想
“你那卦来之前你也卜了一卦,说我会翱翔长空,我还以为是大吉大利呢结果,原来是变作鸟人天天飞却也果然是翱翔了,也不能说你这卦全然不对如今又说什么否极泰来,我竟听得有些安慰,唉,聊胜于无罢”
鸟头又扭了扭,眼珠里透出怅然之色
“唉,隔着两界,我也不知我的灵虚山如今什么样了,辽东我落过脚的那对华表柱还在不在”
王乔亦是一叹
“我也会梦见我的柏人城呢老丁啊,你说,故乡的后人要是知道他们一度仰视追慕的神仙落到这般境地,会不会笑死”
听到此处,幼蕖再不犹豫,挥手间十数道灵符飞出,将钟楼内外防御先做好。
只是这动静就难免惊动钟楼内的一人一鸟了。
“谁”
那只怪鸟哇哇大叫,瞬间变得凶神恶煞,一双鸟眼瞪得溜圆,头顶上刚刚被抚平的几簇毛又树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张翅舞爪。
只是,在幼蕖眼里,这故作凶狠的姿态未免有几分可爱。
“呛啷”一声,王乔已经执剑在手,他神情冰寒,目光如电环视一圈,冷声喝道
“阁下夤夜闯来此处,莫非欺我魔门无人焉”
说话间,他已锁定幼蕖藏身方位,并指一点,剑光暴闪,就要发动。
突听得轻声一笑,眼前青光一闪,露出一青衣少女来。
这少女盈盈一笑
“前辈莫要冲动,我并无敌意。”
王乔见眼前这少女是道门装束,分明是敌非友,他料是为观内所囚二人而来,眉横眼厉,踏步上前,剑尖已抵住她胸前。
少女笑吟吟地先见了礼,对刺到胸前的利剑浑若未见
“红尘界李幼蕖,见过丁令威、王乔两位前辈”
王乔已是结丹修士,对付区区一个筑基小姑娘自是不在话下。可不知怎地,竟然含着气劲未发,硬是让那小姑娘从容说完了话。
那小姑娘说完了便将一双清澈的如水双瞳注视过来,含娇带笑,两手空空不见兵器,那神情,轻松又友好,带着久别重逢的热情,看起来,不是来夜探敌营,而是来访亲问旧。
而且,眼神闪亮,分明是等对方的回应。
果不其然,那怪鸟闻言便“嘎”的一声大叫,弹跳起来。
若非幼蕖已经布好了内外阵法,它这声大叫能将半个神人观的人叫醒。
王乔却是神色一凛,剑尖又逼近了两分,口中叱道
“你是什么人我不知你说些什么”
只是那剑看似逼得紧,却未真个刺了下去,他眼神闪动,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
幼蕖一笑,慢悠悠开了口,却是唱起了小曲儿
“姬兮王兮有仙人,神迹渺渺柏人城。
宣务山上白鹤去,后人空自叹纷纭”
王乔呆住,那剑身剧烈颤抖着,正如他纷乱震惊的心情。
偷听者听到他姓“王”不稀奇,可谁能一口说出他本来的姓氏是“姬”他刚刚与同伴提到了柏人城,这也不稀奇,可这小姑娘竟然还知道宣务山
那是他的来处啊
魔门中人绝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晰微细
她真的也是来自红尘界他梦萦魂牵的地方
那只怪鸟“扑通”一声栽在地上,像是忘记了自己会飞,拖着翅膀,两只爪子一颠一颠地走到幼蕖面前,颤抖着问
“李小姑娘,好姑娘,你还会唱什么曲儿”
幼蕖越发笑得妙颜如花,娇滴滴地道
“我叫李幼蕖,我还会你喜欢的那首你听好了啊”
“嗳”怪鸟真个点了点头,退后一步,扬着脑袋等她开口。
幼蕖清了清嗓子,果然又漫声吟道
“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
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注1
“啊呜是我唱的是我呜呜”
怪鸟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在地上滚来滚去,滚得一身毛羽凌乱,活像个破旧的鸡毛掸子。
这情形实在滑稽,幼蕖忍笑,看王乔抽着嘴角一把将那只鸡毛掸子捞在臂弯里。
“姑娘请坐”
王乔一手摁着那只躁动不安的鸟头,一手示意座位,彬彬有礼的态度与方才的敌意天壤之别。
幼蕖依言坐下,没有任何其他举动。
王乔松了口气,正要说话,怀里那只怪鸟突然拼命扭动起来,扑棱得鸟毛乱飞。
他记起该是到了同伴的变身时间,赶紧丢开手,不忘提醒幼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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